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天意不知道在這兩個噴嚏間,她的終身大事就這樣被幾個女人敲定了。
此時她正被隔壁桌坐的女子身上的胭脂粉味熏得快要受不了了。
「啊嚏——」
天意又打了一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幸好此時她的身份是一個傻子,沒人會注意。
香味濃郁,有桂花香、玫瑰香、茉莉香等數種香味混雜在一起,誰這麼不要命把這些香都往身上擱,天意將帕子捂住鼻口,下意識往身邊人看去。
在古代,等級森嚴,在座次的安排上是有嚴格的規定,皇帝用金龍大宴桌,但因為今日是太后六十大壽,所以改用錦鳳桌,皇帝太後座位兩邊,分長條桌,二桌、三桌等,左尊右卑,皇后、妃嬪或皇子公主等,均按地位和身份依次入座。不過上面的位置空空如也,顯然重量級人物都還沒有到場。
而天意其父為護國大將軍,品級不低,而繼母又貴為紹平公主,其位置更加靠前,身為嫡女的天意原本應該更靠近主位方向,但因為她「特殊」的身份,就被兩個妹妹有意無意擠到了最末,不過天意根本不在意這些,她還想宴會趕緊吃完趕緊解散回府,因為她隱隱覺得在這場宴會裡,可能會發生什麼她無法預料的事。
所以能夠坐在她們隔壁桌的人,明顯家世不低。
但是當天意正要打量那身撒「異香」的女子時,不巧,正對上人家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珠子。
天意立即換上招牌傻笑,雙手捧頰,滿目痴迷,「姐姐,你好美!」
「異香」女子沒想到天意會突然這麼說,先是一怔,緊接著捏著白色綉帕,遮唇掩笑出聲,但眼底笑意全無,「半個月不見,你這傻子傻樣不變,倒是嘴巴變甜了,怪不得荀韻詩說你變得活潑了,難道是開竅了?知道歐陽公子喜歡知暖知熱的人,所以才沒之前那麼木訥?看來去月牙湖一趟,卻是你賺到了。」
輕言細語,但卻含槍夾棒,藏在天意心裡的小人撓牆淚流,難道古人都是這般善於言辭嗎?
她落入月牙湖九死一生,不,原身是真的魂歸九天,才有她靈魂轉換來到這個世間,歐陽墨城退婚滿城皆知,天意不信她不知,所以她提起歐陽墨城,擺明是為了看天意傷心難過,誰不知荀家傻女情系相國嫡長子,痴纏十幾載寒暑。
不過聽這女子說話的語氣,像是認識原身,天意呵呵傻笑以對,但是眼眸落在對方身上不著痕迹地打量。
眼前女子不過二八芳華,柳腰蓮臉,翠衣薄紗如花艷,外罩刺繡妝花衣,更襯身材裊裊婷婷。
如果天意記得沒錯的話,眼前這個人,正是本朝大學士的嫡次女,孫雨霏。天意這才想起來,有一次原身被哄騙到一處假山下痴等歐陽墨城,被冷風吹了一夜,最終病倒,其中一名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人。
而這個人,最喜歡在衣服上熏香,試圖將香氣留在身上,因為東臨前朝曾有女子生來身帶奇香,靜坐花間,能引蝴蝶停在指尖,而翩躚起舞時,竟能招來一大群彩蝶圍繞在她周身,與之共舞。所以這讓孫雨霏很羨慕,可是學虎不成反類犬,各種香料放在一起,在天意看來,恐怕以後招來的不是蝴蝶,而是蜜蜂吧!
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里,居然還有類似於香妃的人物,天意在心裡嗤嗤稱奇,不過她覺得孫雨霏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小燕子。
「姐姐好像對墨城哥哥很了解,知道他喜歡知暖知熱的女子,那姐姐一定還知道其他的,姐姐快告訴天意,天意想知道。」
天意兩眼放光,雙手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對方的袖子,整個人往她面前蹭去。
孫雨霏被天意的一席話說得花容失色,說她很了解歐陽墨城?這怎麼可能!她不過是為了挖苦天意隨口一說,在東臨雖然不限制男女之間的來往,但是男女有別還是很看重,剛才天意無心的話語,已經將她推入一種難堪的境地,若是有人聽到天意的話,必然對她產生看法。
幸好她們說話聲不大,孫雨霏后怕地鬆了口氣,可是沒曾想天意會突然撲來,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袖子被天意扯住了,一張放大的色彩斑斕的臉驟然出現在眼前,孫雨霏驚叫一聲,下意識雙手往前一推,天意就順勢往後跌去,而長袖不經意拂過桌面。
於是碗碟落地,而落地有聲,瞬間吸引了周邊的人。
「咦,那不是護國大將軍府的傻子嗎?怎麼又鬧笑話了?」嘈雜的人群里依稀能分辨出說話聲。
「你沒看見是大學士的嫡女推她的嗎?果然是人傻被人欺。」又一人搖頭晃腦說道,然後吧啦吧啦一大堆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眾人的說話聲,或取笑,或不平,或冷漠,但是沒有一人站出來替天意說話,垂頭長發掩面,被掩藏的那一雙洞穿世事的明亮如星璀的眸子露出一抹嘲諷,轉瞬即逝。
而怔在當場的孫雨霏不知道為什麼局面一下子變成這樣子了,她只是輕輕一推,對方卻跌倒在地上,雖然她喜歡看到這傻子出醜,但是看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看得爽快,做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落人口實,被人扣上欺負弱者之嫌,她心一慌,想向周邊露出不贊同神色的人解釋,但是未來得及收回的手僵在身前,這讓她百口莫辯,第一次她嘗試到了被人冤枉卻無法洗刷冤屈的羞恥。
「雨霏,你在做什麼,坐回來。」大學士孫景明橫眉怒道,顯然是看到眼前這一局面,他這愛女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做出讓家族蒙塵的事,真是讓他臉面盡失。
「是。」雨霏委屈地應道,不過父親的話正好解了她此時尷尬的局面。
她側眼看向傻乎乎爬起來被荀韻詩冷眼諷刺的天意,眸中迸出憤怒的火光,下次她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這個傻子!
一邊對著二妹傻笑,一邊接收孫雨霏投來的怒火,天意表示她笑得很純潔。
不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為了營造跌倒的逼真性,她的手心擦過桌角,將方才她故意放在桌邊的碗碟撞落,引起周邊人的注目,如今手心好像被擦傷了,有點火辣辣的疼。
不過能讓這外表蓮花的女子嘗嘗被人用冷眼看待的滋味,這點小傷也是值得的。
只要她在一天,以前受到的傷害,嘲笑,侮辱,她都要從這些人身上,一點一點慢慢討回來。欠債還債,本就是天經地義,而她不過是行使債權人應有的權利罷了!
「你這個傻子,能安分點嗎?沒看到大家都在看我們將軍府的笑話嗎」荀韻詩氣得細眉一跳一跳的,好像是一條線被扭成千百個結。
「我——」天意無措地低下頭,其實心裡早就樂得不可支。
正當荀韻詩拿天意沒有辦法時,天意的手突然被人輕輕拉了過去,細軟的綉帕飄進了天意低垂的眼帘,綉帕的一角綉著緊密的針腳,一個字眼也飄過了她的眼帘,天意勾了勾唇角,姐妹情深的戲,她還真是百演不厭啊!
只見那纖纖玉手替天意細細擦過手背的水漬,語氣輕柔地朝荀韻詩嗔道,「二姐,別怪大姐了,她自己不小心跌倒,以後注意就是了。」
一句不小心跌倒,就抹去了孫雨霏推人的惡行,一句別怪,就讓人對這個將軍府三小姐產生了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好感。
果然是一石二鳥!天意自嘆不如,想來她讓敵人付出代價,自己也要付出代價,而她這個三妹,三言兩語就能撥動千斤,果然她和這些古人不在同一個層面上。
這時候,不遠處坐著的歐陽墨城顯然也跟著眾人的視線看到這一幕,這個傻子到哪裡都能有事端,他的眉眼劃過一絲厭惡,便撇開目光,不再看過去。
而一直注意著歐陽墨城一舉一動的荀韻畫見到他看向這裡,立即正襟做好,單手撫弄著垂在一側的秀髮,展現出她之前對著鏡子練了無數次的姿勢,然後緩緩抬起她的眼睛,力圖讓雙眼產生眸中帶怯,怯中帶柔,柔中帶媚,欲語還休的效果,但是直把眼睛眨得抽痛,對方早已收回了視線,荀韻畫有點惱恨,於是將剛被一盆冷水澆滅的愛意之火生生燃燒成遷怒之火。
「三妹,別老是替這個傻子說話,她瘋言瘋語,別理她,說不定待會又做出什麼辱沒門風的事。」
荀韻詩的怒火燒得莫名其妙,不過荀韻畫早已見怪不怪,見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便收回了綉帕,不再理會天意。
而天意更加無所謂,反正她這個二妹經常性抽瘋,不過趁著二妹三妹都沒有在意自己的情況下,天意提著裙擺,偷偷朝身後的一偏門遛了出去。
這門可是從方才一進入這大殿她就開始尋找發現的,提防要是待會宴席開始有刺客來襲,她好歹有地方逃命。原諒她在現世看電視劇看太多,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未雨綢繆未嘗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