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你要當爹啦
新官上任的第一天,顧騰低頭看著小妻子溫順的替他穿上官袍,低眉斂目一片沉靜的模樣,心中有些莫名的安寧。
似乎,轉換了身份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不用一個月大半的日子都耗在軍營里,畢竟那些訓練對他來說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禁軍的好處就是輪換制度,他每天都可以回家,就算是值夜,早上也可以迎著第一縷陽光踏入家門……然而他內心的焦灼並未有半分的延緩,只因他知道,表象的安寧並不能延緩將軍府的衰敗,家門的榮光,必須踏著無數敵人的鮮血才能夠延續。
大約……他早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臣子了吧!
然而事事並不能按照他的想法一步步的走下去,從父輩的命運被改變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根據『前世』來預測未來的每一步。就如父親在離開之前送他進西山大營的時候,也不曾想過,會因為一件烏龍到極點的刺殺事件,而讓他脫離了軍營。
既然無法反抗命運的安排,顧騰倒也沒有驚慌失措,他的重生已經足夠匪夷所思,壓下心中脫軌的不安之後,他老老實實做起他的禁軍小頭目——當今倒是十分看重他,並未讓他從普通的禁軍護衛做起,而是領著一個小隊的小統領。
如今羅子和小郭都在他手下,兩人對他比他們稍微高一點的地位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現——顧騰原本就是比他們厲害的多,這一次護駕的時候也是他抵擋在最前方,他們二人實則並沒有出什麼力。
縱然大傢伙都知道這場刺殺有著太多破綻,但眾人十分有志一同的視而不見,除了皇後為了救駕『意外』負傷之外,皇帝其他的安排倒像是提前知曉了一般這種事,也沒有人會傻頭傻腦的說出來。
總而言之,九王爺是徹底完了!被圈禁之後,那圍著王府的兩排軍士讓他絕望,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作飛灰,皇帝早先便一點點將他的黨羽剷除乾淨,現在連身上最後一點羽翼都給拔出了,便是不死,他也不過是個廢人——就算如此,皇帝也不曾對他掉以輕心,他是個十分謹慎的帝王,絕不會給他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
滿朝的官員也不是個個都得好的,先前同九王爺有些關隘的全都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人頭落地,就是周圍開啟了看戲模式的同僚,也不敢有絲毫張狂的選擇明哲保身,皇帝一派的官員心中自然就輕鬆的多了,但也有那腦子拎不清的張狂之人——比如早先就從女兒口中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家閨女又『立了一功』的吳家人!
吳大人自從升了官就一直悶悶不樂,三品的帽子看著再好,也不如那侍郎的位置來的實在!他雖仍舊****上朝,但手中卻沒有半點實權,以至於想做的許多事情都添了許多的麻煩!沸騰的腦袋被一盆冷水狠狠的澆上,他也慢慢的恢復了理智,知道自家必定是犯了皇帝的忌諱了——當初就不該聽女兒的話,去做那些背地裡的籌謀!
且不說皇帝還信不信任他,單單是他知曉太多當今登機前的『私下手段』,就足以讓人心驚肉跳的了!換在自己的立場上想一想,他大概也不會讓拿著自己把柄的人權勢滔天……若不是女兒還在宮中,若不是吳家還有幾家給力的姻親,沒準兒……
好在他待當今是一片赤誠,並沒有半點異動,皇帝觀察了許久,確認了他這個編外岳父還是很老實之後,慢慢又起了一些旁的心思。
皇權旁落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兒,可滿朝文武也不是擺設,江山社稷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一言堂,縱是開國皇帝,也不是什麼都能處理,否則何必廣納賢士呢?
而他最想抓住的,唯有軍權!
養兵是最花錢的,國庫每年的稅收銀子卻根本供不起所有軍士的消耗,單單是俸銀一項,就是極大的支出,更不要說在軍備上要花費多少銀錢了!便是每年鐵器的損耗,便不是一個小數目!縱然國庫夠用,可是萬一發生災禍呢?不說旁的,便是一年前的西北大旱,銀子就如流水般的花銷出去,險些連當年的置軍費用都拿不出來!
當然最後事情還是圓滿解決了,可這人心,卻叫帝王淚奔不已。
洛王府的邊軍為何對趙家人忠心耿耿,還不是因為趙家人大方?洛王府從不剋扣將士,他們吃得好穿得好,心中自然感激。而那些銀子,卻都是皇帝出的!
所以皇帝才格外的咬牙切齒,不能忍!
拿著朕的俸祿,卻對別人忠心耿耿,豈能願意?可是趙家人卻是沒有半點錯的,他們照著規矩發軍餉,好生的養著邊關將士,難道還能因為這個治罪不成?
真要那樣幹了,他也別指望能留下什麼好名聲!莫說是千古一帝了,昏君都是輕的!
前朝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被認定叛國的斬首將軍千古流芳,糊塗皇帝被罵成狗——起因不過是皇帝想收回軍權卻發現不能,於是給將軍安了個通敵大帽子!
其實這就是政客手筆,大家本都是這麼糊弄人的,只不過那皇帝的作為實在不高明,將軍的聲譽也太好了些,最後反而激起民憤——功高震主莫過於此,也難怪要落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所以說,做個純粹的忠臣不難,可是要做一個長命百歲的忠臣,簡直就是做夢!
想做一個好官,可以,但在做好官之前,得先學會給自己『抹黑』。
這就是洛子謙在兒子中舉之後,教授夏彥為官之道的第一課。
至於一門忠烈出身的貴妃娘娘緣何會有這樣的奇葩理論……那就要問一問那位在深宮裡屹立不倒了幾十年的無子皇後娘娘了。
只怕夏初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曾經閑著無聊說給洛子謙聽得那些胡言亂語,竟真的有一天會被她付諸行動,而且還效果顯著吧?
否則,她如何能任由兒子的後院亂成那樣去不出手管束?
真當貴妃那個太后是白當的么!
當然,此時的顧騰不用任何人教,就已經明白這些道理了。
前輩子他就是因為被溫氏教的太過正直,而在仕途上一敗塗地。紙上談兵終究是照貓畫虎,他行的再正,也架不住有心人往他身上潑髒水——既然這髒水一定要潑,為何不自己來呢?
原本他想著若是依照前世的詭異還娶了那位妻子,他也就不想著學父母恩愛白首了,他對那位著實沒有多深的感情,且對她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品德也著實無法接受。而如今走上了這條岔路,他卻對夏初生出了別樣的情絲,那不如就做個妻管嚴——俗稱『怕老婆』。
雖然夏初管他一點都不嚴。
皇帝對自己身邊新上任的小統領果然很滿意,行事端正,也沒有二心,對他這個主子很是忠心,唯有一點不好,就是太過懼內,三天兩頭的功夫總要請假——不是陪著妻子回娘家,就是妻子身子不舒坦,要麼就是過生日,真是夠了!
好在這也沒什麼,不耽誤正經事也沒什麼妨礙,他作為一國帝王也不好去管人家的家務事,別看他這麼三不五時的開小差,可看他那模樣,自己還樂在其中一般!
漸漸的,京中就出了些不好聽的傳言,說將軍府的世子妃是個白虎星,厲害的緊,幾年懷不上孩子不說,還牢牢的把世子栓在自己放裡頭,屋裡乾淨的連個通房都沒有!
顧老夫人受了些許影響,主要是一直沒抱上重孫,她有點兒不樂意,是以面上待她淡了許多,和夏家老夫人來往也沒那麼親密了。
溫氏卻是知道內情的,顧騰早早就在她這裡報備過,只擔心自家祖母藏不住事兒,漏了出去不好,便沒有同她說過。她心疼兒媳婦受了委屈,待她越發的好,有意無意的替她擋著老夫人幾次三番的想往兒子屋裡送丫鬟的事兒。
轉眼之間,又是兩年。
司農寺如今是越發的受到皇帝的器重,高產的糧食帶來的不只是國庫的豐盈和糧倉滿溢,新出的旱稻種甚至解決了日後仍有可能出現的旱情問題,這讓皇帝龍心甚悅,對那位一心鑽研種地卻不甚懂禮數,幾次三番在朝堂上錯漏百出的年輕臣子也寬容多了。
自家哥哥成了皇帝跟前的紅人兒,小吳氏走路都帶風,不過得瑟了沒幾日就被吳氏給彈壓了下來,原因是她的好二哥居然要求分家了!
真真是一個大寫的懵逼!
每一個家庭總有那麼不完美的部分,小吳氏娘家本來低微,便是攀上夏家二少爺也是看在吳氏的面上,這幾年風生水起之後,漸漸的家裡人也不那麼一條心了,旁門左道的心思生了出來,叫吳二爺這個耿直的青年甚是不喜,竟是直接求到了大理寺!
有道是清官能斷家務事,何況大理寺卿可算不上什麼青天大老爺,這種家裡頭的事兒哪裡是他能判決的?苦著臉把摺子送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卻批了個已閱,這是個什麼意思?
揣摩著上意,大理寺卿終究給吳家二爺分了家,頂著漫天飛舞的爛白菜葉子逃回了衙門,開始琢磨起了要不要挪動一下——他原本覺得這個大理寺卿做的還算清凈,自己也沒什麼天大的抱負,多做幾年也不要緊,哪裡曉得居然攤上事兒了!
不說大理寺卿如何左右逢源的想要換個官帽戴,那吳二爺頂著不孝的帽子也是郎心似鐵,壓根不理會家人的白眼把宅子大門一關就鑽進了大理寺專心科研,把正準備貢獻簡易水泥方子的夏挽秋唬得一愣一愣的,默默的收起了方子,送到了自家親爹手中。
……跟這種一根筋腦子不清楚的二逼科學家,她覺得他們實在不是一路人。
連親爹都懶得搭理的吳家二爺,又哪裡會在意一個出嫁多年等同於路人的妹子!
小吳氏在安氏嘲諷的目光里,默默的把高昂腦袋給縮回了被窩裡,咬著小手絹淚溜滿面!
夏雪那邊倒是順風順水的又生下一個兒子,可惜一直沒能懷上的大嫂壓力太大,導致了各種宅鬥技能飆升,漸漸的開始不可控制。已經入朝為官的柳謹言沒能勸住腦子發熱的二弟,柳夫人含淚把親手照料大的混小子給分家分了出去,本以為能過上富家翁的生活,卻不料妹夫顧騰妒忌他活的太悠閑硬是把他拽進了軍中。
而夏初,也終於在一個晴朗無雲的三伏天,因為拒絕顧老夫人強硬塞過來的兩個丫鬟,而被罰站曬太陽的兩個時辰之後,第一次神乎其技的暈了過去!
以她的身體素質……曬一天都不帶打個顛的啊!
溫氏緊張的直接派人去宮裡找了太醫順便傳話,本來滿臉強硬的顧老夫人也是心虛難安,在自己的屋子裡團團轉,怎麼看自己挑中的兩個丫鬟怎麼不順眼——她真不是討厭夏初,她就是想抱個重孫子,尤其是在發現自己的身子越發的不濟之後!
得到消息的顧騰差點就闖了南書房,皇帝對他『愛妻』的名聲早已如雷貫耳,倒也不同他計較,聽他稟明情況之後,大方的給了他三天的假期!
……一回家就聽到了自家祖母久違的慈祥笑聲!
進了屋內,先給祖母和母親請了安,這才迫不及待的看向那個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的小女子。她的眉眼終於張開,二十歲的女子,再不是幾年前那稚嫩的模樣,溫潤如玉的鵝蛋臉上帶著兩個淺淺的笑漩,十分的可人。
「不是說……暈過去了嗎?」顧騰傻乎乎的湊過去,看向屋內的三個女人。
「真是傻孩子,」溫氏笑了一聲,眼底還閃過一絲羨慕,不過想到自己的夫君,其實對自己也說得上一心一意,只是那人不如兒子那麼會哄人:「你要當爹啦!」
「啊?」
「傻兒子,你媳婦有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