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0

晚上六點五十五分。

仁王雅治出現在公園裡的貓頭鹰鵰像前。

少年今天黑襯衫牛仔褲，私服很簡單，不過他還是把簡單的衣服穿得無敵帥氣，仔細瞧瞧，似乎連頭髮都比平常打理得整齊，一邊劉海強制被他姐姐給卡了上去，露出半邊飽滿的額頭，小辮子換了個水色的頭繩系著。

今天這附近很熱鬧，旁邊有不少人和他一樣，正等著人。但比起別人，仁王則很有些忐忑不安，老實說這種緊張的情緒已經遠離他好久了，硬要追溯的話，可能要說到他第一次正式比賽的時候。

他看了眼手錶，距離七點鐘還有一分鐘。

這時一位穿著水色和服的銀髮少女從側面款款走來，仁王心裡一喜，剛要開口喊黑桐的名字時，就發現旁邊一位少年笑著朝那位銀髮少女揮手，仁王定睛一看，除了發色和身形，沒別的地方相似了，他眼睛也是瞎了才認錯。

仁王不禁反思，他真的太緊張了啊。

雖說他在運動社團里活躍著，所以一直很受女孩子們的歡迎，但要說約會，而且還是正式約會……呃，如果可以算上情人節那天他老姐失戀硬是拿他充愣的話，那他也勉強算是個經驗者。

仁王想起昨天自己還和柳生在電話里假設，忽然覺得他也是傻透頂了。柳生那傢伙真是個不合格的演員，他每次演的那版「黑桐郁」都要比真實的黑桐鬱熱情太多了！

腦袋裡各種思緒轉個不停，他再一看手錶的時候，竟然已經七點過五分了。

然而黑桐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少年很容易就說服了自己，女孩子嘛說不定要化妝打扮什麼的，稍遲一點很正常。

這一等，又到了七點半。

周圍等人的人越來越少，結伴離去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要在八點鐘煙火正式開始前，買好吃的喝的，搶站一個看煙花的好地點。

仁王沉默地站在那裡。這個時間，公園附近很熱鬧，但公園裡卻安靜了下來。

他站在那裡跟個電線杆似的，而他旁邊就有根筆直的電線杆，刷了一身黑漆，只不過因為有點年歲，靠近地面的部分斑駁了。上面掛著的圓溜溜的兩個燈泡散發出溫和的黃色光線，吸引來了一兩隻飛蛾繞著它們跳舞，飛撲過去，不堪高溫，離開，然後又不知道悔改地撲過去。

如此周而復始。

終於那附近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少年掏出手機，面無表情地按亮了手機屏幕，他翻了會通訊錄，很快主頁面顯示著黑桐郁的號碼。

只不過他沒有撥通。

屏幕的冷光照射在少年的臉龐上，彷彿罩了一層堅冰，這令他看上去有幾分落寞。

他盯住屏幕幾秒，只是盯著看，什麼舉動也沒有。

又是幾秒，少年抬起腦袋，猛地把屏幕按熄了。

雖然在此之前，沒有什麼根據，但仁王一直覺得黑桐肯定會來。但在這個瞬間，少年心裡又覺得，她不會來了。

黑桐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遲到的女生。

之前推測的任何原因，都只是自己幫她找的借口而已。

不會來的人當然會遲到啊。

可少年這個時候一步都無法移動，他覺得自己之前真是一語成讖，如果黑桐不來的話，他會因為不甘心而一直等下去吧。

仁王仰頭望著夜空，城市裡大部分時間看不到星星，漆黑的夜空就像他的眼睛一樣落寞。

少年長長地嘆口氣。

緩了片刻，他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自動販賣機邊，買了一罐可樂。

拉開易拉罐的時候可樂溢出來了不少，少年沉默地喝完那罐可樂，把空罐扔進垃圾桶里。

快要八點鐘了，回家吧，他想到。

可他又旋即想到，今天人這麼多，萬一人家真的是在路上堵了車怎麼辦呢？抱著這種想法的仁王，一邊快步向那尊貓頭鷹的雕像，一邊掏出手機撥號。

嘟嘟幾聲長音之後，電話被接了起來。

仁王先是心頭一喜，緊接著就聽到了幸村的聲音。

「喂，是仁王嗎？」幸村問到。

「……」

各種想法各種可能性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哪種都像不太好的樣子。

銀髮少年這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幸村等了一秒沒聽見仁王說話，他輕笑了一聲，不慌不忙地解釋到：「黑桐把手機掉我這裡了，她來見你之前先來找我分手，不過嗯……因為一些解釋起來很麻煩的意外，我和黑桐其實根本沒有交往過。」

「……」

仁王的雙眼緩緩大睜。

幸村微笑著看著手中的杯墊，他拉開抽屜，把它放了進去。少年繼續說到：「她差不多快七點的時候才離開病房，我想到你那邊的話，得八點鐘了吧？」

「現在的時間？！」仁王立刻問到。

躺在病床上的幸村，無奈地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說到：「八點差一分，我想她就要到了。」

就在這時，仁王聽到有人在背後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很熟悉的聲音，是他一直想聽到的那個聲音。

他回頭，忽然一下緊張了起來。

……

而另一邊，黑桐只能在車上干著急。整個車裡都被她焦急的情緒所籠罩，本來悠閑的司機先生都有點如坐針氈，他只能一踩油門，拿出自己多年開計程車的專業技術，在擁擠的車道里不斷超車。

由於后程發力，黑桐終於在七點五十五分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的門口。

她看了一眼倒計時，還有四分五十三秒。

作為被電子科技「統治」的新人類，黑桐終於體會到了沒有手機的不便。她先在入口看了幾秒鐘的地圖，然後竭盡全力地朝著既定的方向奔向目的地。

……可由於某人指定的服裝限制，所謂竭盡全力的速度，也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快走，根本跑不起來。

兩分鐘的路程她愣是多走了一倍的時間，由於緊張，她的鼻子上滲出一顆顆汗珠。黑桐不耐煩地把它們抹去，然而一邊走她一邊在想，她這樣奮力跑過去，能有什麼用？

運氣好的話，能說一兩句話；運氣不好的話，只能遠遠看個背影。

如果她有那個運氣，那這一兩句話應該說什麼？

好像說什麼都不對勁。

不論是「我也喜歡你」還是「對不起」，都只是自我滿足而已。

這麼想著的少女，不禁鼻頭一酸，她還來不及多加考慮，在下一個轉角，銀髮少年的身影就撞進了她的視線中。

仁王背對著她，他正在打著電話。

黑桐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撥通自己的電話，她這時是很有些急了，她往前大跨了一步卻被衣服絆住，整個人向前栽倒下去！

失去重心的那個瞬間，黑桐不禁大喊到：「仁王雅治——！」

然後嘭地一聲悶響。

那道熟悉的聲音令仁王心裡一喜，然後猛地回頭，他四處張望，然而幽靜的小道上除了立著一根孤零零的路燈，什麼都沒有，這顯得那隻路燈更加形單影隻。

路燈的光線很足，把那一片照得一片光亮，然而它又像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只照亮了某個特定的地點，卻令其餘的位置更加黑暗了。

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少年的心跳漸漸地恢復平靜。

仁王舉著左手好半天，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打電話，電話那頭是幸村的聲音。他心裡閃過一絲疑惑，「幸村……？」

為什麼會和幸村在打電話？

他環視周圍，這不是今天煙花大會附近的公園嗎？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此時煙花點燃時嘶啞的嗡鳴聲倏地拔高，它拖著光亮的尾巴劃破漆黑的夜空，緊接著嘭地，絢麗地綻放！

炸裂時的悶響震得人耳朵發麻，而煙花燦爛的光芒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光線映照著少年的臉，上面猶存著驚喜的表情，只不過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消失殆盡。

那頭的幸村短暫地沉默了一會，旋即彷彿臨時想起來什麼，他說到：「煙花開始了嗎？記得多拍兩張照片。」

「你體檢的怎麼樣了？」

「嗯，沒什麼問題。看來前段時間只是感冒了。」

「我就說你不可能有病的吧？」

那份違和感隨著第一支煙花一起，徹底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裡。

少年搖了搖似乎還空白著的大腦，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車站走去。他很快把問候的電話掛斷了，預料到不遠處看煙花的河灘旁一定人山人海，少年就有點發怵。

他家搭檔應該幫他控控腦子裡的水才對，他是怎麼一個人跑來看煙花了？

走了幾步，仁王雅治本能地遲疑，他再次回頭看了眼那盞孤零零的路燈，再三確認那裡什麼都沒有，他毫不留念地轉身離去。

【網王·國中篇，完】

……

黑桐睜開了眼睛。

然而她的視線還很朦朧，因為眼眶裡堆積的淚液讓她無法好好看清。

不過她首先看到了兩封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由於你的修改，網王世界引發了蝴蝶效應，立海順利取得關東大賽和全國大賽的冠軍，完成了三連冠的偉業。恭喜你完成任務，你將隨機獲得一把鑰匙，開啟其相應的隱藏事件。獎勵已發放至禮物盒，請查收。】

還有第二封。

【系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歡迎你來到《排球》的世界，請享受你的旅途吧！】

這時淚水滾滾掉落，黑桐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眼前一名坐在桌前的棕發少年，頂了滿頭滿臉的咖啡，校服領口也全是深色的咖啡漬，他額頭滿是青筋，十分火大地盯著自己，一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張口就咬她的模樣！

然後黑桐看到自己的手中。

——一隻空了的玻璃杯，杯底還有稍許剩餘的冰咖啡。

她擺正那隻玻璃杯，把它放到桌上，冰塊互相撞擊，聲音清脆。

「及川前輩……黑、黑桐她不是故意的……」黑桐身旁的少女，怯生生地解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