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秋月春風

66.秋月春風

第六十六章秋月春風

盤子突然要請吃飯,不但花朗覺得這是黃鼠狼之舉,連一向真善美的花鈴都禁不住這麼懷疑。因為實在是太反常太反常了,平日毒舌又自負的盤子竟然會讓管家「請」他們。

花平生對盤子沒有敵意,也沒阻攔兩個孩子去赴宴,只是廖氏略有擔憂,讓兩人注意禮儀,不要逾越。饒是為鄰三年,她仍不能對這如虎如狼的鄰居放心。

這還是花朗和花鈴第一次正式拜訪潘家,本來不想帶東西,可心驚膽戰的廖氏還是往他們手裡塞東西。最後花鈴說道,「不要帶這些,就帶一些家裡做的糕點吧,開飯前可以一起吃。」

廖氏這才退步,讓廚房去做各式糕點去了。

如約到了潘家,院子空落落的,只見草,本來潘岩還養了幾盆花的,被盤子嫌嬌弱給扔了,就只剩下自生自滅仍能生機勃勃生長的草。

在裡屋指揮的盤子聽見動靜跑出來,如火如風。可等他看到兩人手上拿的東西,明顯是登門拜訪的禮物。他的臉色幾乎沒有任何掩飾就沉了下來,連跑的速度都慢了。

花鈴忙說道,「裡面都是我娘讓廚子準備的糕點,晚飯前餓了可以吃。」

盤子狐疑瞧看,花朗唯有打開盒子讓他看。這一看樣式,上頭還印著「花」字,他這才重新露了笑顏,看得花朗皺眉,「你這人總是一臉乖戾模樣,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要去街上走,否則要把街上的奶娃子嚇哭。」

「嚇哭了好,我討厭奶娃子。」他探頭瞧了瞧,「沈來寶呢?」

那個大主角呢?

「不是還沒到時辰嗎,等一會吧。」花朗瞧他,「我總覺得你周身散發著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

盤子啞然失笑,「真是好眼力,所以你們到底要不要赴這鴻門宴?」

「都到你家院子了,能不進來嗎?」花朗和盤子走了幾步沒見妹妹跟來,回頭瞧去,見她正以蝸牛速度前行,笑問,「鈴鈴,你被水牛附體了么,慢悠悠的。」

盤子心中瞭然,這是故意等沈來寶呢,他抓了花朗就進裡頭,「你管她呢,慢也沒礙著你。」

花朗蹙眉瞧他,「你又給鈴鈴剝螃蟹,又這麼體諒她……啊!」

盤子被他突然的「啊」嚇了一跳,這小子該不會是覺得他看上他妹妹了吧。他才不喜歡花鈴,雖然花鈴很好,可就是太好了,根本沒辦法拿她開涮。還得用心哄著慣著,否則就覺得自己像犯錯,那得多累。他身邊就該待著個壞心眼的姑娘,這樣他就能隨時毒舌她,不用顧著她,鬧煩了就丟了她,不帶心疼的。

花朗肅色,「說,你是不是在準備坑我妹妹?」

盤子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花朗更加堅信他是要做壞事,步步緊跟在他一旁追問,問得盤子真想把他丟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感悟,此時雨水已停,花鈴就一直在院子里轉圈圈。只是院子里的草還掛著水珠,走來走去,鞋面又濕了,連帶著裙子也沾得濕潤。潘家下人少,盤子又不讓他們在這待,院子就只剩她一人。

她走得無聊了,乾脆用眼睛在地上畫了幾個圈,嘴裡輕輕哼唱歌謠,在上面輕步跳來跳去。

等沈來寶進來時,就見院子里有個姑娘在蹦蹦跳跳,提著的裙擺已經被濺了水,將裙擺邊緣的花紋都染成了泥色。可她還在跳著,不以為然。

「小花。」

花鈴驀地停下,立即鬆手還拍拍被她抓出五道褶痕的裙子,有些懊惱,難看。

沈來寶瞧她裙擺,笑道,「小泥人。」

花鈴微微抿唇,「還不是因為你。」

花朗和盤子已經進了裡頭,沈來寶沒聽見聲音,以為花朗還沒來。想到她裙子濕了,那鞋子肯定更加濕,再等得著涼,雖然不舍這獨處的機會,還是決定自己來等,說道,「你先進去吧,我等會。」

花鈴瞧他,這都進了潘家,她都願意和他單獨待了,多難得的機會,結果他竟然還這麼避諱,打發她先進去,這是有多忌諱。她應了一聲,就自己進了裡頭。

花鈴心中不悅,剛進裡頭,正在和花朗說話的盤子就瞧見了她。見只有她一人,十分意外,「沈來寶還沒來?這都到時辰了,他可是從來不會晚的。」

「在外頭,正進來呢。」花鈴坐下俯身撥了撥自己的裙擺,弄得兩手臟。

盤子頓覺奇怪,沈來寶竟然不跟花鈴一起進來?他好奇跑到外頭,見他正在院子里,喊了一聲,「沈大少爺你怎麼還不進來?我花生都磕了一盤花生了。」

沈來寶答道,「我等花二哥。」

「他早就進來了,和花鈴一起,喏,那一桌花生殼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

沈來寶這才知道原來花朗已經來了,他邊和盤子往裡走又邊想,那小花剛才怎麼不進去,還在外面踩水?

誒……定是她喜歡玩來著,結果卻被他勸進裡頭去,難怪一臉不歡喜。

一會尹姑娘也來了,花鈴就同她說話,沈來寶就坐在她一旁,她卻半句話也不跟自己說。直到給她拿了杯熱茶,她的視線才往他這瞧了瞧,可話沒說,就見她將茶讓給了尹姑娘。他又倒一杯,盤子又跳出來給花鈴遞茶。

花鈴頗覺怪異地看他一眼,尹姑娘卻抿嘴笑笑,等盤子去往對面坐時,尹姑娘才湊近她耳邊低語,「潘家小少爺對你可真好。」

「真怪才對……」花鈴嘀咕,平時盤子可是自顧自的,別說照顧她,就算是更小的孩子來,他也不瞧一眼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次見面怪異了起來,難道……盤子喜歡她?

她心頭咯噔,她知道沈來寶和盤子是好友,要是這種事讓沈來寶看出來,那他不喜歡自己,肯定會跟自己更加疏遠,到時候就更難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她忐忑地看向盤子,發現坐在對面的他正笑吟吟看著自己,眼神絲毫不避諱。忽然一個大食盒將他的灼灼視線阻隔,原來是她方才提來的食盒,被沈來寶放在了中間。

沈來寶偏頭時瞪了盤子一眼,他知道盤子不喜歡花鈴,真喜歡一個姑娘,根本不可能這麼大方瞧看,那眼神充滿了意味深長,像看獵物,著實讓他不痛快。

他打開食盒將裡面的糕點拿下,放置了兩盒在花鈴和尹姑娘面前,又拿了兩盒放在盤子和花朗前頭,最後自己拿了一盒,可盒子卻沒拿開。

盤子想去拿,卻被他打了一巴掌手背。

這一巴掌打得實在用力,盤子手背都紅了,他急忙縮手回來。花朗瞧去,笑道,「盤子,你的手纖細得像個姑娘。」

「姑娘?」

盤子挑眉,伸出巴掌就往往他的臉頰一刮,掌上粗厚的繭子幾乎把花朗的臉給刮破。他頓時驚呼,抓了他的手翻轉一看,手掌竟都是硬繭子,「你什麼時候偷偷去校場了?」

「我家後院就是校場。」盤子朝他握緊拳頭,「別招惹我,我可是被我家十八暗衛從小揍到大,練就了一身武藝的人,不是小時候那個盤子了。」

「你是我的朋友,沒事我為什麼要招惹你,還跟你打架。」

盤子收起拳頭,「朋友……」這個詞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沈來寶無心聽他們說話,隔壁小花也不跟他搭話,於是他默默吃起了糕點。等菜肴一一上來,他已經把肚子填了個七分飽。

盤子說潘家廚子做菜好吃,也的確不假。尹姑娘對每道菜都讚不絕口,盤子開心,接連讓管家賞了六次廚子。

酒宴接近尾聲,兩個姑娘家已經吃飽了,盤子見她們漱口,笑道,「你們吃好了嗎?」

「吃好了。」

「那我讓人先送你們回去,我們還有一場酒席要吃。」

這個酒席連花朗都不知道,問道,「還有什麼?」

沈來寶也不解,盤子眉眼彎彎,「那長悠河上來了花船,都是從北邊來的歌姬,個個能歌善舞,身段曼妙,你們也想一睹風采來著。春雨連綿人都冷了,所以我就喊了她們來,暖、床。」

「……」沈來寶差點沒把嘴裡的茶給噴出來,愕然,「我什麼時候說想看了?」

盤子想也沒想,「昨天!」

沈來寶真想把他捏成個盤子然後丟到天涯海角去,身邊忽然颳起一陣風,花鈴猛地站了起來,拉著臉色同樣不好的尹姑娘從位置上離開,臨走前還十分嫌惡地往三人臉上掃了一遍,尤其是對沈來寶,更是投以鄙夷眼神。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來寶哥哥!

「小花!」沈來寶覺得自己要冤死了,他一時不知道是該去掐死盤子還是去拉住花鈴解釋。

他要追出去,卻被盤子抓住,「你在小花眼裡已經是個無恥之徒了,現在追上去,她說不定會踹你一腳。」

花朗擰眉道,「為什麼非要在兩個姑娘面前這麼說,那個還是我妹妹……」

「噓。」盤子噓他一聲,又對沈來寶說道,「我想起來了,說這話的不是你,是花朗。」

「別胡說。」

「你別吵。」盤子真想把他的嘴給堵住。

沈來寶無暇跟他算賬,轉身去追花鈴。他果然不該來赴宴的,盤子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一旦他按常理出牌了,那肯定有後手。可他沒想到,他這一招後手這麼狠,簡直直接切斷了他追小花的路。

花鈴出身在花家,那個他所知道的大戶人家裡僅有一家一夫一妻的花家,她是見不得花花公子的人,偶爾看戲時瞧見,也要難得的說些抨擊的話。

這就更別提今天這種事了,那個盤子,死盤子!

被他暗罵著的盤子重重打了個噴嚏,鼻子癢得不行。他揉揉鼻子,想到方才他倆彆扭模樣,沒想笑,倒是有點惆悵了。

人的感情怎麼就能這麼好呢。

他想不通。

「何必非得在我妹妹面前這麼說,萬一她誤會來寶了怎麼辦。」花朗念叨道,「我還是挺希望來寶能做我妹夫的。」

盤子說道,「要是你妹妹真喜歡沈來寶,也不會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那沈來寶肯定會好好解釋的,他這麼聰明,不會拿不出自證清白的證據。然後你想,為什麼好好的要解釋這麼清楚?」

花朗眨眼,「對啊,為什麼?」

「……」盤子又丟了他個白眼,「因為沈來寶喜歡你妹妹,你妹妹喜歡沈來寶啊。」

花朗頓時驚愕,似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鈴鈴喜歡寶弟?!」

盤子乾笑兩聲,花朗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朗聲笑道,「太好了。」

「好什麼?」

「比起不知根底的人來做我妹夫,寶弟簡直是太讓人放心了。」

快要被他拍扁的盤子繼續乾笑,又不是他的婚姻大事,只是妹妹的,有什麼可開心的。他再這麼用力拍自己,他都要懷疑十八暗衛會跳出來揍人了。

「可是剛才花船的事,這可怎麼解釋得清楚?」

盤子嘴角一彎,「鈴鈴是個聰明的好姑娘,她不會就憑一兩句話就跟沈來寶斷交的,今晚氣過之後,就會跑去看下是不是真的有花船來。可是啊……根本沒花船,我瞎說的。」

「……」

「還有,我們明州這根本沒有一條叫水悠河的河。」

「……」

「人聽一句話總是聽最重要的,我想全部人肯定都會注意花船歌姬這些,根本無暇去想其他的。我就隨口說了,所以等鈴鈴冷靜下來,再結合我這弔兒郎當的脾氣,就知道這是謊話。」

花朗覺得他就是個人精,依舊是有些心術不正,「這招太險了。萬一他們因此有了間隙,你就是惡人了。」

盤子說道,「要是因為這種事就有間隙,忘了前頭九年情意,那也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不過爾爾。」

這話聽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花朗竟然認同了。他想,如果鈴鈴沒有想通,那他也要開導開導她,將花船的真相說給她聽。想到這,他不由一頓,狐疑看旁邊人,「盤子,你告訴我這些,該不會是早就想好了如果他們兩人沒有和解,你就用我這個後備軍去把線牽回來吧?」

盤子微微眨了眨眼,一臉純良無害,「當然不是。」

「嗯。」

「……」他還真是天真,盤子想還好三年前他突然生病沒參加科舉,否則他要是在今年真考中了武舉,日後上戰場,沒個好軍師,會被敵軍的各種奸計坑害的。武功再好又怎麼樣,沒花花腸子,也成不了大事。

盤子忽然覺得他倒是可以做軍師的,遠在塞外,不回皇城。

倒挺好。

雨水已停,地上仍有積水。沈來寶不顧腳下水窪急急追出大門,見尹姑娘已上馬車。花鈴目送尹姑娘也要進家門,瞧見斜對面的沈來寶,抿緊了唇,眼神在他臉上定住,既是失望,也是難過。

「小花。」沈來寶如風跑到她面前,已然忘了這裡是花家大門口,「我沒有跟盤子說想喝花酒,看歌姬唱歌跳舞。」

「那盤子哥哥為什麼那樣說?」

「誰知道!」沈來寶問道,「你不信我么?我像是那種沉溺聲色的人?」

花鈴抬眼看他,「不像,可是……可是……花酒你肯定喝過。」

「小花,要六月飄雪了。」

這種事就算是他開故意逗她也不能讓她高興,輕哼,「我知道,別想瞞我,本來……本來我還想著應該是有別的緣故,可今日看來,是我多想了,不該為你開解的。」

沈來寶見她真要誤會,這才收了想以輕鬆氣氛解釋的心思,「你這是在說什麼事?」

花鈴咬了咬唇,都快將絳唇咬去一些顏色,她雙眸低垂,睫毛微顫,「你……你要是沒喝過花酒,碰過姑娘,又怎麼會知道女子來……來癸水的事,這種事你娘肯定不會告訴你,你又不看醫書,哪裡會知道。所以唯有一個解釋,是哪個要好的姑娘告訴你的。而且你不是還知道用薑茶暖身,少吃螃蟹的道理么,懂得可真多。」

說到最後五個字,連她的聲音都在發抖了。

儘是委屈,聽得沈來寶也發愣,不是她說的那些話,而是她說這些話的神情和腔調。

「小花。」沈來寶就站在她面前,低頭可見她的墨色長發,還有髮髻上的簪花。自從他送她簪花以後,她都會佩戴,從不說丑,就算同伴說丑,她也不取下來。有一次簪花摔壞了邊,她也那樣戴著。

他忽然想起來,夥伴問她,為什麼非要戴著這個殘缺的簪花。

花鈴說喜歡,隨後朝他看,微微一笑。

似暖風,似朝陽,沈來寶如今想起,才發現,其實他早就喜歡花鈴了。

那或許花鈴也跟他一樣,其實也早就喜歡了他,可他卻一直沒發現。

「小花。」

被喚了兩次的花鈴都快要落淚了,實在不想在他面前哭,埋頭要進去,離開之際,卻被他抓住手腕,幾乎快將她的手全握在掌中。她驚了驚,「放手。」

「我沒有跟盤子說那些,也從來沒想過去做那些事。」

花鈴沒抬眼,沈來寶又道,「盤子胡說的,因為明州根本沒有水悠河呀。」

花鈴怔愣片刻,細想之下的確沒有,「盤子說錯了,花船還是有的。」

「沒有。」

「那別的花船你去過。」

「沒有。」

「癸水的事呢?」

沈來寶微頓,「聽別人說的,但絕對不是有什麼相好的姑娘告訴我。小花,你信我。」

花鈴終於抬眼看他,眼底還有些紅,紅得讓沈來寶覺得自己犯下了驚天大錯。

「你為什麼要追出來解釋花船的事,我哥哥都不在意。我知道,這種事對你們這個年紀的男子來說,是正常的。」花鈴的臉都快紅得像灑了一盒胭脂,「我不在意。」

「不在意為什麼這麼生氣?」

花鈴反問道,「那為什麼要出來解釋?」

「因為不想小花你誤會,也不願意看你誤會。」沈來寶都忘了自己還一直抓著她的手,好在已經是晚上,沒有下人進出,巷子也無人走動。他就這麼握著她的手,站在她面前,低頭看她,再開口,嗓子都有些沙啞了,「我喜歡你,小花。」

花鈴猛地愣神,連身體都抖了抖,不敢相信他竟然在這裡說這種話。

他追出來的時候她其實很開心,因為一個人急著要跟你解釋一件事時,他是在乎你的。如果不在乎,根本就不會想著解釋。

也是在那一瞬間,她才反應過來,什麼水悠河,什麼花船,根本沒那些東西,都是盤子瞎編的。

聯想到他近日的表現,花鈴明白了,盤子這是在刺激沈來寶,也不是喜歡她,盤子不喜歡她,這就好,不至於鄰里見面尷尬。

只是沈來寶突然來這麼一句,讓她手足無措。沈來寶也算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平時能說會道的,可現在竟然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尤其是花鈴光顧著抖,光顧著發愣,不點頭不搖頭,他都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小花,你若說也喜歡我,我明日就找一百個媒婆,一個進去求娶,剩下九十九個,全都堵在門口,擋住其他家的媒婆。

可好?

花鈴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覆,他也是獃子,看不出來她喜歡他嗎,獃子獃子!還問她,她都忍不住要瞪他了,「我當然……」

「叮叮叮。」

巷子鈴聲聲響,似平地一聲雷,將花鈴驚醒,忙掙脫了手往後退,生怕爹娘看見她在門口和沈來寶牽小手,如此一來她恐怕要被禁足在家了,急忙轉身跑進大宅。

手中暖意掙脫,沒有等到答案的沈來寶頓生惆悵。

我當然什麼呢……

我當然不喜歡你。

我當然也喜歡你。

後面的意思簡直可以千差萬別,沈來寶抬頭看著花家門匾,又覺自己變成了苦情詩人——啊,隔壁小花到底喜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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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爹非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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