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無賴婦人
第二十一章無賴婦人
廖氏的脾氣本就急,被人這樣一坑,更是氣得發抖,「你敢胡攪蠻纏,我就送你去官府!」
賀氏臉色急變,冷笑,「那鐲子你到底收了沒有?」
廖氏語塞。
「既然收了,為何不認?」
「那是你送給我女兒的生辰賀禮。」
賀氏輕笑一聲,鳳眼挑起,「那隻鐲子價值連城,我跟你萍水相逢,為什麼你女兒生辰我會送大禮,倒是讓人聽聽這合理不合理。明明就是你答應將女兒許配給我兒子的禮,你當時收了,今日卻又否認。好,既然你說不是,那你有什麼證據?」
廖氏差點氣得要讓人趕她走,可真告到官府那,她有嘴也說不清。只因這大央有個律法叫「疑罪從有」。《尚書》里有一句「罪疑惟輕,功疑惟重」。
——若不能證明自身清白,那便是犯人。只是官府在處罰上,應當從輕處置。說白了,就是只要被懷疑有罪,不能自證,就得判罰。
花鈴是她的女兒,所說的話根本沒有效用。廖氏明白過來賀氏的陰謀,實在難以置信,「就算你如願了,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女兒哪怕真嫁給了你兒子,你又能得到什麼,我們花家,甚至是我女兒,都會記恨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賀氏不答,只是直勾勾看著她,「你是認還是不認?花家夫人,花家和廖家都是有臉面的人家,這事一旦鬧大,你覺得真對得起你的女兒?我兒不差,家世又好,真結成親家,你不虧的。」
「鬧去官府又如何,官府會給花家幾分薄面的。」
「那就只管去鬧吧。」
廖氏緊盯著她,還是不鬆口,默然片刻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你也知道我夫家娘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說出來,我定能幫上你。」
賀氏微微睜大了眼,瞬間閃現的光芒又剎那沉落,冷聲,「沒有,你若做不了主,那我就等花老爺回來,和他說這個理。」
說罷,賀氏就不再聽她多言,似乎又怕廖氏糾纏,急匆匆就走了。
下人也被這婦人嚇了一跳,再看看夫人臉色,都明白夫人被人下套了。管家上前說道,「夫人,不必理會這瘋婆子,單憑一個手鐲,官府怎麼可能判它成立,小姐是不會判給那樣的人家的。」
廖氏輕輕搖頭,「這事真鬧去了官府,知道花家的人還好,不知道的,只怕會非議吧。我看她也是豁出去了,只怕事情要鬧大。這對花家的名聲,還有鈴鈴的清譽有損,我如何對得起老爺。」
她思量片刻,定下心來,囑咐下人看好花鈴,準備去隔壁沈家。那賀氏她不知底細,去問問沈夫人可否知道。知己知彼,說不定能找到她的死穴,讓她不再糾纏,此事就此消停,對誰都好。
昨日沈老爹和沈夫人說了每日兒子放堂后就送他去孔老夫子家習字會晚歸的事,所以沈夫人去屋裡請示了老太太,老太太便讓兒媳將晚膳的時辰推后,這會天色漸黑,沈夫人還未去廚房裡叮囑廚子,一時不知做什麼,聽見廖氏來了,便立刻出去迎她。
只是廖氏面色不佳,在晦暗天色下看著更是頗有憂色,沈夫人待人溫和又細心,邊迎她進來邊問道,「花夫人這是怎麼了?」
廖氏直接問道,「沈夫人可有適合說說心裡話的地方?」
沈夫人點頭,就拉她進了房裡,讓下人在外面伺候。茶水還沒斟滿一杯,見她仍不語,沈夫人心知廖氏要說的事不簡單。
廖氏抿了一口茶,這才說道,「那日去桃花庄賞花,一直沒跟你道謝。」
沈夫人淡笑,「這有什麼可謝的。」
廖氏又繼續說道,「其實第二日是我家女兒生辰,所以去看桃花,一半也是想讓她高興高興。」
「哦?是嗎,我竟是不知,沒給她好好過生辰,是我疏忽了。」
「沈夫人客氣了……說起來,如果不是鈴鈴生辰,也不會出這種事。」
終於是要說上主題了,沈夫人也多了幾分肅色,「碰見什麼事了?」
廖氏這才說道,「在莊子小住時,不是還碰見了其他幾位在莊子里遊玩的夫人么?有位姓賀的年輕婦人,沈夫人可還記得?」
「記得的。」
「我同她閑聊時提及鈴鈴生辰的事,她便取了一隻手鐲送給鈴鈴,當時我沒有細看,想著應當不會太貴重,盛情難卻,就讓鈴鈴收下了。可沒想到今日她忽然登門拜訪,說鈴鈴收下的那隻鐲子,是她給我們花家的聘禮。」
沈夫人吃了一驚,「竟有這種事!她這樣胡說,剛才就該扭送官府去。」
廖氏忍不住冷哼,「我倒是想,可當時屋裡就我們三個人,她一口咬定我收了她的聘禮,如今還要等我丈夫回來,和他說定定親的事。我實在拉不下臉陪她這樣鬧,所以來問問沈夫人,知不知道她的底細,我好想個對策。」
沈夫人心中也是砰砰直跳,要知道,在她的心裡,小花鈴可是她的未來兒媳最佳人選,現在竟殺出個程咬金來,這如何能坐視不理。更何況如果不是她邀請花家母女去看桃花,也不會鬧出這種事來,多少心中有慚愧,「那賀氏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你不要急,我這就讓人去桃花莊子找人打探。去那裡的人莊主十有八丨九認識,很快就會知道的。」
有她這話廖氏稍微安下了心,末了她又道,「這事麻煩到了沈夫人,實在是對不起。」
沈夫人已然和她站在統一戰線上,哪裡會在意這個,「鈴鈴那樣討人喜歡,如果真被人這樣騙走,我也不安心。」
她說罷就讓管家進來,讓他尋個擅騎馬的立刻去桃花庄。回頭又安慰廖氏幾句,這才送她出門。
廖氏前腳剛走,沈來寶就回來了,下了馬車見廖氏進門,沈夫人正在門口往旁邊看,下車就道,「娘。」
沈夫人展顏,見他額發濕潤,衣襟也有汗漬輕沾,完全不像是從夫子那習字回來的。正要問,轉念一想,定是偷偷跑去玩了吧。她忙收口不問了,不能問,要是讓他爹知道,准得揍他。
本來也是,在書院念一天書就夠累了,還要去夫子家習字,多累,去玩了也好。
她拉了兒子進門,溫聲,「娘這就去吩咐廚房做飯,很快就好,先去洗把臉吧。」
沈來寶問道,「剛才花嬸嬸來這了,怎麼好像有心事的模樣。」
沈夫人歡喜他能察言觀色,一想到要說的事,又有點不悅,尋了個沒人地和他說了,最後說道,「來寶,你可不能讓鈴鈴被人搶走了。」
沈來寶也喜歡花鈴那種脾氣的小姑娘,剛何況對方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簡直讓人不齒,小花怎麼能嫁給那種人家。他正色點頭,「不會的。」
沈夫人頗覺欣慰,沈來寶又好奇道,「可光憑她一張嘴胡謅,官府也會相信么?」
「我兒還小,不懂律法,你要知道若你花嬸嬸不能拿出證據來證明鐲子非聘禮,這說法可就成立了。當然,官府會給花家一個面子的,不會相信。可是從你花嬸嬸的描述來看,那瘋女人是鐵了心要鬧騰,真鬧開了,花家的臉面往哪裡放,鈴鈴也會被嘲笑的。」
「可惡!」沈來寶還是頭一次聽這麼無賴的事,「這就是以前說的『疑罪從有』吧。」
以前?沈夫人瞅著兒子,人才十歲大,哪裡來的以前。可片刻就被兒子說的四個字驚喜到了,用力點頭,「對對。」
沈來寶暗嘆,有疑罪從有,就有疑罪從無。但後者是現代律法推崇的原則,前者已經在被慢慢摒棄。可如今看來,這大央遵從的仍是前者,這可就難辦了。
等等,鐲子……
沈來寶立刻跑回自己屋裡把桌上的錢袋拿來,打開一瞧,上回花鈴塞進來他錢袋裡的果然是個紅鐲子。他取了鐲子瞧看,心想應當就是那婦人所送的之物了。他低眉思量片刻,轉身問道,「阿五,上回小花往我錢袋裡塞鐲子的時候,周圍都有誰?」
阿五彎身答道,「好多,約莫有七八個人。」
「都找來。」沈來寶把鐲子放好,怕出意外,直接掛身上。他不但要把人找齊,還要跟他們對口供。
——什麼,沒看見花鈴塞鐲子?不礙事,統一說看見了。就它,就是這紅鐲子。
對付無賴,還講仁義道德,那他就是真·傻來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