第三十一章 改變的歷史

1993年，傳銷這顆毒瘤已經在中華大地上滋生漫延，卻還遠沒有形成後來的那種燎原之勢，大多數人對此都一無所知，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要等它的危害徹底暴露出來，至少還需要兩三年的時間，直到1998年4月，政府才會斷然作出決定，徹底禁止這種對國民經濟和社會造成巨大破壞的銷售方式，而那時，卻不知已有多少人被它騙得傾家蕩產。

可是，歷史在這裡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轉折，因為一個重生者扇動了一下翅膀，於是，在93年冬的某一期中央日報及全國各省多家報紙上，紛紛刊登了一篇在原來那個時空並沒有出現過的文章，它的標題就是：

《警惕！一個名為傳銷的魔鬼》

……

首都，一處風景優美的郊外別墅。

坐在陽台的竹椅上，一位面容十分熟悉，近年來曾多次出現在中央新聞聯播中的老人正躺在竹椅上，半眯著雙眼，久久沒有出聲。在他的身旁，一份攤開的報紙被壓在茶几上，而茶几的另一頭，則是一名垂手恭立，年紀已在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

「這篇報導，你已經看過了？」

沉默了許久后，老人突然輕飄飄的問了一句。這顯得沒頭沒尾的問題卻讓中年男人神色頓時一肅，恭聲應道：「是的，首長。」

「你有什麼想法？」

「這……觸目驚心，幸好及時發現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另外，這也說明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像這樣的問題，我們應該及早發現的。」

「讓你來，不是聽你作檢討的，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想好該怎麼做了嗎？」

「首長的意思是？」

「我現在要聽的是你的意思！」

「是……我的觀點是，傳銷的危害雖然很大，但這篇報導似乎也有誇大之嫌。在此之前我們也作過一些了解，國外，包括港台地區，傳銷都是合法的，並且已經存在了不短的時間，或許存在一些問題，但也並沒有出現文章中所述的那種災難性後果。我想，只要我們能儘快出台相關的法規對其規範化管理，它的負面影響是可以被消除的。」

說話的同時，中年男子一直偷偷觀注著老人的臉色，可直到說完，老人依然是那幅淡然無波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

「書生之見。」

輕飄飄四個字的評語，卻讓中年男子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又聽得老人緩緩說道：「你只看到了外國的情況，卻沒有想過我們自己的國情。如果什麼事情都可以照抄，那還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

中年男子不敢分辯，急忙應道：「是，是我考慮得不周，我一定認真總結，結合我們的國情……」

「你知道我們的國情是什麼嗎？」

老人終於睜開了雙眼，依然是那幅雲淡風輕的語氣。被他的目光輕輕掃過，中年男子卻是有如雷震，額上頓時便滲出了絲絲的冷汗。

我們的國情是什麼……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問題。歷史上很多人都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但不管他們的答案是歌功頌得讚美盛世還是痛陳時弊忠言逆耳，他們的結局通常都好不到哪兒去：不是作為奸臣遺臭萬年，就是當了忠臣掉了腦袋。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中年男子選擇了沉默——雖然這算不得是個聰明的選擇，但至少這個答案絕不會犯錯。

幸好，老人似乎也挺體諒他的難處，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自己說出了答案。

「改革開放這麼多年，的確是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問題也同樣很多。社會的貧富差距一天天拉大，那麼多工廠企業朝不保夕，多少工人連養家糊口都成問題，按照中央的決策，在今後的十年中，還會有數以千萬計的工人被迫下崗，還有三農，退伍軍人安置，畢業生就業……這些問題解決不好，老百姓就會沒飯吃，他們就會罵娘！形勢嚴峻哪！我們現在等於就是坐在一堆乾柴上，這個時候，任何一點火星都有可能引發難以預計的後果。要保持國家的穩定，我們就必須消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中央把你放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就是看中你平時做事能從大局出發。」

「首長，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中年男子凝重點頭。

老人微微點頭，又輕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是毒瘤，就應該及早清除，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一昧的硬來，要考慮政府的形象和影響……行了，去忙你的吧。」

「是！」

中年男子退出了陽台，從別野離開后，徑直便坐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紅旗轎車。車子開動后，眯著眼沉思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讓下面立刻整理一份有關傳銷的材料，資料和數據要詳盡些，另外，派兩個人去探望一下這篇文章的作者……人家是幫了咱們的大忙啊，於情於理，總是要多謝一聲，順便再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是，首長。」坐在前排的秘書恭聲應道，立刻拔通了電話。

******

文章是肖老寫的，但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有料到這篇文章竟會引起高層如此的重視。在文章發表后，先是省委和省政府的領導及相關部門先後派人來跟自己談了話，緊接著，沒過幾天，又接到一個從政府打來的電話，讓他準備接待兩位從中央下來的同志。

接到電話，肖老自是不敢怠慢，要知道放在過去，這可就是欽差了！到了這一步，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猜到那篇文章引起了多大的震動，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廢，激動之餘，肖老也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王濤。

說實話，這些天過去，王濤其實已經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一開始之所以出面，無非是出於一個中國人的良心，不忍看著那麼多人陷進火坑。現在，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了，無論結果如何，那都不是他一個草民所能左右的，有那個閑功夫先天下之憂而憂，還不如多花點心思想想該怎麼迎接既將到來的挑戰。

店鋪總算是轉出去了，他現在正一邊趕著哈里波特的第二部書稿，一邊加緊復慣用功，同時收集了大量政府改革開放以來發布的政令和出台的法規，包括每天的新聞聯播都必看不漏，並且規定自己每天看完都要寫一篇心得體會……在中國，一個不懂政治的人是不可能有多大出息的，哪怕是個商人，也少不得要跟政府打交道。在意識到自己不能躺在重生的優勢上睡大覺后，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從頭學起，絕不會讓那個乞丐的故事在自己身上重演。

不過，作為一個扇動翅膀，便掀起了滔天大浪的始作蛹者，這個輕閑似乎也不是那麼好躲的，就在接到肖老的喜訊后沒幾天，突然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還是肖老打來的，這一次，人家點名要見他。

得，想躲也躲不掉了……掛上電話，王濤一臉的苦笑，他就知道，以老爺子那書生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貪沒自己這份功勞的——你說我又不當官，我要這功營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