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127.126.125.124.1
「咋了?方方。」李傳立見章方方臉色不對,問。
章方方愣住。
「方方。」李傳立又喊。
章方方獃獃地抬頭看向李傳立,李傳立疑惑地問:「咋了?出啥事了?」
「逢、逢青、逢青的童裝出廠了。」章方方說。
李傳立聽言笑了:「哎呀,我以為是啥大不了的事兒,出廠就出廠唄,這事兒咱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再說了,咱們賣產的衣裳還都是逢青的樣式呢!不是照樣賺錢。」
章方方仍舊面色難看,說:「逢青的童裝比咱們價格低。」
「比咱們價格低?打價格戰?」李傳立更開心了:「這麼低級?我們跟他們打!賺的有!」
「不是。」章方方說。
「那是什麼?」李傳立問。
章方方直直地望著李傳立說:「逢青的價格一次到位,我們打不過。」
李傳立見章方方面色一直凝重,忽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問:「方方,你啥意思?」
章方方隨手扯過一套童裝說:「這套逢青賣四塊錢。」
「四塊錢,怎麼可能?我們的成本都不止四塊錢!」李傳立喊道。
章方方看向李傳立說:「但是,逢青賣四塊錢也賺。」
「啥意思?為啥他們賣四塊錢還賺?」李傳立問。
章方方看著李傳立,整個人像被霜打了葉子一般,沒了精氣神:「因為逢青除了有逢青制衣廠之外,還有逢青紡織廠,逢青扭扣,逢青運輸,一件衣裳的所有工序,都是自家一手提供,而我們的針、線、布料、運輸都是二手、三手甚至扭扣還是從逢青買的。」
李傳立一愣:「你的意思是?」
章方方說:「我們的成本遠遠高於逢青成本,逢青四塊錢一套賺,我們四塊錢一套就是虧,而且虧很多。」
李傳立聽言開始慌起來,剛才他聽不懂,現在他算是漸漸明白過來了,就是說逢青的童裝出廠了,不但和他們的樣式、布料一模一樣,而且摸清他們衣裳的價格,以逢青自身的優勢,運用薄利多銷的方式,一次將價格定到了他們的成本價。
這個所謂的成本價是他和章方方的成本價,而不是逢青的成本價,因為這個價格逢青仍舊是賺錢的。
也就是說,逢青以絕對的優勢,在碾壓他們。因為第一,價格相同,是個人都會選擇逢青,何況逢青價格還比他們低。
第二,逢青的品牌號召力,這個價格絕對讓尚不成熟他和章方方毫無抵抗之力,不要說和逢青比價格了,哪怕是逢青同等價格,他和章方方都在虧欠,虧多少?人工費,針線費,運輸費等等。
這麼一想,李傳立臉色開始難看,他看向章方方問:「我們怎麼辦?逢青的衣裳都運到客戶那裡了?」
「嗯。」章方方答。
「這麼說,逢青的衣裳兩三天就出廠了,之所以逢青那邊一直沒消息,聞青她就故意讓我多生產衣裳,多購買布料,讓我們虧的更多嗎?!」李傳立激動的喊起來。
章方方卻是臉色瞬間煞白,聞青、聞青、聞青是故意的,故意要坑她!故意要讓她賠的血本無歸的!
「咋辦?咋辦?」李傳立怕極了,本來做衣裳這事兒的主心骨就是章方方,他僅僅是跟著在後面跑腿和裝腔作勢,如今衣裳賣不出去了不說,這工人的工錢要給,集團成立要錢,廠子的租賃要給錢,原本就等著這批童裝發了之後,萬事大吉,沒想到遇上這茬。
「咋辦,咋辦啊方方,我們還進了那麼多布料,廠子里還堆了那麼多衣裳,衣裳和布料都堆的跟座山似的,往哪兒銷啊,布料錢還沒給完呢!」李傳立焦急地說。
布料?剛買的布料?錢還沒給完?
章方方一聽,臉色瞬變,他立刻跑出房門。
「方方,方方,你去哪兒?」李傳立在後面喊。
章方方臉色鐵青地跑到廠房,廠房裡一片忙碌,幾十台縫紉機噔噔噔,不停歇地響著,工人們要麼在剪布,要麼在踩縫紉機,要麼在打包,他們全力趕製童裝。
章方方看著前兩天還碼成匹的布料,如今都變成了一片片的碎布頭,呼吸頓時一窒,身子一軟。
「方方,方方。」李傳立立刻扶上去:「方方,你咋了?」
章方方氣的抓著李傳立的衣襟說:「讓他們停下來,讓他們停下來,不要再做了,不要再做了!」
李傳立叫來廠子負責人,所有縫紉機瞬時停止,廠里工人一致看向章方方和李傳立。
負責人詢問:「章總、李總,怎麼突然就停了?這小孩服裝不是要的挺急的嗎?」
「放假半天!」李傳立心頭一團亂麻,不假思考地說一句。
「放假半天?」負責人不解。
「對,都趕快走!」李傳立不高興地說。
一廠子的工人莫名其妙地就收拾東西出了廠子。
這人消息很快傳到了逢青,也要傳到了聞青這裡。
這時聞青正在喂衡衡喝魚湯,乳白色的魚湯,放上幾片嫩綠的蔥葉,格外的噴香。
衡衡沒喝飽,聞青又盛了小半碗,揪了些饅頭渣,放進魚湯里泡一泡,一勺一勺地喂衡衡。
衡衡吃飽了,就開始說話了,趴在聞青的腿上,奶聲奶氣地說:「媽媽,爸爸……」小傢伙是在問爸爸在哪兒呢。
也只有聞青和紀彥均才能準備無誤地從他小嘴得到信息,聞青回答:「爸爸去開車了。」
衡衡巴拉巴拉又說一堆。
聞青回答:「很快就回來了呀。」
衡衡撲扇撲扇著和紀彥均一樣的長睫毛問:「舅舅、舅舅、呢?」
「喊我嗎?」正從外面回來的聞亮接腔。
「舅!舅!」衡衡興奮地喊。
聞亮湊上去親了衡衡胖臉一下,然後轉頭看向聞青說:「姐,章方方那邊有動靜了。」
「什麼動靜?」聞青問。
「她廠子里的人幹活干到一半,就被章方方和李傳立喊停,說是放半天假。」
「你打電話給我們的客戶了嗎?」聞青問。
聞亮笑著:「姐,你真厲害,跟你預料的一樣,章方方挨個給他們打電話了。」
聞青點點頭。
這時,姚世玲走過來:「把碗給我吧。」
「好。」聞青把碗遞給姚世玲,並且說:「媽,衡衡頭髮長,過兩天,你帶衡衡到縣城,給他剃個頭。」
「村頭不就有剃頭大爺嗎?幹嘛還非得去縣城?」姚世玲笑著說。
聞青笑:「上次我看剃頭大爺給人剃頭手都抖,衡衡又不老實,萬一剃頭刀傷著衡衡,彥均該不高興了。」紀彥均心眼裡是相當疼愛衡衡的。
「說的也是,那就去縣城。」姚世玲說著就拉著衡衡的小手,衡衡乖乖就跟著姚世玲走。
聞青開口說:「寶寶,你就這麼走了嗎?」
衡衡回頭,對著聞青嘟著嘴:「媽媽。」
聞青湊上前啾地親一下:「好了,去玩吧。」
衡衡這才跟著姚世玲去玩。
聞青轉而專註地同聞亮說章方方的事兒。
「姐,我們衣裳定價會不會太便宜了啊?」聞亮說:「其實咱們也不必要為了一個章方方把價格做成這樣啊。」
聞青笑問:「你以為我定這麼低的價格是為了章方方?」
「難道不是?」聞亮問。
聞青笑:「她的臉還沒這麼大。」
聞亮:「……」
聞青繼續說:「可能是因為我當媽媽了,更懂得母愛,所以希望所有的孩子都穿得好穿暖,這個年代整個國家的購買力你也看到了,就是這個水平,起初我就想,只要逢青賺點,不虧本,就把童裝做起來,這樣衡衡每季也有衣裳穿了。至於章方方,只是順帶收拾而已。」
順帶?
順帶就讓章方方那邊亂作一團了?聞亮自己也挺腹黑的,但是發現自家姐姐更勝一籌。
「那這價格會一直這麼低?」聞亮問。
聞青看向聞亮:「以後物價會漲,衣裳自然也會漲。不過,章方方應該會等不到價格漲了。」
「她的廠子就這麼完了?」聞亮問。
聞青搖頭:「不會,章方方不是善罷甘休的人,她還會想盡辦法復活,不過,不管她想到的是哪種辦法,她都會一敗塗地。她越是掙扎,越是陷的深。」
聞青說的聲音不高不低,很平和。聞亮卻分明感覺到了聞青的自信與篤定,心裡不由得升出佩服。
同時,他又疑惑地問:「姐,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做好做大逢青童裝品牌,以及後續童裝要跟得上。」聞青說。
「那章方方那邊呢?」
聞青笑了,眼中閃動著亮光,輕聲說:「走著瞧,她會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因為章方方從來不是一個消停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逢青童裝強勢在縣城、南州市以及中國各個城市銷售,並且做出不同價位的童裝,而章方方所坑的那幾張稿子,正好是最低端的童裝。
同時,逢青童裝作為逢青集團的力退品牌在電視台、廣播台、年畫、掛歷上受到了表揚或者宣傳。
一時間,逢青童裝成為所有父母親的最愛,沒錢的買套便宜的,有錢的買好的,總之「逢青」的牌子就是這麼響亮了,幾乎成為人人討論的話題。
得知這個消息的紀寧芝開心地蹦起來,和紀友生、梁文華說:「爸,媽。昨天在學校里聽電台時,聽到有個頻道說逢青的童裝特別好看,完全地詮釋了孩子的天真可愛呢。」
「真的啊?」梁文華立刻問。問完之後連忙閉嘴,自從她跑去章方方廠子被章方方的人拽著頭髮從廠子里扯出來,還扯掉一隻鞋之後,她心裡厭惡章方方的程度遠遠大於聞青,這些天紀彥均、聞青、衡衡不回家也不接她電話,紀友生、紀寧芝不怎麼理她,她漸漸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氣焰上比之前小太多了。
紀寧芝說:「當然是真的了,你不知道現在逢青的童裝多暢銷,其實現在大傢伙手上漸漸有錢了,就是碰不上心儀的東西,正好逢青的童裝出現,可不就好賣了嘛。」
「那到底好賣的是你嫂子的衣裳,還是章方方那女人的?」紀友生問,說完這句話,他狠狠瞪了梁文華一眼。
梁文華不敢說話。
紀寧芝不確定地說:「都提逢青集團了,應該是嫂子做的吧?」
「那章方方那邊咋樣了?」紀友生問,想到平白地被章方方擺一道,他就來氣。
「我真不知道。」紀寧芝說。
不但紀寧芝不知章方方那邊的情況,連章方方手下的工人也不清楚章方方是什麼情況。
大白天不準上班,全部改成夜班,而且堆積如山的童裝統統返工,所謂的返工也不是真的返工,只是在成品的衣裳領子處,加一個「逢青」的布條標籤。
「為啥要加逢青的布條啊?」幾人打包的工人湊在一起討論。
「假裝是逢青的服裝賣掉唄。」
「可是逢青的服裝好便宜的。」
「就是因為逢青的服裝便宜,所以我們才打上逢青的標籤,不然,我們得更便宜。」
「你們知道我們為啥要晚上加班嗎?」一個工人小聲說。
「為啥為啥?」幾個湊到跟前說。
那人說:「因為半天上班有人來討債!布料、針線、扭扣的都來討債,章總只好讓我們晚上幹活,這樣討債的找不到人。」
這人話音一落,李傳立和章方方就從廠外走過來,幾人連忙噤聲。
李傳立、章方方看著大家都在認真地幹活,於是看了一圈就走了。
李傳立問:「方方,咱們真要偽造逢青的服裝,把這些堆積如山的衣裳平價賣出去?四塊一套,我們這是在虧本甩賣啊。」
章方方反問:「不然呢?你有什麼辦法,咱們連和她打價格戰的資格都沒有,如果不加上逢青的標誌,我們連四塊錢一套都賣不到,只能放在廠子里爛壞!」
李傳立聽后咬牙:「那咱們就任由聞青欺負到我們頭上?」
章方方笑起來:「當然不會,既然我們能模仿她賺小錢,就能模仿她賺大錢,她不是有高端產品嗎?咱們就高仿低價賣,畢竟貪便宜的人太多了!」
「能行嗎?」李傳立問。
「當然能,到時候給齊那些布料錢之類,白班晚班雙管齊下,還怕給不了聞青強有力的衝擊嗎?」章方方說。
「有道理。」畢竟二人是以模仿發家,深諳此道,所以對此很有信心。
與此同時,章方方這邊的消息傳入聞青耳中。
聞青讓那人退下后,坐在辦公室繼續畫稿子。
不一會兒,聞亮進來了。
「姐,你找我有事?」聞亮問。
聞青點頭:「嗯。」
「什麼事兒?」
聞青說:「之前你跟你姐夫是不是跟南州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吃過飯?」
「對,吃過。怎麼了?」
聞青放下筆說:「聽你姐夫說過,其中有個叫周續的,他對打假這事兒,十分熱衷對不對?」
「對。」
聞青又問:「你能請得動他嗎?」
「有假可打,肯定能請得動,他還是姐夫的朋友呢。」聞亮笑說著。
聞青面色平靜地說:「那行,你現在就聯繫的,麻煩他明天晚上去一下章方方的廠子里,就說有人仿造逢青品牌,以同等價格或者低廉價格銷售逢青品牌服裝,既欺騙了消費者,又損害了逢青品牌的名聲。」
聞亮大吃一驚:「姐。」
聞青看向聞亮問:「怎麼?」
聞亮向聞青豎起大拇指:「姐,你太厲害了!」先以章方方服裝的成本價定價格,逼的章方方退無可退,只得用逢青的標籤,高仿逢青服裝,賣出逢青童裝的價格,減少損失。
章方方這樣做,正好給了公安同志一個最直觀的證據。
「除了周續,不要告訴任何人。」聞青說。
聞亮點頭:「姐,放心吧,我知道。」
聞青笑:「好,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晚上,章方方、李傳立照舊去廠子里查看情況,經過幾個晚上的班,堆積如山的童裝,幾乎全部都加了逢青標籤,現在就開始模仿逢青新一季衣裳。
「傳立,我已經聯繫好了客戶,明天就能裝貨。雖然我們這次虧本了,但是不久肯定又能賺回來了。」章方方說。
「行,就是太便宜了聞青。」李傳立咬牙切齒地說,完全不覺得他現在的廠子都是模仿聞青所來。
「以後有的是方法對付她,別忘了她有一個蠢到家的婆婆。」章方方說。
李傳立笑了,伸手剛要摟過章方方,章方方開口說:「別摟我,我去一下廁所。」
「好,你去吧,我進廠子看看。」
「嗯。」
廁所離廠房有點距離,大約是五分鐘的路程。
章方方出了廠房,向廁所走,路程剛走一半,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她轉身看去,就見十來個人,手中拿著棍子似的東西,向廠房走。
她心裡一驚,在廠房的門被踹開的剎那,她看到這十來個人手中拿並不是棍子,而是警棍!
警棍?公安!
章方方心頭一駭,接著就聽到廠房裡,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緊跟著就是一陣尖銳的尖叫聲。
「砰」的又一聲巨響,廠房裡安靜無聲。
章方方嚇的渾身發抖,她想逃,但是她卻不由自主地向廠房靠近,站在黑暗中,聽到裡面傳來拳打腳踢的聲音,以及李傳立的痛呼聲。
「帶走!都帶走!」一個公安渾厚的聲音。
章方方的心跳到嗓子眼裡了,公安怎麼會來的?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麼?章方方的大腦中瞬間想到兩個字——打假。
打假,打擊假冒偽劣產品,國家是最近才開始倡導。不危害人,沒有相同標示的其實並不能歸為假冒偽劣產品,所以她和她的廠子模仿逢青集團,打著擦邊球賺錢,所以一直以來安然無恙。
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她那堆積如山的童裝上,明明白白地縫的是逢青的標誌,逢青集團不是一般的集團,逢青集團它全國出名,得到縣長、市長、甚至省長的重視,它的品牌獨一無二,得到公正,具有法律效力的。
法律……
一想到這兩個字,章方方整個人都害怕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這屬於犯罪嗎?為什麼這個節骨眼上公安同志來了?為什麼?
她突然想到聞青!
聞青!
對,沒錯,就是聞青!
章方方立刻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聞青,是聞青估計把價格壓到成本價,逼的她想出高級模仿逢青服裝的法子,只有把逢青標誌縫進衣裳里,與逢青服裝賣出同等價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這樣正好中了聞青的詭計,於是聞青趁機報警,對,是聞青搞的鬼,聞青故意的,故意想整死她!
章方方一陣膽寒。
「走快點!」一個公安厲聲喝道。
章方方嚇的捂著嘴邊,貼著牆角站,縮成一團,力求無人看到她。
「把廠子封了,各個門都鎖了!衣裳帶走!」公安同志喊。
章方方隨即就看到,兩個公安動作粗魯地押著李傳立出廠子,不時踢李傳立一踢,她卻嚇的一聲不敢吭,癱靠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