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本王要你一碗血
瑞慶王府——
「他去了嗎?」男人從桌上抬起頭沉聲問道。
「回王爺,南贏王今日天不亮就離京了。」探子單膝跪在地上恭敬的稟道。
「好。」男人眯了眯眼,眸底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嚴密盯著南贏王府動靜,有消息隨時回報。」
「是。」探子應聲退了出去。
「王爺,王妃來了。」探子剛離開,門外侍衛又進入書房稟道。
「她來做何?」司空黎皓俊臉一沉,眸底冷波生寒。
「王妃說剛從貴妃娘娘那裡回來,受貴妃娘娘吩咐有東西要教給您。」
「讓她進來吧。」
「是。」
侍衛退了出去,很快,白冰冰獨自進了書房,手裡還捧著疊好的衣物。看了一眼桌後頭也不抬的男人,她眼眸黯下,輕踩著步子走過去將衣物放在書桌上,「王爺,這是母妃特意讓人為您做的。她說近來天更寒了,所以還特別交代繡房的人多加了一些棉褥子。」
司空黎皓專註的翻閱著奏摺,冷硬的道,「放下吧。」
白冰冰擠出一絲笑,「王爺,不試試嗎?」
「不用。」
「哦。」
「沒事你先出去,本王還有要事處理。」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抬眼,攆人的話更是冷絕至極。
「是。」白冰冰低低聲音。面對他一次比一次更加冷漠的態度,她心窩上的悶痛一次比一次難受,擠出的笑也飽含著苦澀。
但她還是識趣的離開了。
否則還能如何?他對她冷漠如此,若是她連自知之明都沒有了,他對她的厭惡恐怕更深。
她說過,她會等,一輩子的時間還長得很,她還年輕,等得起……
總有一天,他相信這個男人一定會正眼看她,一定會懂她的真心和付出。
……
今日早早處理完政事,司空齊又去了永霞宮。
自從太子過世,他來邱皇后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多。只不過相比他的繁來,邱皇后對他的態度似乎越來越疏遠。儘管面上她還是那般溫柔,也會對著他笑,可在心裡司空齊感覺得到她日漸的疏離。
而他也知道,他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之中。是他的愚蠢害了太子,別說邱皇后恨他,就連他自己都恨自己……
「南贏城突然出事,南贏王這一走,朕真是忐忑難安。」坐在軟榻上,他嘆氣連連,似是對邱皇后訴說自己的心事,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朝中幾個皇子如今還擔不起大任,朕不但要為政事操勞,還要防著那對母子作亂,真是心煩不堪。」
邱皇后在他身側,優雅嫻靜的沏著茶,她只是輕抿著紅唇,安靜的聽著。
「皇后,你說朕現在該如何做?」司空齊看著她平靜婉約的側臉,「南贏王不得不前去南贏城,若是袁貴妃和瑞慶王此時造反,朕該如何是好?」
「皇上多慮了。」邱皇后溫聲道,「您已頒下讓位詔書,他們母子如今動手,不過是多此一舉。就算成功逼您讓位,也會落下不忠不孝的罵言。」
「你說得沒錯,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司空齊鎖著濃眉。因為信錯了人,才使自己淪落到如今境地,想他一代君王,居然毫無安心感。南贏王在,他尚且心安,因為他知道南贏王一定不會讓那對母子得逞。但現在他離京了,近幾日來他真是寢食難安。
「皇上,為何不將榮襄王召回朝中替您分憂政事?」邱皇后突然抬起頭看著他。
「榮襄王?」司空齊濃眉皺得更緊,「他一個毛頭小子,如何能讓朕委以重任?」
「皇上竟是這般認為?」邱皇后牽了牽紅唇。
「不是朕看不上他,他這些年從未接觸過政事,你讓朕如何信任他?」
「別人都道榮襄王平庸無才,可妾身倒是覺得他極好。」邱皇后將沏好的茶雙手遞給他。
「他好在何處?」司空齊接過茶盞,對她的話略顯驚訝。
邱皇后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道,「同幾位兄長相比,司空瀾確實沒有過人的才華。論文,他不及太子,論武,他不及瑞慶王,論其他方面的造詣,他更不及南贏王。可即便如此,他卻在各種紛爭和打壓之中活了下來,而且還活得豐富多彩。皇上,難道您不覺得稀奇嗎?」
司空齊突然沉默了起來,眸光複雜難測。邱皇后不提,他是真把榮襄王這個兒子給忽略了,如今細想,這個兒子似乎還真有點與眾不同。
「皇后,你說說你的想法。」
邱皇后一直抿著笑,他問,她自然而然的答道,「榮襄王自幼喪母,可他從未自暴自棄。而他最為聰明的就是選擇了南贏王這位兄長做他的依靠,事實證明,他一點都沒選錯。他能安然活到今日,還真是對虧了南贏王暗中庇護。榮襄王看似平庸,可他能在諸多磨難中挺過來,除了南贏王庇護外,也離不開他的審時度勢和堅韌不拔。這份隱忍之氣,恐怕他那幾位兄長都稍顯遜色。說他無才吧,他在外經商,從一個無所事事的少年到如今腰纏萬貫,也就幾年光陰而已。皇上,難道你現在還覺得他毫無特點嗎?」
司空齊再次沉默。
邱皇后笑看著他手中清香四溢的香茶,「這茶還是榮襄王親自為臣妾摘採的。太子雖然過世,可他銘記太子曾經對他的關照,故而對妾身也是敬重有加。哪怕太子已去,他依然還記得臣妾。」
司空齊緊抿著唇,眸光更加複雜。司空瀾確實孝順,可以說在眾多兒子中,他的孝順不亞於其他任何兄弟。曾經他同時冷落了兩個兒子,南贏王性子孤僻,且一旦動怒從不將他放在眼中。可司空瀾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抱怨過他一字半句。
別說皇后這裡的茶了,就是前不久司空瀾還送了一件狐裘進宮給他,說是天寒特意做給他禦寒用的。
他一直沒說話,邱皇后也沒等他開口,只是突然在他身前跪下,「皇上,臣妾有一事想求。」
司空齊斂回思緒,舒展開濃眉,溫聲問道,「有何所求你但說無妨。」
「臣妾想讓皇上將榮襄王歸到臣妾名下,從此母子相稱。」
「什麼?」司空齊有些驚訝。
「皇上,太子已死,臣妾別無所依,如今榮襄王對臣妾孝敬有加,臣妾願召他為子,使將來也能有個依靠。皇上,自臣妾進宮,從未求過您任何事,還請您看在臣妾痛失太子的份上成全臣妾。」邱皇后望著他,美目中閃著水光。
「這……」司空齊確實震驚不已,壓根沒想到她會提這樣的要求。
……
突來的喜訊降落司空瀾身上,可把他驚懵了。
對別人來說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估計這世上沒幾個有這樣的好運和福氣。可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司空瀾的驚嚇遠遠大過驚喜。
直到宣旨的人離開許久,他在大門內依然傻獃獃的站著,懵得不知所措。
「瀾,怎麼了?你不高興嗎?」慕紫陽忍不住喚他回神,很不解他的反應。雖然太子妃是她的堂姐,但對這件事她事先也不知情,沒想到皇後娘娘居然做這樣的決定。太讓人意外了!
「我……」司空瀾懵懵的回過神,連說話都語無倫次,「紫陽,你告訴我,這不是做夢吧?」
怎麼可能?這樣的好事怎麼會落在他頭上?他何德何能認娘娘做母后?
「這不是做夢!是真的!」慕紫陽忍不住掩嘴笑。
「是真的?」司空瀾將手中帛卷展開,又看了一遍,自言自語道,「是真的!是真的!」
「瞧你,高興傻了吧?」慕紫陽忍不住打趣他。
「我是高興,可是……」司空瀾皺著眉,怎麼都想不通,「娘娘到底如何想的?」
「這我也不知道。」慕紫陽搖了搖頭。說實話,她現在也好激動,做夢都想不到這樣的好事會落在她家瀾身上。
「紫陽,我得去一趟南贏王府。」司空瀾突然道,隨即就要出門。
「你去南贏王府做何啊?」慕紫陽手快的將他拉住,「你忘了嗎,三王兄前幾日就已經去封地了,這會兒他不在府中。」
「……是啊!」司空瀾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腦門,「瞧我這記性!」
「我覺得啊你現在哪裡都不要去,還是回屋先冷靜冷靜吧。」慕紫陽忍著笑,拉著他的手往卧房去。他絕對是欣喜過度了,最好別出門,否則自己做什麼都糊裡糊塗的。
「可是……」司空瀾還想說什麼。
「好了啦,我知道你想和三王兄、三王嫂分享這個好消息。你先回屋歇歇,一會兒我就派人去南贏王府將喜事告訴三王嫂。」慕紫陽拉著他走得更快了。就他這傻氣勁兒,一會兒出門怕是連南北都分不清楚。
……
這幾天,裴芊芊就跟皮球放了氣一樣,做什麼都沒精打採的。某個男人離開前幾日把所有人和事都打點好了,唯獨把她瞞著,然後來個說走就走,她這心情能好才怪。
坐在白若可房裡,她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王妃,你就別難過了,王爺很快就回來的。」白若可除了安慰她也別無它法。她倒是想陪王妃出去散散心,可左文箏說什麼也不同意。
「我不是在意他去多久,我是氣他騙我!」提到自家男人,裴芊芊就忍不住咬牙。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他!太可惡了,說走就走,還說什麼事事都會同她坦誠交代,結果他就是這麼個交代的!
「王爺那也是為了你好,他不想你跟著奔波受累。」白若可繼續安慰著她,「誰讓你說你要獨自去南贏城的?你那樣說王爺當然怕了。但是帶著你一起去,南贏王府就沒個主事的人了,何況路上還要奔波受累。」
「唉!」裴芊芊重重嘆氣,「不知道為什麼,我越想越不放心。」
「沒事的,王爺他福大得很,一定會順利處理好那邊的事,然後平平安安的回來。」
裴芊芊聳拉著腦袋不說話了。
自從六年分別她再回京后,他們倆沒分開過一天。曾經的磕磕碰碰、吵吵鬧鬧,這一年來再沒發生過,而且他們感情越來越好,甜得像蜜一樣讓無數人都羨慕不已。
這一分開,她是真不習慣……
「啟稟王妃,榮襄王府來人找您。」冷凌突然在外稟道。
「哦。」裴芊芊這才抬起頭,雖然不知道司空瀾找她何事,但她還是對卧床的白若可道,「若可,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不知道榮襄王找我有何事?」
「嗯。」白若可點著頭,目送她離開。
……
聽到榮襄王府管家來報的喜事,裴芊芊一樣震驚無語。
可以說皇后這一舉動毫無徵兆,他們夫妻倆之前可是想都沒想過的。至少她沒想到過,至於她家男人,應該跟她一樣,畢竟這樣的事沒必要瞞著她。
當然,震驚過後,她自然是替司空瀾高興的,於是對管家道,「榮襄王認娘娘做母后,可喜可賀,他啊總算快出頭了。真是可惜,王爺不在京城,要不然聽到這消息,也一定會很高興。」
管家作揖道,「謝王爺王妃對我們王爺的關照。」
裴芊芊搖頭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我們跟你們王爺沒那麼生疏,所以你也別客氣。」頓了頓,她又道,「你先回去,順便跟榮襄王說一聲,我下午抽空去榮襄王府當面跟他道賀。」
管家連忙擺手,「王妃,您言過了,哪能讓您親自去呢?」
裴芊芊笑道,「沒事,反正我閑著。何況我許久都沒去榮襄王府了,正好過去坐坐同紫陽說說話。」
管家這才又躬身道,「那小的這就先回去了,稍後再恭迎王妃您大駕。」
送走榮襄王府的管家后,裴芊芊帶著冷凌回了卧房。
知道她要出去,冷凌很自覺的開始為她更衣、梳妝。
坐在妝台前,裴芊芊還忍不住驚嘆,「真沒想到皇後會讓皇上把榮襄王過繼給她,太讓人意外了。榮襄王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皇后溫恭賢德,也就太子一個兒子,她若是決定認榮襄王為兒子,一定會善待榮襄王的。而榮襄王有她這麼一棵大樹靠著,以後還有誰敢看不起他啊?
這事,確實可喜。不管對他們哪一方來說,都是好事。
只是……她腦海中突然顯出袁貴妃花容失色的樣子。
「噗!」
「王妃,您笑什麼?」看她一個人自言自語都發笑,冷凌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在想啊,袁貴妃估計氣慘了吧?皇后這一舉動,就算榮襄王以後不做太子,對袁貴妃來說,也是一根刺。」
就算榮襄王不是皇后親生的,那也是司空齊的親生兒子,司空家族的子嗣,而袁貴妃呢,就算司空黎皓再得勢,他也只是一個野種。
別人如何作想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袁貴妃一定很膈應。試想她現在的心情,會不會比吃了大便還噁心難受?
突來的喜事,雖然不是自己家的,但也掃蕩了裴芊芊連日來的鬱悶。午後,她打點好府里的事後,就帶著冷凌和侍衛精神飽滿的往榮襄王府去了。
只是眼看著要到榮襄王府了,卻有人將他們的去路攔了下來。
不等冷凌和侍衛上前攆人,對方先報了底,「南贏王妃,我們爺想請您去一趟。」
裴芊芊撩起帘子,冷著臉問道,「你們爺是誰?」
「瑞慶王。」
「他?」裴芊芊臉色難看,「他找我何事?」
「我們爺請您前去,還讓小的務必同您說一聲,您大可放心,我們沒有惡意。」來人身形高大,神色雖冷肅,但態度還算畢恭畢敬。
「我沒空。」裴芊芊一口回絕。
「南贏王妃,我們爺說了,務必請您前往。您若不去,那我們只能去找小世子了。」來人又道。
「你們敢!」裴芊芊忍不住動怒,指著他大罵,「怎麼,是覺得我們王爺不在京城,以為我們娘倆好欺負不成?回去告訴瑞慶王,有何事要找我,儘管來府上,私下我不見任何人!」
「王妃,還請您別讓小的為難。」來人面不改色,甚至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裴芊芊眯著眼,氣得磨牙。
司空黎皓到底想做何?
如果是對付她,也沒必要光天化日讓人大街上攔她,直接派人動手就可以。他們那種人,要玩偷襲輕而易舉,不是嗎?
若他真是找自己有事,她更加不明白。她跟他貌似沒交情吧,有何事值得找她去的?
「王妃,我們爺並無惡意,只是想請你過府一趟而已。」來人見她不語,又沉聲復說了一遍。
「行,我去可以,但我的人要留下。」裴芊芊冷著臉提出要求。
「可行。」來人絲毫沒拒絕。
「冷凌。」裴芊芊從懷裡摸出一塊翠玉。
「王妃,奴婢前去,您留下吧。」冷凌擰著眉道,「瑞慶王有何吩咐,由奴婢帶回來告知您,您沒必要親自前往。」
「不用。」裴芊芊搖了搖頭,跳下馬車。站定后,她將翠玉塞到冷凌手中,當著來人的面吩咐,「這是我進宮的腰牌,你拿好了,若一個時辰我沒離開瑞慶王府,你就帶著腰牌進宮找皇上,就說瑞慶王把我殺了。」
「……」來人一臉僵硬的望著她。
「你們都聽好了?」裴芊芊又朝自家侍衛抬了抬下巴。
「是,王妃。」侍衛們異口同聲應道。
「走吧,見你們王爺去。」裴芊芊這才走向那人。
「……請。」來人都有些結巴了,不,應該說是對她無語了。即便看著她上了瑞慶王府的馬車,他臉色也僵得難看。
……。
這是裴芊芊第一次單獨見司空黎皓。
看著端坐在廳堂里的男人,那身驍勇霸道的氣息比萬丈光芒都還強烈,也好在她心裡不懼,換個人來估計腿都是軟的。
「不知王兄要見我是為了何事?」她端著身子站在廳中央,行禮都免了。
司空黎皓微眯著眼,眸光凌厲的複雜的打量著她,也沒計較她的不禮,冷硬的開口,「南贏王妃,聽說你有百毒不侵的能耐?」
裴芊芊倏然一怔,以前這是她引以為豪的秘密,可如今貌似人人都知道她有這樣的本事,說實話,這樣的感覺真特么討厭。
「瑞慶王有何話直說無妨。」她語氣變得疏冷起來。
「本王要你一碗血。」
「呵呵……」裴芊芊忍不住輕笑,「瑞慶王可真不客氣。」難怪那個人會說她不來就去找她家南召,原來是這麼回事。
「怎麼,捨不得?」司空黎皓眸光一沉,大有她不同意隨時翻臉的架勢。
「廢話!」他沒翻臉,裴芊芊倒是先翻了臉,冷聲罵了起來,「你當我是什麼,你說要我血我就得放啊?搞清楚了,是你求我,求人是你這樣的態度?」
她罵不說,自己走到客椅上坐下,翹著二郎腿瞪著主位上臉色難看的男人,「瑞慶王,我今日敢來就沒想過會怕。實不相瞞,我們王爺離京時早就給我準備妥當了的。我渾身上下都是毒藥,除了我身邊的人外,其他人只要碰過我,那都得死。」她挑釁的抬了抬下巴,「不信你可以叫個人試試,我就坐在這裡不動。」
想要她血,做夢!
她又不是供血機,要她放血就放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