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的歸宿
琉璃宮的夜晚就好似坐落在月光之上的城堡,它與其他各宮分開而來。傲然獨立,就和它的主人一樣,有著傲世的容顏和那凌駕於一切皇權之上的凜然獨立。
黝黑色的琉璃瓦,就似一面鏡子,直射著整個皎潔的夜空。掛著走廊的宮燈,色彩不一,卻又不雜亂無章,反而有一種美的透視感。
來來回回巡邏的侍衛,從未間斷過。盛開的百花,時不時隨著清風送來一陣陣的清香。
子時,殿內的燈火還未熄滅。蠟燭的燭淚早已灑滿燈台,微開的窗戶,偷溜進來的微風,和燭火一起起舞。
古銅的色的書桌前坐著一位身著黃袍的男子裝束的人,手裡的毛筆提了又放,放了又提。來來回回,已不知有多少次。
偶爾滴在桌子上的墨汁,被那華麗的錦袍,擦了又擦。寬大的綉袍,已經染成黑色,可是袍子的主人還沒有意識到這點,還在來回的重複著動作。
「陛下,喝了這碗蓮子粥,該歇息了。」
嬤嬤端過一碗蓮子粥,放古銅色的書桌上。在看到那黑色的綉袍時,臉色一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嬤嬤,你怎還未休息?」
皇甫景彥抬起頭看看與自己說話的人,有些關切的問道。手裡的筆擱置在筆架上,低頭一瞧,才看到自己書桌上黑乎乎的一片。
「老奴看到陛下書房的燈還未熄滅,也知曉陛下又熬夜看奏摺了。害怕陛下肚子餓,就熬了一碗蓮子粥,快些喝下,一會就要涼了。」
嬤嬤笑笑,把粥直接遞至皇甫景彥的面前,示意讓她喝下。
皇甫景彥微微一笑,接過幾口喝個精光。喝完把碗遞給嬤嬤,笑著說道。
「這粥還是嬤嬤熬得好喝。」
「也就陛下喜歡,安逸王可是不怎喜歡這樣的,他更喜歡皇後娘娘的手藝。」
說道廚藝,這宮裡要說好的也就皇后歐陽晴雪了。安逸王病的時候,都是她身前身後的忙活,所以安逸王倒是有些纏她了。
「皓兒喜歡粘著她,畢竟她也算皓兒的半個老師。」
「皇後娘娘是個擁有大智慧的女人,心胸開闊,是個不可多得的人,若是男子,定出類拔萃,才能不會輸於任何一名男子。」
一說到歐陽晴雪,嬤嬤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溫情的眼眸中有著崇拜與尊敬。
「太后常說,嬤嬤是個與眾不同的人。現在看來真是如此。」
「那是太後過獎了,我一個老媽子,能有何與眾不同。」
對於太后的寵愛,嬤嬤一直掛在心裡。從陛下的母后,到現在的太后。這兩姐妹給予自己的那些關心與照顧,自己這輩子也無法償還。
低頭又瞧見陛下袖口的墨汁,心下也好奇的問出。
「陛下是不是有心事?」
陛下一直是個細心地人,像這樣猶豫不決,眼神渙散,不集中,在以前這是很少發生的,應該說還從未有過。
今日這狀態,明顯是遇到什麼難題,她自己無法解答。
皇甫景彥直了一下身子,然後肩膀鬆了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有些迷茫。
「嬤嬤,朕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嗎?」
看著陛下這樣認真的樣子,嬤嬤以為是什麼重要的大事。陛下要自己的命都可以給,何況區區一個問題。
「陛下請講。」
「嬤嬤,你有喜歡的人嗎?」
聽到陛下的問話,嬤嬤驚了一下。陛下突然問出的就是這個問題?真的有些想象不到。
陛下一直不過問兒女私情,也許是因為特殊的身份,又或許是因為還未遇到。今日突然問道這個問題,是不是說明她遇到麻煩?
「有,陛下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真的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皇甫景彥好奇的問嬤嬤,一直把穩固好皇權作為自己的使命。愛情這種事,從來不在自己的計劃之內,自己也從未想過要去為任何一個人付出感情。
「見不到會想,見了也會想。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你,她開心你也會開心,她不高興你也會不快樂。若是她對一個人過好,有時候你也會吃醋,反正就是那種其妙的感覺吧。這些有時用語言也表達不出來。」
嬤嬤一個人情不自禁的說著,皇甫景彥就像是學生一樣,豎著兩個耳朵認真聽。
這是第一次聽到嬤嬤說起自己的事情,以前總是覺得嬤嬤是個有故事的人,自己藏得很深,不願與人訴說。
想到慕傾城,皇甫景彥的眼睛一暗,她不知曉自己對於那個人的感情是喜歡,還是單純的好奇,又或許是因為她救過自己,心裡對她有那份感激。
在她生病的時候,自己對她的那種毫無徵兆的擔心,恐懼到底是什麼,還有她對自己的那種疏遠,自己心裡的那份介意,到底是喜歡還是怕失去這座靠山?
嬤嬤說完斜著眼睛看著陛下,這雙湛藍色的眸子,自己以前也是特別的貪戀,只是她始終不是那個人,而是那個人的女兒。
「陛下,是不是有在意的人了?」
「朕也不知道,只是有些奇怪的感覺而已。嬤嬤,你在宮裡呆的最久,你覺得女人會喜歡女人嘛?」
皇甫景彥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是非常忐忑的。
自己的身份,還有那些後宮的女人。若是對一個人動心,其他的雖不知是何種狀況,可事情始終會敗露。那些一直想抓住自己把柄的人,這些不正是他們想要的嗎?
從知道自己的使命開始,自己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喜歡一個人,也從未嘗試去喜歡一個人。
看到慕傾城的那一刻,自己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境變了。當時不知道是什麼?現在想想,也許她就是自己的劫也說不定。
皇甫景彥的話,嬤嬤愣了好久。她一直都以為陛下不會喜歡別人,又或者說,就算喜歡也是個優秀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嬌弱的女人。
女人天生就是弱勢,雖然陛下隱瞞身份是迫不得已,可始終是一個女人。每一個優秀的女人,她們不是更渴望一個可以與她們並肩的男人嘛?為何要說兩個女人的事?
自己喜歡女人,卻不會去相信陛下也會。宮中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陛下,其他都是宮女和太監。
每個宮女待在宮中,幾乎很少會被陛下臨幸。她們很多為了拜託自身的寂寞,或者其他的感情,而去喜歡女人。
這種在宮中女人喜歡女人的事,自古並不少見。
說起男人的斷袖,或者龍陽,女子之間的反而更少。
在民間雖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事情,可這宮中卻不少見。
陛下一個女子,她接觸的很多都是達官貴人的公子哥,還有一些有才學的才子。
陛下惜才,朝堂之上的年輕男子多的是,更何況,陛下還有自己的勢力,那些人,各個出類拔萃,就算喜歡也會去喜歡那些人。
女人,若是女人,陛下會喜歡後宮的哪個人?
後宮接觸最多是蘭妃,可自己知道陛下一直把蘭妃當成妹妹,不可能有兒女私情的。
皇后和其他的嬪妃,又仔細考慮一遍,始終未能找出一個合適的人來。
想起今日宮中傳言,陛下為了賢妃發火了,難道是因為賢妃?
若是賢妃,這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嬤嬤心思縝密,在宮中的這幾十年,她的閱歷不輸於任何一個人。
想到以上的種種,嬤嬤的眉頭蹙的更緊,臉上掛著心疼的表情,更多是是疼惜。
「陛下,這感情是不分性別的。喜歡就是喜歡,在喜歡的那一刻,只是因為她是那個人而已,無關性別。愛了,不要覺得丟人,或者違背人倫,亂了綱常。人的心,誰又能自己管的住,只要好好的珍惜,懂的理解、包容就好。」
皇甫景彥也沒想到嬤嬤會說出這番話,後宮的事,自己很少管,對於感情的事,自己更是從未接觸。書上的痴男怨女,可現實未必如此。
「陛下,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人了?」
嬤嬤小聲的開口,她害怕聲音太大,嚇到陛下。
看了一眼嬤嬤,皇甫景彥苦笑一聲,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出口。
「也許是喜歡那個人了,只是她並不喜歡朕,甚至討厭見到朕。朕與她說話,她要麼大發脾氣,要麼就是想方設法趕朕走。朕擔心她,她卻不領情,總是把朕想想成可惡的人。」
舒了一口氣,皇甫景彥緊接著說道。
「嬤嬤,那個人有喜歡的人,朕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她心裡對我是有怨恨的,朕讓她和心愛的人分開,讓她來這沒有人情味的皇宮,把她的自由全部毀掉了。朕不知道該如何解開她的心結,讓她接納朕,就算她看一眼也好。」
說著說著,皇甫景彥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好多的無奈,自己的人生,那個人的人生,還有這宮裡所有人的人生,都被自己囚禁在這無情冷漠的皇宮。
嬤嬤伸手,輕輕的把皇甫景彥摟緊懷裡。看著陛下長大,她一個承受了所有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即使連一個哭泣都不敢,每天讓自己扮演一個冷漠無情的人,這是多麼讓人心痛的事。
「陛下,會好的,只要你堅持,那個人會回頭看著你的。有些人,若是你不告訴她,她會一直盯著一個地方看,卻不會回頭望望身後的你,即使一個眼神都成奢望。所以啊,陛下,你要告訴那個人,讓她回頭看你,也許她會在某一刻只看著你,又或許一輩子就那樣望著你。」
溫柔的話語,皇甫景彥聽著嬤嬤的話,慢慢的閉上眼睛。她的心,在這一刻似乎找到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