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榕苑
「夫人且放心,你速速處理四丫頭的困境,定要嚴懲那般刁奴,娘那邊,我會去想說分明的!」這府里能讓素來爽利的夫人有口難言的也就只有母親她老人家,如今孝道為重,她老人家有言在先,就是夫人是那孩子的母親,也不好說什麼了!
「老爺且放心,為妻一定嚴懲不待為四丫頭受的苦出氣,好好待四丫頭的!」石氏低垂的眼帘下精光流轉,有了丈夫這句話,她就心裡有底了。老爺口中剋扣四丫頭分例的王老刁婦,應該是老夫人的陪房王婆子,當年為了避嫌,平衡這府里的局面,她也就妥協讓婆母的人手負責看守四丫頭,卻沒想到,那王婆子竟敢這樣苛待!
哼,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欺瞞苛待她的孩子,明擺著糊弄與她,看她如何輕饒!這把刀子親手遞到她的手上讓她作為,她又怎麼會能讓她失望?
雖然這些年她將府中大權在握,但是這些年裝聾作啞,含飴弄孫的老夫人也不是沒有後手殘餘,這王婆子就是其中之一,更是她不得不妥協的見證,平日里仗著她是老夫人的陪房,有時候連她都不怎麼恭敬,正好趁此良機,好好收拾她,殺雞儆猴給那幾個倚老賣老的管事看!
就是為了這能夠拔出頑固毒瘤,她也會好好待四丫頭的!四丫頭好了,才能顯示出王婆子的罪證不是!也讓那幾個還觀望老夫人的頑固殘餘,好好明白,老夫人早已退下,她才是這府里的掌控者!
榕苑位於沈家第三進,三明兩暗五間大正房,左右兩側更有兩間小耳房,穿山游廊仔細相連,紅漆綠釉,雕樑畫棟,直至榕苑入門處。沈思成囑咐過夫人後,也不耽擱時間,就又轉回剛剛離開的榕苑,欲要趁著休沐將四丫頭的事情處理妥當,夫人那邊已經交代好,卻還要他和母親詳加細說分明,這事,總歸是繞不過母親的。
夫人的難處他知道,王婆子那好似是母親的陪房下人,夫人就是拿下,不經過母親,也不好動手懲處,只是,他卻是堅決不能放過這膽敢作踐小主子,剋扣小主子分例中飽私囊的黑心下人!
心中積鬱著一口氣,他抬腳邁步跨入榕苑內,正方台階上,兩三個穿紅著綠丫頭正檐廊下逗弄著老夫人養得兩個黃鶯兒,給它餵食加水,小小的黃鶯兒在哪精緻的鳥籠里婉轉啼鳴,鳴聲圓潤嘹亮,低昂有致,富有韻律,非常清脆,極其優美,十分悅耳動聽。
看見沈思成進來,領頭的大丫頭穿著水紅綾面繡花長襖,光亮新鮮,正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頭石榴,不由將手裡的鳥食塞到身旁小丫頭的手裡,拍拍手,快速迎上了前來,笑不露齒蹲下見禮,言語玲瓏,口齒伶俐:「見過老爺,可是有什麼事忘記和老夫人交代了?還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來了?」
剛剛才順著老夫人的安排離了榕苑的老爺又返回,石榴不由有些疑惑,卻是動作不慢的將人往裡引領。老爺肯定是來找老夫人的,可不用向她一個小丫頭交代。如今府里夫人四子撐腰,中饋在握,地位堅固如山,手腕凌厲,府中妾室難能得見老爺一眼,最重要老爺素來持重,絕無那貪花綿柳的品性,府里那些丫頭自然歇了勾引老爺的心。
小丫頭爭相撩起簾籠,石榴將沈思成引至東次間。沈府老夫人章氏正斜倚在東次間的臨床暖炕上,與半坐在腳踏邊邊綉墩上的心腹陪房辛媽媽說著體己話。
臨近知天命之年的章氏,平素保養得宜,晚年又萬事隨心,兒孫孝順,如今依舊髮絲青黑,不染銀霜,皮膚雖然不免有些老年人的鬆弛皺紋,卻依舊白皙不見斑痕,面龐圓潤細膩,看上去慈眉善目,敦厚可親。辛媽媽體貼輕柔的用美人錘敲著腿骨,舒活筋骨。
看著丫鬟引著兒子進來,不由笑罵道:「這不是剛走怎麼又過來了?都是這麼大老爺們了,可不能像個離不開娘的小孩子般小兒女姿態,讓你的那些下屬看到你這樣,哪還有心服從你,為你辦差!辦差要緊,快快去辦公吧,我這老太婆就在這裡不會離開,你得空來看一眼就好!」
章氏坐直身體,嘴裡抱怨著兒子不專心為公,面上卻是一片歡迎喜悅慈愛之色,教養出來這麼功業有成,又侍母至孝的兒子,兒子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正如何不讓她歡喜驕傲!
「這是老夫人的福氣,老爺侍母至孝,這可是天家做榜,佳話傳承,老夫人可不能惱了咱們老爺是不是?」辛媽媽起身讓位笑著湊趣,正可謂能搔到了章氏的癢處。
「是這樣的理兒!」端茶上點心,魚貫而入,秩序井然的丫頭們跟著湊趣,笑聲應和,滿室鶯聲燕語,倒是熱鬧不已。
章氏笑得越發舒心和藹,「就你這抹了蜜的嘴,自幼就會逗我開心!」辛媽媽是跟著章氏陪嫁到沈家的,自幼隨侍在章氏身邊,向來對章氏忠心耿耿!後來不爭不搶,不再姑爺面前獻媚,由著章氏做主許了沈家的管事沈槐做媳婦,如今也是兒孫滿堂。
丈夫還是沈家外院大管事,全全管著外院諸多事務,大兒子福順自幼隨侍是沈思成,是沈思成倚重的左右手,小兒子喜順也在章氏陪嫁鋪子里當著掌柜,管著章氏的陪嫁田莊與鋪子,一家男人大小誰也不敢低看,唯一的小女兒更是削籍放良,嫁到外面一戶小商家做了正頭娘子,小夫妻經營著自己的鋪子,在沈家的照拂下,小日子也是紅紅火火!
按說她可以舒舒服服在家做個享福的老太太了,卻是知恩的依舊侍候在章氏身邊,與章氏情分非同一般,非一般下人可以比擬!又是看著沈思成長大,一道熬過了那些困難日子,在沈思成和章氏面前,也就有些臉面,比一般下人自然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