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嗚

大雨唰唰地下著，洗凈著一切。

雨里似乎參雜著冰雹，打在人身上生疼。

似乎是看見司偌姝覺得她長得漂亮又可愛，一旁的保安大叔就給她借了把傘。

她在醫院大門口打了輛車，坐在上面的時候，心裡一鼓一鼓的，很是驚心動魄。畢竟剛才……她又完成了一次越獄呢！

一想到等會就能見到顧辭那個小賤人，她就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車在馬路上賓士著,她有些犯困，懶洋洋地靠在窗戶上。

思來想去，她在這一切中怕是最心慈手軟的人，雖然打著也要讓他受傷的名義勸服自己去和他重新開始，但其實……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他了吧。

這些年，他都是一個人活著的嗎？很孤獨吧，沒有人聽他講話，沒有人關心他。所以胃病犯了也只能在家裡躲起來。

只肖想想昏暗燈光下，縮在被窩裡的他，她就有些心疼。

顧辭不應該這樣活著，他需要有人愛著、心疼著，有人關注，而不是孤孤單單地縮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姐，老城區南路131號到了。」前邊的司機大叔對她提醒道。

司偌姝對他道了聲謝，付好錢，獨自一個人站在滂沱的雨中，望著面前獨棟的房子。房子包括周遭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住著的樣子。

有泥水不住被大雨激起，滴落在她白凈的雨鞋上，她踩著雨鞋往房子靠近，於是也發現了這廢舊的建築上，每一堵牆都用血紅的油漆添上了「拆」的字樣。看來不日這邊就會成為一片廢墟了。可是，顧辭還住在這裡嗎

漆黑的樓道沒有一絲光亮，她怕黑，有點兒不敢上去，但是又不得不去。顧辭住在三樓，她必須得選擇面對黑暗。

用手機的電燈照亮前方的路，她一步步向前走著。

她上了二樓，地上還有小老鼠從她腳踝邊溜過，足以嚇她一大跳。

周圍除了雨聲就幾乎沒別的聲音里，是以心跳聲十分大，每一下都像是要從心裡跳出來一樣，她口乾舌燥，後背也漸漸冒出虛汗。她很不想再走下去，但前方有個顧辭，如果沒有顧辭在等她，她怕是現在就落荒而逃了吧。

手機往前一照，原本以為是能照到一堵牆，卻沒有想到是一個人影，她驚跳起來，手機從手中滑落，在樓梯上翻滾幾下，背面朝上，但是光芒卻照亮了樓道里。

只見那個不怎麼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她則一步步後退。她知道自己跑不了的，剛才上樓梯已經很費力，現在跑下去估計會激怒眼前的人。

雖然再粗線條，但她還是感覺到了危險。

光芒從那人的下巴往上照，面上十分可怖。

「你是……你是……」

那人只陰惻惻地笑笑，下一秒他的手蒙住司偌姝的鼻子。

司偌姝剛開始還奮力地掙扎了幾下，但奈何鼻子里全是迷藥，無論呼不呼吸，她手上的力度都在漸漸變小，即使指甲摳著對方的肉，也於事無補。最後只能翻白了眼暈過去。

暈過去前，她想：完了，要舊事重演了嗎，她又要被綁架了？

不一會兒，和剛才來時一樣，樓道里只有寂靜的雨聲，如巫女的哭訴。

一夜的疼痛，讓顧辭的面色十分的蒼白。他隱約記得自己昨晚還在和司偌姝聊天，也不知聊到了哪裡他就暈了過去。

身下有個小東西蹭了蹭他的敏感處，他失笑，一把將它提起，聲音雖然無力，但盡顯慵懶。

「一一，乖，去別地玩。」

一一用舌頭舔了舔他的臉頰，然後就像是嬌羞的小姑娘一般，轉身離開，而且是快速溜走的。

他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

在廁所洗漱乾淨，他朝客廳走，只是沒走幾步，便看見廚房有人在忙碌。

司偌姝？

他快步走過去站在門外。

晨光之中，上身藍色襯衫、下身白色牛仔短褲的女子，她背對著陽光。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後的目光，她側過身來，朝他一笑：「顧辭。」

不是她……是洛璇藝。

顧辭朝她頷首，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你怎麼來了？」

「你也真是，房門都不關，來的好在是我，如果是小偷，你昨晚又半死不活的，看你的家會被洗劫成什麼樣子。」

洛璇藝溫和地笑著，她端出一盤炒飯來，聳聳肩：「我最拿手的也就這個了，湊合著吃吧。我去給你洗衣服。」

顧辭拉住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拒絕：「不用了。」畢竟是自己的東西，給客人洗總歸不好。

「我又不是沒給你洗過，更何況我們倆都鐵成這樣了，還跟我客氣什麼。」

洛璇藝很漂亮，也很感性、仗義。這樣的女人在哪裡不是一個焦點，也只有在顧辭眼裡從來沒有對於一個異性的欣賞了。這也是洛璇藝感覺到挫敗的地方。

但是顧辭最終還是沒有讓洛璇藝幫他洗衣服，他接過盆子，又給她遞了一盒酸奶。

「你先看會電視。我去洗衣服。」他也不再理她，徑直去了洗漱台。

洛璇藝待在原地，暗暗咬了一下下唇。

她輕聲告訴自己，沒事的，多花點心思，顧辭總會對她不一樣的，他總會看清她的心意，也會接受她的。曾經那麼喜歡過她不是嗎？

一切都是時間問題。

……可是怎麼會沒事，司偌姝又回來了。

她欺騙不了自己了。想起昨晚顧辭手機里的微信，心裡就一陣的難過。

司偌姝怎麼就又回來了。

她看著陽台上的身影，心裡莫名地衝動起來，她大步走過去，從後邊緊緊擁住了他的身體。

顧辭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一幕，他的手下意識就放到了洛璇藝交握的手上，想要將它們分開。

「璇藝。」

洛璇藝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她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還未開口，接下來的話就被手機鈴聲斬斷。

安謐的室內飄散急促的手機鈴聲，每一秒都在催促顧辭去接起它。

顧辭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他用了些力氣分開洛璇藝的手，快速走到茶几前，抓了把餐巾紙將自己的手擦乾淨。

他接起了醫院來的電話。

洛璇藝緩步過去，她看見顧辭掛了電話，眼睛里竟然閃過一絲慌張。

很少有事情可以讓顧辭變得無措，她柔聲問道：「怎麼了？」

「……醫院裡打電話過來說，有個病人失蹤了。我現在要趕過去。璇藝，我先走了。」他撈起沙發上的衣服，在玄關處換好了鞋子，而後不看她一眼快速離開。

洛璇藝在原地愣了許久。然後反應過來，聲音幾乎接近尖叫：「你回來！」怎麼可以就那麼輕易地離開，是真的沒打算把她放在眼裡嗎？

她衝出房間，可樓道里哪還有顧辭的身影，只有空蕩蕩的走廊。

洛璇藝挫敗地蹲在原地。

究竟……要折磨她多久，為什麼顧辭對她就一直不上心了呢。明明他之前是那麼地在乎她。她今天是來告白的，可是為什麼這個機會都得不到。

洛璇藝的眼神腥紅著，猶帶倔強與不甘。她一定，要重新奪到顧辭。司偌姝已經過去了，顧辭只能是她的。

3018號病房裡，婦人的哭聲不住傳來。

顧辭趕到的時候愣在了原地。又是這樣的場景，七年前他跑進司偌姝家裡的時候也是這樣，屋裡圍滿了人，看到他過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

「顧辭，你有沒有看見小姝？」

尤其是司阿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彷彿他知道的話，她就會給他跪下，只求那個答案。

「顧辭，小姝去找你了，你有沒有看見她？」

如之前的場景一樣，司夫人跑過來，拉著他的手，殷切地問著。她的目光里全是希冀，乞求顧辭能給她這個答案。

「偌姝……找我？她去哪找我了？」

顧辭睜大了雙眼。

司夫人就像是被這個答案抽去了力氣，最後栽倒在病房裡的沙發上。她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服，臉上滿是淚水：「她昨晚向我要了你家的地址，我給她了，老城區那邊。但是今天早上發現她不在床上，而且電話也打不通。這孩子從來不會不接我電話的。」

她的聲音變得顫抖：「你說……你說她會不會又像是七年前那樣……」

「不會的，」顧辭安慰她，「我去找她，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司偌姝找回來的。」

音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房間里。病房的門一開一合。

長長的林蔭下，是顧辭奔跑的身影。他握著手機，撥打出那個已經藏在心裡七年的號碼，可惜對方關機了。

司偌姝……司偌姝。

顧辭簡直要瘋了。

她怎麼就那麼不讓人省心，她知不知道她一個人有多少人牽腸掛肚、有多少人擔心著。

找到非打一頓不可。

奔跑的腳步驟然停下。顧辭站在一片碎葉之中，身影落寞無比。

他不應該這麼無措地去找。阿姨說她去了老城區找他，她如果沒有回來的話應該還在老城區附近。

他當即快速回到醫院，從地下車庫裡開出車子，以六十碼的速度疾馳向了老城區。

司偌姝，你一定要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