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菜農縣令
果然不出李健所料,田縣令並沒有領著他去正堂,而是把他直接帶到了書房,先是僕人獻茶,然後田縣令就吩咐擺宴。
李健早飯都沒有吃好,如今早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一聽說擺宴,眼前就是一亮,頓時就對這個看上去一臉土色的田縣令有了好感。酒菜端上來之後,兩人各置一案,早已飢腸轆轆的李健一聞到這酒肉的香味,肚子里忍不住就是咕嚕嚕的一陣猛響。
田縣令伸手拿起身旁小酒瓮中的酒匙給李健滿滿地斟了一杯,哈哈一笑道:「李公子,咱們先共飲三大觴!」說完一飲而盡。
李健知道這個時候的士人是最要講禮數的,可是他裝了這麼久的士人實在是覺得累人,如今一看這個田縣令也是個豪爽之人,於是也就講不了那麼多了,乾脆就拿出了在前世跟那幫狐朋狗友們聚餐時的吃法,到最後只把田縣令看得兩眼發直才作罷。
李健自從穿越過來就沒真正聞過酒肉是什麼味道,如今食慾大增,吃了整整一個燒雞喝了十幾大杯酒之後才覺得肚子里彷彿是有點兒東西了,於是暫時先告一段落,看著田縣令笑道:「在下和田大人素昧平生,竟然讓大人如此破費,實在是慚愧之至啊!」
田縣令哈哈一笑,又過來給李健滿上一杯,笑道:「本官是洛陽人氏,初到貴地,早聞此地百姓飽受鮮卑胡人欺凌,沒想到親眼一看竟然比早年所聞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本官招募鄉勇,擴充軍備,立志要讓此地百姓安居樂業!——剛才本官聽到公子跟張縣尉的一番話實在是鞭辟入裡,於是就想向公子當面請教!」
李健一聽這個田沃說的話好像有點兒用詞不當啊,雖說自己不擅長這些文縐縐的言談,可是也能聽出來這個縣令說話的水平不高,心裡暗想:「看來這傢伙的官兒來路不正啊,莫非是花錢買來的?」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於是哈哈一笑道:「大人謬獎了,那不過是在下的信口開河,又豈敢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
「李公子過謙了!不過此事事關重大,以後咱們再詳談也不遲!剛才在點將台下本官可是親眼見識了李公子的出手,那真是身手不凡啊!」田縣令話鋒一轉又開始稱讚起李健的功夫了。
這一下李健可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如果說自己剛才對張遼的那番言辭確實有點兒見地的話,那麼自己剛才也僅僅是打倒了一個普通的士兵,這個田縣令和張遼共事,那張遼的功夫應該也見識過吧,無論如何僅憑著自己剛才露的那一手也稱不上是身手不凡啊!
田縣令接著道:「剛才本官既聽到了李公子的高論,又見識了李公子非凡的身手,真不愧是一位文武全才啊!下官有意想納李公子進府,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啊!」
李健一聽就愣住了,自己一個沒落的士人,僅僅憑著一面之交,這個田縣令就讓自己入他的府里去做事,這也有點兒忒懸了吧!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次出來不就是為了能好歹找個事做嗎,就算是這個田沃真有點兒什麼私心,那對自己也沒什麼害處啊!雖然此事有點兒蹊蹺,但是憑著李健兩世為人的經歷,也能判斷出這個田沃還沒有修鍊成為一個官場的老油條,於是笑道:「不知縣令大人有什麼差事需要在下效勞!」
田縣令哈哈一笑,看著李健道:「這次招募鄉勇已經夠數了,不過我還想成立一支親兵!本來我一個小小的縣令,是不需要什麼親兵的,可是陰館縣地處邊塞,今後本官免不了要四處察訪,說不定還會和鮮卑騎兵遇上呢,所以我想讓李公子加入我的親兵衛隊,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啊!」
李健一聽鬧了半天原來是讓我給你當一名警衛員啊,早知如此那用得著這麼啰嗦,直接說不就行了嘛!親兵就是貼身保鏢,平時跟著領導耀武揚威,可在關鍵時刻那是要給當官兒的當槍子兒的,這份工作還真是夠懸的!不過既然是給人當擋箭牌,那薪水肯定也要比一般的公差多吧?為了家裡的那個跟自己相濡以沫的小姑娘,——老子豁出去了,給他幹了!
說來也怪,一個縣令要招一名親兵,用得著這麼拐彎抹角又酒肉招待嗎?
田縣令滿臉笑容的還等著回復呢,一看李健表情複雜,他臉上的那層土色不知不覺地就有點兒重了,輕輕咳嗽了一聲,把酒杯「嘎登」往桌上穩穩地一放,不動聲色地問道:「莫非李公子有什麼不方便?」
李健一看陳縣令可不總是一副彌勒佛的笑臉,這官威說發就開始發了,於是笑道:「哪有什麼不方便的,不過是在下覺得有些突然,心裡一下子無法適應!如果縣令大人覺得在下合適,那在下甘願效勞!」
田沃其實剛才並不是要發什麼官威,那不過是覺得李健沒有立即回答他,也沒有表現出歡呼雀躍的模樣,心裡也是一時接受不了,現在一看李健竟然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心裡一陣大喜,舉起酒杯笑道:「那李公子何時可以前來當差啊?」
李健先和他幹了一杯,站起來道:「今天事發突然,拙荊在家裡對此事還一無所知,還望大人容在下三兩日,我得回去和拙荊仔細地說說!」
田縣令一聽就樂了,站起來笑道:「那好,那好,本官就等李公子前來上任了!」
看著李健出了縣衙的大門,田沃搖頭一笑:「看起來一表人才,怎麼年紀輕輕地倒生出了個懼內的臭毛病!」
李健當然不知道這個田沃的真正用意。這個田沃原來是洛陽的一個菜農,從小跟著父親常年向皇宮供應新鮮的菜蔬,沒過幾年生意就做大了,天長日久的就結識了黃門侍張讓,那時賣官鬻爵正蔚然成風,這個跟著老父親種了二十多年蔬菜的田沃也趕了一次時髦,居然湊了一大筆錢去求張讓給他弄個官兒噹噹。
那些宦官誰都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他們卻都是見利忘義的楷模,你給了他們好處,他們立即就會報答你,這一點上還是能讓人滿意的。田沃的錢一送過去,即刻就立竿見影了,十天之後張讓就給他謀到了一個陰館縣令的職務。
離京的時候田沃只知道陰館屬於并州的雁門郡管轄,其他的是一概不知。等他到了陰館一看才知道,這裡就是常聽人說起的邊塞苦寒之地,基本上每年都要上演幾齣胡虜兵燒殺搶掠的大戲。這還不算,等胡人的騎兵一走,朝廷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就開始發了,惹不起胡人,可朝廷命官總惹的起吧,於是每次胡人燒殺姦淫的災難過去之後,對於此地的地方官而言就又是一場劫難。重則殺頭,輕則罰俸降職;甚至要雞飛狗跳人心惶惶的鬧上大半年才能收尾落幕。
明白了這些之後,這個新上任的田縣令坐到縣衙後堂要辦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刷刷點點地給在京城依然種菜的老父親寫了一封信,信中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再湊一筆錢拿到宮裡去活動活動,以儘快地給他調動調動工作。
也許這個田沃天生就是一塊做官的材料,對於當官要干出政績和拿錢活動兩手都要抓的道理心知肚明,雖然信已經派人送回去了,可是眼下也不能無所作為,他更知道要想在調走之前能平穩地在這個地方呆著,那就一定要跟當地人搞好關係,所以上任后的第一個月就挨門去探望了當地的一些世家大族。
半個月下來他就把這陰館的事情弄清楚了。要想在這個地方干出點兒政績來,那非得在胡人身上下點兒工夫不可,至於能不能給胡人一點兒厲害,那倒是次要的,最起碼上任之初先要把聲勢搞起來,好讓朝廷知道你在塞外效力,不至於把你遺忘才是。
田沃調查研究了半月才想出的一條招募鄉勇組成民間抵禦胡人的計劃,本來想著自己是一縣之令,隨便跺跺腳整個陰館縣還不得鬧一場小小的地動啊;坐在縣衙的大堂上驚堂木一拍,無論什麼事都能搞定,可是沒想到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不說別人就是那個縣尉張遼就不把他放在眼裡,對自己招募鄉勇的事也從中作梗,以朝廷每年調撥的軍餉有限為名硬是把他招募鄉勇的人數從三百名壓縮到了三十名。
張遼就是雁門馬邑人,在陰館任職多年,他一個從洛陽來的外來戶怎能與之抗衡,更糟糕的是他在洛陽是個菜農的身份居然被張遼這傢伙知道了,現在張遼只是在公共場合稱他一聲縣令大人,私下裡說起來他田沃就是一棵大白菜。
本來田沃是想著在今天招募的三十個人中間籠絡幾個親信的,可是那些人一被錄用,張遼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人弄了個服服帖帖,讓他感覺今天惟一一處亮點兒的地方就是李健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衝撞張遼的那一幕。
就憑這一點他也要想法把李健弄到自己身邊,何況李健還是個士人的身份,身手也不錯,如果加以重用日後必然對自己感恩戴德,日後再想著要對付張遼又多了一隻大手。
在田沃眼裡,如今的李健就好比他種在地里的一棵菜苗,只要施肥澆水,按時的鬆土除草,到時候就會長成一棵供自己任意享用的又鮮又嫩的大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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