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這把吉它的主人是誰
君北衍靜默的看著那把琴,思緒飄飛到久遠的過去,模糊的記憶里恍惚飄過母親手抱六弦琴彈奏著他永遠也無法記起的曲調。
或許那時的自己實在太小了,小到他覺得這斑駁的記憶就是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個夢,可如今他竟有種夢境回到現實的感覺,不知為何,這感覺竟讓他忽地心生愴惘。
容痕心中所想與君北衍不同,他只是擔心這次國宴大楚要出醜,他與國師,端王幾經研究,卻也未能研究出個所以然,搞到最後就連這把琴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由的心生憂慮,東秦人會拿這把琴作筏子再行刁難羞辱之事。
果不其然,當孔禮一把揭開黃色絹布露出六弦琴時,所有的人都驚愕了,片玉琴雖是舉世無雙的稀世古琴,但終歸是把古琴,而這六弦琴卻不同,像琵琶卻又非琵琶,像月琴卻又非月琴,反正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孔禮環顧四周,見所有人一副傻X的表情更是得瑟,清清嗓子道:「在下素聞大楚人才濟濟,卧虎藏龍,剛在下三生有幸得聞呂姑娘彈奏一曲《廣陵止息》,真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說著,捧琴轉頭看向呂華彰道,「呂姑娘不虧為大楚第一美人,明經擢秀,琴藝了得,非常人所能及,在下斗膽問一聲呂姑娘可識得這把六弦琴?」
呂華彰臉色一紅,微微搖頭道:「不識。」
坐下當即就有人議論起來:「連我大楚第一才女都不知,那還有誰人能知?」
又有人問朱景然道:「端王你精通音律,可知這六弦琴是何琴?」
朱景然眼裡盯著琴,不無遺憾道:「本王亦不知。」
有人一聲嘆息:「此琴只應天上有,哪裡是我等這些俗人能知曉的。」
「什麼俗人不俗人,不過一把琴而已,就是樣子新奇些罷了,彈奏起來還不知如何,有何了得?」
「雖是一把琴,我大楚卻無人能識得,丟人……丟人……」
「這分明是東秦人故意來找岔的,有什麼可得意的,那日在太和殿上東秦人還不是吃了太上皇的癟……」
眾人一聽太上皇,立時心心相印的齊齊望向褚玉,只見褚玉肥胖的身體佔滿了整張椅子,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眾人見一向好表現的太上皇此刻沉默不語,像只還未上場戰鬥就敗下陣來的肥公雞,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心中慨嘆:他們怎麼能將希望放到一個昏君身上。
太后臉色微有不好,朱景禛只慢條斯理的喝著茶,醇厚清冷的嗓音輕飄飄的響起:「朕剛聽一曲《廣陵止息》已是扣人心弦的天籟之音,不知合碩公主將要彈奏何曲?」
合碩唇角含笑,答道:「《笑紅塵》。」
「什麼?《笑紅塵》……」褚玉抬手將將要把一個剝了皮的葡萄送給嘴裡,只說了五個字,手不小心一松,葡萄骨碌碌滾進了喉嚨里。
褚玉一張大臉憋的通紅,用力一咳卻未能成功咳出葡萄,只能伸手往喉嚨里摳。
「豆……太上皇,你怎麼樣了?」朱景禛本還雲淡風輕的臉突然一變,走上前在褚玉的背上蓋了一掌。
「噗」的一聲,褚玉終於將葡萄咳了出來,兩眼裡已逼出淚花,又用力的咳了兩聲,待追螢端了水來喝了方好。
「太上皇這麼大個人了,還不至於會被個葡萄卡死。」太后挑了眉稍,又對著朱景禛道,「皇帝你也忒心急了。」
朱景禛早已恢復了面色,端端正正的坐好在那裡,轉頭回道:「今日國宴,朕不想任何人出任何岔子,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太上皇。」
太后冷冷一笑,撫著胸口嘆了一聲道:「還是皇帝想得周到,這樣的好日子的確不能被某些人掃了興緻。」
朱景禛臉上神色難明,只略略點頭,復又轉頭望下看去。
別人尤還可,唯獨孔禮在見到褚玉大失風度的時候落井下石的打壓上一句:「太上皇何故如此失態?你堂堂大楚無人識得這把六弦琴,自然也無人能聽過這一曲《笑紅塵》,太上皇大可不必為此過分激動,反傷了身體,於大楚於你自己都無益。」
說完,便將手裡的吉它交於合碩公主,交完還不忘對著合碩補上一句:「《廣陵止息》雖然失傳已久,但能彈得此曲的並非只有呂姑娘一人,公主你也能彈得,只因我東秦人素來不喜高調,行事間總會禮讓三分。」說到得意處,孔禮便眉飛色舞起來,又回頭瞥一眼呂華彰摸摸鬍鬚不懷好意的笑道,「想來這《笑紅塵》呂姑娘也能彈得吧?」
呂華彰潔白如玉的臉微滲出幾許汗珠來,這東秦使臣一再咄咄逼人,她卻無法反擊,一來她的確不認得這把六弦琴,二來她從未聽過有《笑紅塵》這一首曲子,微抬眸看一眼朱景禛,她面帶慚愧之色,抬手拂一拂額間垂下的髮絲,她保存慣有的大家閨秀模樣,微微一笑道:「恕小女子見識淺陋,從未聽聞《笑紅塵》一曲。」
「已將戌時三刻,合碩公主還要耽擱到什麼時候才肯獻上一曲?」斜倚在那裡的君北衍動了動身子,舉手就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又道,「莫非要等到你東秦使臣逐一問過有沒有人識得六弦琴,有沒有人聽過《笑紅塵》?若真到那時,怕人人都要睡著了。」
孔禮臉色變了變,正要講話,端著一張肅然面孔的容痕搶在他之前介面道:「國師一語,怕道出了東秦人的心思。」
孔禮臉上訕了訕:「好的曲子值得耐心等待。」
「快來嘛,光說不彈,搞得本王心裡直痒痒。」始終處於精奮狀態的朱景然聞言不由的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孔禮轉頭看了季承歡一眼,季承歡點了點頭,孔禮嘴角往上一揚,哂然一笑:「恭敬不如從命,微臣請公主彈奏。」
說完,尤覺不爽,想再羞辱兩句,季承歡卻面露不虞之色,靜靜開口道:「合碩,開始吧!」
合碩抱著吉它盈盈落坐,褚玉垂眸遙望一眼合碩手裡捧著的吉它,神色複雜,在合碩彈奏之前忽問了一句:「這把吉它的主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