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自不量力來找罵
?余老侯爺當真心急,從四平鎮回來的第二天就找了個媒人上容家去說親。
當容夫人聽說要娶的是容蘭時,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等媒人走後還問著旁人道:「我沒聽錯吧?」
當然沒聽錯,那媒人說話乾淨利落,把「容蘭」二字更是說得字正腔圓,斷沒有半點分差,所以就算一干人等都不敢相信,但還是不得不相信。
而這麼一來,容夫人的二女兒容梅不幹了,「這余家的人腦子都驢踢了不成,那個下-賤胚子有什麼好!
言外之意:憑什麼選她不選我啊!
容梅說話一向刻薄,容夫人知道她的性情卻也無可奈何——早年她也訓過的,可丁點用都沒有,惹急了,這容梅都能不給好臉色的頂撞她的,所以聽著她現在說這話,明知不妥當,也只能忍著道:「各有各的造化。」
容梅還是氣不過,扭腰往椅子上一坐,滿臉的委屈,「我都還沒出嫁,她倒比我先嫁了!這算什麼啊!這要說出去指不定還以為我容梅沒人要嫁不出去呢!」
「那你就別再挑三揀四了……咱們容家不比原來了,你雖然是我生的,但到底也比不過那些大家小姐……」容夫人忍不住道,可是生怕又刺著了她,便說到這又抿緊嘴掐斷了話頭。
容梅今年十七,倒也有不少媒人上門過,但她聽著那些人的家世身份便一個個搖頭不應,她是個心氣高的,所以就想攀個高枝。可容家到底沒落了,眼前還都是靠著莊子店鋪的的租錢過日子的,看著錦衣玉食,可到底一日不如一日。再者,容梅相貌又是隨了去世的老爹的,倒也是大眼睛白皮膚,可掛在那四四方方的大臉上,難免失了女子的氣韻。
據說曾經一個長得其貌不揚的秀才被她的刻薄激怒了,回頭便笑嘻嘻的跟人道:「你在板上擱一團白面,拿手掌拍平了,再擱倆雞蛋,那就是容家二姑娘的模樣!」——可把人給笑死了。
當然,容梅聽到時差點氣吐血。
容梅要家世沒家世,要相貌沒相貌,低的入不了眼,高的又攀不上,所以一日日的就耽擱下來。容夫人好生勸說她找個差不多的嫁了便了了,可她偏偏不肯,還指望著跟大姐容蓮一樣嫁個好人家。
而在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后,她這性子就變得更尖銳,說不得,罵不得,渾身就跟長滿刺似的,逮著人就戳。現在再聽著母親說這話,眼睛立馬又瞪圓了,「什麼叫我挑三揀四,難不成你就樂意我嫁個敲更鼓的挑扁擔的啊!什麼叫比不過別的大家小姐!容蓮不還是嫁給宣城知府的小兒子了么!容蘭一庶出的,不還能嫁給侯爺府的三少爺!」
容梅越說越委屈,眼圈兒都紅了起來。
容夫人看著是又生氣又心疼,找不著安慰的話,便只能道:「容蘭嫁給余家三少爺也沒什麼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余燦那人,整日聽曲逗鳥不思進取的,他現在過得消閑不過是仗著爹娘老子在,等爹娘老子去了分了家,他有的苦的……容蘭嫁給他,現在看著好,到最後是個什麼究竟還沒個准呢!」
哄心氣高的人,就得把別人往壞了說,果然,聽著母親這一句話,容梅雖然臉上表情還難看的很,但心裡舒坦多了,想到將來容蘭跟在余燦後面潦倒落魄,她又止不住哼出了聲,也不知是不屑還是痛快。
容夫人看著女兒這副樣子,暗暗搖了下頭,然後又命人趕緊把容蘭接過來。剛才媒人可說了,余家那邊可是說要趕早,最好下個月就完事的!
既然他們那麼急,那就依他們快點吧,反正這容蘭的婚事她也煩心好久了——操心吧,不是她本意;不操心吧,又怕落了口實破了她一貫賢良的名聲,唉,這一對母女,真真是讓她鬧了一輩子的心啊!
……
容蘭倒沒想著容家那麼快就來人了,看著這輩子只見過幾次面的大哥容康走進門,她手裡拿著的烤魚一時也忘了放下。
在邊上蹲了半天的小乞丐見容蘭出神,嗖的一下就把烤魚搶了過來,然後飛逃了出去。容蘭見狀,氣得又想抄起擀麵杖去追打。
「你個死不記好的兔崽子!」她罵道。
容康是個迂腐的老實人,見妹妹這般破口大罵,不由皺起了眉頭,想著長兄為父,便板著臉教訓道:「成何體統!」
容蘭正在氣頭上,聽著這話,頂道:「你管不著!」
老實人一聽,臉色立馬黑了。
容蘭察覺自己失了言,嘿嘿一笑,道:「大哥,我……我不是說你的……你坐吧……吃魚不?」說著,她拿起一串烤的差不多的遞了過去。
容康倒真是餓了,聞著香味就順手接了過來,張嘴想咬得時候想起什麼,又道:「你這性子得改改,你是要嫁到侯爺府的人,人家那規矩多呢!就我所知,那余夫人就不是個好對付的。」
容蘭正端著板凳要坐下,聽著這話心裡一動,鼻子竟有些酸,想了想,便回道:「我懂的。」
容康看了她一眼,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了,有了些感慨,想到什麼,放下烤魚又從懷裡掏出了個東西,遞過去道:「沒啥給你的,戴著玩吧。」
容蘭打開一看,卻是個玉鐲子。成色說不上好,但想著大嫂是個摳門的,那這意義就不同了。
「謝謝大哥,我很喜歡。」容蘭說著,把鐲子帶到了手上。
容康見狀,眼角又有了些笑意。其實往心裡說,他對這個妹妹要比其他兩個妹妹喜歡的多。
……
容蘭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是全帶上那得好幾車,所以最後一琢磨,還是先挑先緊要的帶上,還有些丟不得的回頭再讓人送來。
眼看著就要離開這住了十六年的地方,容蘭的笑容里便有了些酸意,只不過看著老宅里的僕人一個個都紅了眼,她又打著精神道:「你們一個個的這是做什麼!都給我笑起來!嗯,回頭等我有空了我一準回來瞧你們!」
看到自小帶大她的胖嬸眼淚流下來了,容蘭憋不住了,忙道:「懶得理你們了!我走了!」說著就上了馬車。
而在門口石獅子旁蹲著的小乞丐,看著容蘭上了車,神色黯淡下來了。只不過當他聽到馬車裡傳來熟悉的罵聲時,他又咧嘴笑了。
「小猴子,我警告你!你再偷東西吃我真把你手摺了!還有!你給我好好養著我的那些小雞崽跟羊羔子!我回來要是發現它們瘦了一斤半兩,看我怎麼收拾你!」
罵完,容蘭伸回頭,呼出一口氣,只是看到對面黑著臉坐著的容康時,表情又僵住了。
「嘿嘿,我剛亮嗓呢!」她乾笑道。
……
一路顛簸到了京城容府已是傍晚,吃過晚飯,她便回到容夫人找就命人給她收拾出來的屋子裡整理東西。
容家對她來說太陌生了,處處都透著些隔閡,哪有四平鎮住的舒服,不過想著反正也只是小住,所以容蘭撇了下嘴,也就放開了。
而這時,門口進來了一人。
容蘭看著容梅,嘴一扯,叫了聲:「容梅。」
打容蘭到了容家后,容梅這心裡又開始不痛快了,幾年沒見,這容蘭長得越發標緻了,甚至遠遠超過了大姐容蓮,怪不得侯爺府瞧上她了。容梅越想越不舒服,便有意無意的走了過來,心底里想著怎麼也得戳她一下。所以當她聽到容蘭這聲招呼后,冷著聲道:「也不喊二姐,真沒規矩!」
容蘭聽著這話,知道容梅又要來找事了,便回頭笑嘻嘻的道:「你這記性真不好。上回我回來時喊你二姐,你不是說誰是你二姐么!你都這麼說了,我哪敢再喊啊……」
「……」戳人不成反被戳,容梅心裡這小火苗便躥起了,再看容蘭扯著個笑臉,就更覺刺眼了,「你也別得意,不就嫁個侯爺府的嫡子么,告訴你,你那余燦也不是個好東西,就是個敗家的公子哥,回頭你就等著受苦吧!哼,也不想想你是個什麼身份,人家要是好模好樣的能挑你!」
罵道這裡猶覺不足,容梅又惡聲惡氣的補了一句——「有娘生沒娘養的下-賤胚子!」
容蘭本來也不想跟她計較,可聽到最後這一句,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衣裳,抬頭道:「你有娘生有娘養所以就養出這門一副尖酸刻薄相了?我倒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人家侯爺府找我提親我就答應了,橫豎也沒個再好的人家了,可你吶。東嫌一個西嫌一個,這是想要做貴妃娘娘不成?」
她說話刻薄,誰知容蘭說話更刻薄,這讓容梅聽著肺都炸了,一時忍不過,上去就要撕容蘭的嘴,「我打不死你!」
可容蘭哪能讓她得逞,抓著她的手就往邊上推。容梅拗著勁,反抓她的胳膊,於是沒一會兩人就纏打在了一起,一時之間,碰撞聲,罵嚷聲混在了一起。
容梅雖然年長,但到底不如容蘭平時多動力氣大,所以沒一會就被容蘭壓在身子底下。
「你個野蠻人!放開我!」容梅被困的動都動不到,腰上又因為剛才撞到了桌角疼得發抽,這會更眼淚滾滾的掙扎著。
容蘭居高臨下,笑著道:「說你沒自知之明你還不認,非得搭上個自不量力!告訴你,長這麼大打架我還從來沒打輸過的呢!」說完見容梅疼的臉都發白了,便鬆開按著她胳膊的手要放開她。
誰知容梅又急又氣到了糊塗的地步,見自己可以動彈了,一個腦熱,拔起頭上的釵子就往容蘭臉上劃去。
容蘭一驚,趕緊拿手攔,可避開了臉,到底沒能避開胳膊。
「嘶——」的一下,尖利的釵尖在胳膊上劃出了一道一指長的口子,瞬間這鮮紅的血便溢了出來。
容梅一看,嚇傻了,清醒了,丟掉釵子趕緊握住容蘭的胳膊道:「我不是故意的……」
容蘭痛得直吸氣,扯過容梅別在腰間的手絹就包上那傷口,邊還恨聲道:「你真是瘋了!」
「我……」容梅說不出話來了。
容蘭站起身,盯著她道:「難不成你想著劃破我臉蛋人家侯爺府就能毀了這門親事不成!難不成你以為余老侯爺看上我真是因為我長得好看不成!容梅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告訴你,余老侯爺之所以是相中我,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他的命!他這是想要報答我呢!我都懶得理你!」
容蘭又氣又疼,往邊上一坐繼續道:「你說你這性子怎麼就越來越不好了呢,你自個兒心比天高挑三揀四嫁不出去,現在還看著誰比你好你都想找人不痛快!你這性子,也就只能在這裡欺負欺負人,你要走出去了你試試,看人不把你罵死不把你打死才怪!再說了,就算你能嫁個王公貴族好人家,可你這性子一使出來,誰能容你!你現在好歹是在我胳膊上劃了口子,你要不小心在我喉嚨上在我心上戳個窟窿,我看你咋辦!到時候整個容家都要被你連累死,大娘也非得被你活生生氣死!」
「二姐,不是我說你,你也該好好反省一下了,這麼不懂事,傷的是你自己!還有,甭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跟你說,之前你老嫁不出去,余老侯爺是個會看相的,我就問他了,他說你這人命里忌橫,修身養性腳踏實地才能過個一世安穩!我今天就把話擱這了,你愛聽不聽!」
容蘭說完,端著臉盆去打水,再也不搭理她了。而容梅,站了半晌后,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門外,容夫人看著容梅跑掉,不知怎麼的,心裡竟有了些暢快——這容蘭,可把她想說卻又一直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了!
——剛才她聽到響聲就趕緊過了來,她們姐妹倆的爭執聽了個完全。
而容蘭呢,一邊拿水擦著傷口,一邊罵道:「得,余老爺子哎,這回我可學上你了,拿著這騙人的玩意兒哄人玩了……」
經過這一事,直到容蘭大喜之日,容梅都沒在露過面,據說是生了病在屋子裡歇著,不過容蘭也管不著了。她現在,可忙著大婚的事呢!
而一個月後,兩家等了已久的好日子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