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不是。」聞青否認。
朱師傅愣了下。
「我沒有想要讓湯叔叔幫忙。」聞青解釋。
朱師傅疑惑地問:「那你是……」
湯權也看向聞青。
聞青認真地說:「我是想和湯叔叔明確一下,從今天開始,我可能跟他就是生意上的對手,但是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畢竟湯叔叔的及時出現,救了我家的牛,我很感激。」
救了他家的牛……
朱師傅嘴角抽搐。
湯權哈哈笑起來。
聞朋捧著西瓜抬頭看湯權哈哈大笑,又轉頭看聞青面色平靜,然後感覺氣氛挺和諧,於是繼續啃西瓜。
湯權笑著說:「行,聞青,叔叔知道了,你放心去做,有需要叔叔的地方,叔叔幫你。你叫我一聲湯叔叔,不能讓你白叫。」
「謝謝叔叔,如果有需要,我一定麻煩湯叔叔。」聞青笑著說。
「小丫頭,你不會只想著來和我說這些吧?」湯權問。
聞青笑了笑:「湯叔叔真是了得。我是想著,以後,如果我的產品來不及生產了,我想借用一下湯叔叔的工人,到時候還請湯叔叔願意與我合作。」
湯權、朱師傅又是一怔。
朱師傅心想,這小姑娘心真是大的可以了,飽漢不知餓漢飢,要知道湯權制衣廠有一年的時間,連訂單都沒有,湯權差點把自己的大頭鞋小汽車賣了來維持經營,湯權在國外待過,國內待過,吃的鹽可以說比這小姑娘走的路都多,這聞青居然想當然的以為生意就這麼好做?
朱師傅顯然不贊成聞青這種看低生意的態度,制衣技術高,不代表生意頭腦靈活。
湯權則和朱師傅的認知完全相反,他覺得聞青這段話相當務實,做生意不可能一直單打獨鬥,有時候藉助外力很重要。
比如,聞青現在沒錢財沒人力,當需求大於她的人力範圍,而她又沒有錢財雇傭人力時,她需要一個團體,能夠幫她渡過一關,資金回籠,然後才能擴大經營。
想到這點,湯權不由得在心裡對聞青又多了幾分讚賞,拍手說道:「行!不要說我救了你的牛,你可是救我的命啊,以後有需要只管來!」
「謝謝湯叔叔。」聞青笑著。
聞朋放下西瓜跟著說:「謝謝湯叔叔。」
湯權看了一下時間:「這也到飯點了,上次你來幫忙,叔叔要請你,都沒請到,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去吃一頓。」
聞青這次沒有推辭,笑著答應:「好。」
這次幾人又去了利民飯店,點了雞、魚、肉、蛋滿滿一桌。
聞青剛重生回來時,對飯菜之類不甚講究,在這個時代生活久了,平時吃的面不是細面,菜連葷腥粒子都少見不說,湯里菜里油花都見不著幾片,更別說平時鴨脖子、泡椒鳳爪、鴨鎖骨、餅乾、堅果這一類的,壓根兒吃不著。聞青漸漸也變的饞起來。
於是,飯桌上她和聞朋可都是解了大饞,二人吃的飽飽的。
飯後聞青搶著要付飯錢,湯權無論如何也不讓聞青付,自己遞了一百塊錢給朱師傅,讓朱師傅去付錢。
聞青只好說:「下次我請你。」
「好,小丫頭,我等你賺錢了來請我。」
「好,那湯叔叔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們吧。」
「不用了,我跟朋朋吃太多了,得走走,消消食。」
湯權笑著:「行,你們路上小心。」
「好。」聞青拉著聞朋走。
朱師傅看著聞青、聞朋的背景,嘆息一聲:「還是太年輕啊,不知道凡事不易。」
湯權望著朱師傅:「不一定吧,我們可以等著看。我看好聞青。」
居然看好聞青?朱師傅不解地看向聞青,他還是覺得聞青太年輕,也許壓不住場子呢?
聞青在湯權、朱師傅的目光中,帶著聞朋轉了個彎。
「大姐,利民飯店的菜超好吃!」聞朋嘻嘻笑著說,今天他是吃的開懷:「我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多這麼好吃的肉。」
聞青笑起來,伸手摸他的腦袋:「你才幾歲,還一輩子,傻樣!」
聞朋樂的笑,笑過之後反應過來:「大姐,咱走這兒不是回家的路啊。」
「天還早,先不回家。」聞青笑著說。
「那我們去哪兒?」
「找房子。」
「找什麼房子?」
「住的房子。」
「為啥要找住的房子。」
「因為大姐不想住學校宿舍了,大姐想住學校外面。」聞青笑著說。
「為啥不住學校宿舍了?」聞朋又問。
聞朋一跟聞青在一塊兒,就是一肚子的疑問。聞青上輩子沒和聞朋多親近,這輩子特別想多多疼愛聞朋這個弟弟。於是一一向他解釋。
聞青昨天和姚世玲提過想住校外的事兒,姚世玲沒有同意,她當時也打消了。
可是,昨晚看到家中房頂漏洞變大,想到自己說不定哪天就不在了,於是這個打消了念頭,再次瘋長,到了現在非做不可的地步。
所以,她就帶著聞朋,來到南州市第一中學周圍,開始找房子。
她簡單地向聞朋說明,自己課程少,課業閑,平時在宿舍里不是睡覺就是睡覺,所以她想出來住,可以做做衣裳做做鞋子,賺點零花錢。
聞朋聽后小大人似的,點點頭:「大姐,那你別太辛苦喔。」
聞青笑起來,伸手捧著聞朋的臉:「小朋朋,你吃胖了。臉都大了。」
揉的聞朋哈哈笑:「我今年吃了好多肉,都吃了十二頓的肉了,當然比去年胖了。」
「以後大姐讓你天天吃肉,好不好?」
「好。」
「好!」聞青一把摟過聞朋的肩膀:「那,走,跟大姐一塊找房子去。」
「好。」聞朋伸手扒著聞青的胳膊。
姐弟倆以學校為基點,四面八方地找。這個時代南州市出租房還不像後來那樣普遍,許多設施也不完善。
聞青、聞青兩三個小時,不是民房區沒安全保證,就是四周環境不行,整體房租都是第一個月三塊錢左右,卻怎麼都不能令聞青滿意。
「大姐,你要找啥樣的房子啊?」聞朋有些累了。
聞青也有些累了:「今天看來是找不到,我們先回去吧,等開學之後,我自己來找。」
「那好吧。」
「嗯。」聞青抬步離開,路過一個叫做綠地花園的小區,小區外很簡陋,兩扇大鐵門是半敞開的,鐵門之上有個木頭門頭,「綠地花園」四個綠漆字格外明顯。
聞青向內看了一眼,小區里是一排排的平房,或者三層小樓,十分整齊乾淨。
「朋朋,咱們進去看看,說不定這裡有房子出租。」聞青說。
「好。」
姐弟二人進去后,找幾個路人東問問西打聽的,還真找到了房子。
房子也相當不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明亮整齊,並且還有電。就是房租貴,八塊五一個月。
聞朋扯著聞青的衣角,小聲說:「大姐,房租太貴了,太貴了,咱們剛才看的那幾家,一個月才三塊錢。」
「一分價錢一分貨啊。」聞青笑著說。
聞朋:「可是,可是媽知道這麼貴一定會嘮叨的。」
「沒事兒,回頭我和她說。」聞青說。
聞青對這套房子很滿意,房東說是本來是打算給兒子兒媳婦當婚房用的,結果兒子去了外地,在外地買了房子,不打算回來住了,所以房東才想著租出去,賺點零花錢。
聞青在房子里轉了一圈,挑了幾處瑕疵,把房租每個月八塊五,降到了每個月八塊錢。
房東也同意了。當即聞青就押一付三,掏出三十二塊錢給房東,並且簽下了租房合同,拿了鑰匙。
等到聞青、聞朋從綠地花園出來時,聞朋還不相信地問:「大姐,以後你就住這兒了?」
聞青:「對啊。」
聞朋向後指著說:「那房裡還有電呢。」
「對。」
「那要是有電視機的話,是不是就能看電視了?」聞朋問:「我剛才從代銷店經過的時候,看到那個小方盒子里有人在動,大姐,那個就是電視機吧?」
「對,那個代銷店裡的是黑白電視機,現在還有彩色電視機。」
「大姐,啥是彩色電視機?」
「就是裡面人穿的什麼顏色的衣裳,我們看到的就是什麼衣裳,比如綠色就是綠色,紅色就是綠色,而不是我們看到的那種只有黑色和白色。」聞青細細解釋給聞朋聽。
聞朋似懂非懂地點頭。
姐弟倆邊說邊去車站停車,等到兩人下了公交車時,夜幕已經降臨。
聞青又去肖姨那兒,同肖姨說了幾句話,讓她不要擔心,她想到了解決裁縫店問題的方法,不過她沒時間說,天都黑了,再不回去媽媽就擔心了。
肖姨催促著她趕緊回去。
聞青便拉著聞朋一路小跑,縣城裡各家各戶都點了燈,有煤油燈,有燈泡,反正都是昏黃黃的。
街道上有不少小販挑著竹簍子,或者挑著木桶,或者拉著牛車,在各個小道穿梭吆喝。
「油果子豆腐腦來,賣油果子豆腐腦了。」油果子就是油條的意思。
「羊肉咸不爛來,羊肉咸不爛下酒菜來!」羊肉咸不爛就是羊肉、羊頭、羊下水煮的熟爛,放上作料,味道浸足,尤其好吃下酒,以前聞青二叔就愛這道菜下酒。
「麻花喔,又脆又酥的麻花喲!」
「油果子豆腐腦來!賣油果子豆腐腦了!」
「羊肉咸不爛來,羊肉咸不爛下酒菜來!」
「麻花喔,又脆又酥的麻花喲!」
「……」
各種吆喝聲,光聽聲音就覺得食慾滿滿,不少和聞朋差不多大的孩子,紛紛撲向小販,嚷嚷著:
「奶奶,我要喝豆腐腦。」
「媽,我要吃麻花。」
還有小孩子在地上打滾:「吃羊肉,買羊肉,吃羊肉。」
聞青看向聞朋時,聞朋正在一臉羨慕地看著吃油果子的小男孩。
聞青停下來說:「朋朋,走,咱也去買。」
聞朋拉著聞青:「大姐,別買了,我不吃。」
聞青知道聞朋嫌貴,她手上也確實沒多少錢了,於是說:「芝麻麻花四分錢一個,我們買一個,不讓媽知道,等有錢了再買油果子和咸不爛?」
「好!」
聞青、聞朋正擠在小孩子堆里等著買麻花時,聽到背後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紀寧芝和紀彥均。
聞青立刻不作聲,幸好停下來買麻花了,不然和他們碰個迎面,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幸好現在天黑,麻花大爺只拿了手電筒,也沒有照她,所以紀寧芝、紀彥均也看不到她。
「哥,陪我去看電影嘛。」紀寧芝又在撒嬌。
「不去。」紀彥均不為所動。
「還有方方姐呢,我們一起去看啊。」
「不去。」紀彥均堅定地說:「我不說第三遍。」
聞青偷偷瞥了二人一眼,就見紀彥均身形挺拔地向前走,紀寧芝一直纏著。
「哥,去啊,去啊,一起去。」紀寧芝重複著。
紀彥均不說話。
紀寧芝不高興了:「以前你怎麼和聞青一起去看了,為什麼就不能和我們一起去看。」
聞青腹誹一句:「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時,聞朋握著油紙包的麻花說:「大姐,買好了,咱們走吧。」
「嗯。」聞青拉著聞朋的手,撥開人群走上大路,就開始小跑。
「為什麼你會陪聞青看電影,就不會陪我們?她要幹什麼你都陪著她,為什麼我們都不行?」紀寧芝又問。
紀彥均這時停下步子,正巧麻花大爺的手電筒,掃了大路一眼,他似乎看到聞青,他立刻找到看去,然而麻花大爺的手電筒已經收回,大路上黑漆漆的一片,能夠看到的是許多小孩子在大路上跑來跑去。
紀彥均暗笑自己,怎麼可能是聞青呢?
「哥!」紀寧芝又在催促。
紀彥均看向紀寧芝:「聞青和你們不一樣。」說完,紀彥均扭頭了。
「哥!」紀寧芝在暗地裡跺腳,她在方方姐打包票,她哥也一定會去看電影的,以前聞青一拉她哥看電影,她哥就去,她以為她哥愛看電影的。
「哥!」紀寧芝喊著追上去。
與此同時,聞青、聞朋已經跑上大土路,二人怕姚世玲擔心,才跑的飛快,聞朋連麻花都沒來得及吃。
「朋朋,還跑得動嗎?」
「嗯,跑得動,我可能跑了,我撿爬拉猴殼的時候,我能跑好幾個村子呢。」聞朋喘著說。
「別說話,跑快點,媽肯定好擔心了。」
「嗯。」
兩人順著大土路一直向前跑著,旁邊是高大的白楊樹,嘩啦啦地受風吹,頭頂是滿天星光,前方是星星點點的燈火。
原本聞青是怕走夜路的,此刻拉著聞朋,卻覺得備感溫暖,一點也不怕了。
「大姐,前面是不是咱媽?」兩人快跑到水灣村時,看見一抹人影,提著昏黃的燈光向這邊走。
「好像是。」聞青說。
「媽!媽!」聞朋喊起來:「媽來接咱了。」
那昏黃的燈光頓了一下,便也喊起來:「聞青,聞朋,是你們吧?」
「媽,是我,是我跟大姐!」聞朋拉著聞青衝刺一般,跑到姚世玲跟前。
姚世玲鬆了一口氣問:「你們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啊。」
「我們去南州市了。」聞朋先說。
聞青喘息著接話:「我去了湯叔叔那裡一趟。」
姚世玲見姐弟倆喘的厲害,不再多說:「走,先回家。」姚世玲伸手摸著聞朋的腦袋:「瞧你,一頭的汗。」
「我和大姐跑著回來的。」
「下次別跑。」
「好。」
「吃飯了嗎?」
「沒有。」
「我正好擀了麵條,聞亮正在燒鍋,回家就能吃了。」
「好耶,我喜歡吃麵條!」聞朋歡呼。
一家子走到村東頭時,王嬸出來看:「聞青,聞朋可算回來了,你媽擔心壞了,光跑這路口都跑了十來回。」
聞青、聞朋叫了聲王嬸。
姚世玲同王嬸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回了家。
聞青、聞朋洗過澡之後,才坐到院子里,就著一盞煤油燈,圍著一張方木桌低頭吃面。
聞朋將一個麻花拿出,分了四半,姚世玲一份,聞青一份,聞亮一份,他自己一份。
「又是你買的。」姚世玲看向聞青。
聞青笑。
「又是你好吃,要著吃的?」姚世玲問聞朋。
聞朋也笑。
姚世玲、聞青、聞亮把麻花還給聞朋,聞朋又塞到三人手中:「咱們都沒吃過,咱們一起嘗嘗看嘛。」他先把自己四分之一麻花吃完之後,捧著碗開始扒麵條。
聞青摸著聞朋的腦袋說:「媽,吃吧,嘗嘗味兒嘛。」
姚世玲、聞亮沒有拒絕。
聞青看著一家人,上輩子她沒有享受過多少親情,這輩子嘗了,覺得是如此的美好,雖然清貧,但是精神世界里滿滿的,滿滿的都是愛,都是溫暖。
聞青捧著碗,貪婪地看著媽媽,弟弟,不由得奢想這輩子病魔晚點來,再晚點來,她多多陪家人就好了。
「大姐,你快點吃啊。」聞朋催促:「我的一大碗都快吃完了,你居然還沒吃。」
聞青笑著,開始吃麵條。
飯後,聞青洗了碗之後,走到牛棚跟前。
姚世玲正在用掃帚給牛洗腿,刷毛,現在天氣還算熱,蒼蠅、牛虻都叮咬牛,給他洗洗澡,刷刷毛,它舒服很多食慾也會好。
「媽。」聞青上前喊。
姚世玲問:「碗洗好了。」
「嗯。」聞青猶豫一會兒說:「媽,我這次回去就不住校了,我在學校旁邊住了一套房子,房租八塊錢一個月。」
姚世玲動作一頓,倒是生氣,而是吃驚問:「你租房子幹啥?這麼貴?」
「在學校里沒辦法做衣裳,貴是貴了點,但是我上課的時候,縫紉機放在家裡,我放心。住的便宜一點的,我怕縫紉機被偷。」
「縫紉機也要帶學校去?」姚世玲更驚訝了:「那你怎麼學習?」
聞青見姚世玲不是反對的語氣,而是不解的樣子,笑著說:「媽,我成績很好,等期末考試,我拿個全校第一給你看看。」
「貧嘴。」姚世玲說:「是因為肖姨裁縫店對面開了家裁縫店,你才想這麼做的嗎?」
聞青點頭:「嗯,我想自己做衣裳賣。」
姚世玲擔憂地問:「能賣掉嗎?」
聞青篤定地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