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葬
老人的這句話讓我有點懵了,什麼叫『你就把他當成那隻鬼吧』?
這句話似是而非,裡面的信息量有點大,讓我一時間有點轉不過彎來。
有心想要繼續詢問,但是老人此時已經起身,直接拉開了店門,轉過頭來對我說道:「沒事了,你先回去吧!後天過來做學徒,只要不太笨,一個多月的時間應該能出師了!」
這明擺著是下逐客令了!
我一頭霧水,下意識的走出了壽衣店,回頭看了一眼那被紅繩纏繞的黑漆棺材,剛要開口的時候,老人砰地一聲把店門關上了。
壽衣店裡沒有了動靜,我處於懵逼的狀態中,在這緊閉店門的壽衣店門口待了一會之後,搖搖頭離開了。
我沒有直接返回我們村,因為這兩天經歷的事情,我現在已經有點怕走夜路了,哪怕老人說已經沒事了,我一時間還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我重新回到了國道旁的那個站台,又在站台旁的長椅上坐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的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一夜的時間,我還是不敢睡,不過心中的害怕已經減輕了很多,更多的則是升起了很多的疑惑。
我把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從頭到尾在腦海中濾了一遍,之前沒有感到有什麼問題,但是遇到壽衣店的那個老人之後,我就感覺似乎有點不對勁了。
一個是關於老頭子給我拔陰毒的事情,壽衣店的老人似乎對這個很在意。還有就是當我說完自己的遭遇之時,他直接提出條件要讓我在他那裡當學徒,怎麼看都像是臨時起意的。
最最讓我感覺疑惑的就是,那個被老人困在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老頭子還是那隻鬼?
老頭子遭遇不測,那隻鬼扒了他的人皮披在身上,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老人和老頭子之間可能真的是熟識,可是之前老頭子只讓我往南跑,並沒有提及這家壽衣店的情況。之前那棺材中紙人的神奇明顯是老人的高明手段,既然如此,老頭子當時怎麼沒有明說要找這老人幫忙呢?
理不出什麼頭緒,我的腦袋裡亂糟糟的,這中間肯定有我不知道的關鍵所在,實在是想不明白,最後我也乾脆不想了。
回到村子之後,正好看到老爸老媽正拎著東西準備出門,看到我回來之後,他們愣了一下。他們是準備按照之前老頭子說的,去親戚家住幾天,本來準備昨天就走的,結果有點事情耽擱了。
我連忙跟他們說不用出去了,事情已經解決了,至於詳細的情況我並沒有多說,隱瞞了一些。
雖然沒有跟爸媽細說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們很相信我,聽我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他們也徹底鬆了一口氣。老爸還問了一下關於老頭子的事情,我隨口扯了個慌搪塞了過去。
回到家中,吃了一點飯,洗了澡之後,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雖然僅僅只是幾天的時間,但是讓我有種過了很多年的感覺,世界觀重新被刷新了!
在家裡待了一夜之後,我簡單收拾了一點衣物,從爸媽那裡拿了一點錢,離開了村子。我只是跟老爸老媽說去鎮上打一個月的工,沒有跟他們說是在壽衣店裡做學徒,要不然估計老爸老媽不會同意我去那樣的地方的。
我也想過了,別的不說,如果我真的是所謂的招陰人的體質的話,如果真的像老人所說的那樣,我以後難免還會碰到這樣不幹凈的東西的話,學一點應對之法是沒有壞處的。
不管老人為什麼要讓我做他的學徒,如果真的能學到他那種高明的本事的話,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來到壽衣店之後,老人已經在店門口坐著等著我了,店裡那口被紅繩纏繞的棺材,此時上面蓋了一塊大黑布,包裹的很嚴實。
我來到之後,還沒歇一下,老人就遞過來一把細細的用刀削好的竹條,手把手的教我編織那些紙人紙馬紙轎子花圈等等的框架。
我有點悶了,我真正想學的是老人那些對付髒東西的本事,並不是想在這裡扎花圈扎紙人。當我含蓄的將心中的想法提出來的時候,老人很淡定的回應我一句話。
「別急,慢慢來,一口吃不了大胖子的!」
我也沒轍了,乾脆也不多想了,專心跟著老人學習編織這些竹條的技巧。
時間一天天過去,從我來到這裡當學徒的那一天開始,老人吃住都在這壽衣店了。牆角鋪了兩張床,我自然也是整天待在這裡了。
十來天的時間一晃而過,這幾天壽衣店裡也來了一些客人,基本上都是買一些紙錢香燭之類的小物件,花圈紙人之類的一個都沒有賣出去。我也知道了老人的名字,老人名為周康,孤家寡人,不是本地人,是十幾年前搬到這裡來的。
我雖然算不上什麼心靈手巧,但是十來天的時間學習,編織那些竹條的時候我已經勉強算得上得心應手了。
老人明顯對於我的進度感到很滿意,開始教我篆刻。
沒錯,就是篆刻!
「那倔驢是木匠出身,而我則是扎紙匠!」老人拿著小刀,一絲不苟的在那細細的竹條上纂刻著,悠悠說道:「我們以前機緣巧合之下跟了同一個師傅,學了一些普通人不了解也不理解的本事,當時我們是八個人,現在就剩下我自己了……」
說著,他瞥了我一眼,目光複雜,說道:「那幾個老夥計都沒有留下子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本來想把這些東西帶進棺材里的……算了,陳年往事就不提了,你好好學吧,能學多少算多少!」
老人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不說我也沒有問。
在細細的竹條上篆刻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手穩眼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最重要的是,老人教我的篆刻,並不是刻字,而是篆刻一些古怪的花紋,或者說是一些符文更為合適。
老頭子之前交給我的桃木釘上面,有幾根上面也有類似的花紋,但是沒有老人教的這麼繁瑣和複雜。往往篆刻完一個繁奧的符文,我得消耗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並且還不一定能成功,專心致志的篆刻下,很耗費精力。
老人說,相比較而言,用毛筆蘸上硃砂在黃紙符上畫這些符文比較容易一些。但是這些符文在紙符上發揮的效果不大,只有篆刻才能讓這些花紋符文發揮最大的功效。當然,並不是篆刻完成之後就成了,還需要在篆刻好的符文上用自己的血塗抹上去,很是繁瑣。
又過了半個多月之後,我已經徹底沉浸在那些符文之中,篆刻的速度越來越快,熟練度越來越高。老人悉心教授,教會了我很多對付髒東西的辦法,雖然還沒有機會試驗過,但是他教給我的那些東西確確實實的為我開啟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而就在我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個月的時候,當天晚上,一陣輕響將我驚醒了。
這響聲是從那大黑布掩蓋下的棺材里發出來的,我睡意全無,噌的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心驚膽顫的看著那口棺材。
老人的反應比我快,他從床上下來,一個箭步衝到了那口棺材前,直接掀開了那大黑布。
紅繩纏繞的漆黑棺材呈現出來,此時那纏繞成網狀的紅繩輕微顫抖著,穿在紅繩上的那些古樸精緻銅錢微微跳動著,輕輕擊打著棺材,發出些許輕微的聲響。
除此之外,漆黑的棺材上釘著的那些鐵釘,有一些正在輕微顫動著,似乎有人在裡面將這些鐵釘往外使勁的推一般。
我看著老人,顫聲說道:「周師傅,這……」
老人的面色凝重,沒有回應我的話,直接拿過鎚子,將其中一些微微顫動的釘子狠狠的砸了幾下,重新砸進了棺材中。隨後,老人直接咬破指尖,手指沾著血在棺材上畫了一個繁奧的符文。
沒過多久,棺材上的紅繩和銅錢安靜了下來,老人看著漆黑棺材,沉默了一會,然後對我沉聲說道:「沒事了,睡覺吧!」
說著,他又重新將大黑布蒙上了那口棺材。
雖然老人表現出一副淡定的模樣,但是我總感覺心驚肉跳的,一夜都睡得不踏實。好幾次從夢中驚醒,看到那棺材沒有什麼動靜之後,我才敢繼續睡。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老人教授我的進度加快了很多,不求能理解,只求能死記硬背記住就可以了。雖然老人沒有明說,但是我知道肯定是因為那口棺材的異常才讓老人這樣做的。
從那天晚上棺材的異常之後,每天晚上那口棺材都變得不安分起來,剛開始的時候老人只要在棺材上畫出一道血符就行了,可是幾天之後,老人足足在棺材上畫出了十八道血符才震住了那口棺材的異常。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有時候甚至一夜都不睡,蹲坐在壽衣店門口抽著旱煙袋,神色黯然,自言自語嘀咕著什麼。
直到八月底的某一天晚上,那口棺材上的紅繩突然間崩斷了幾根,棺材內的動靜很大,老人在棺材上畫出了將近五十道血符才鎮住那口棺材。
弄好之後,老人臉色很難看,沉默了很長時間,對我說道:「這段時間能教的我都已經教給你了,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明天的時候幫我一個忙,做完之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說道:「幫什麼忙?」
老人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又看了看旁邊的那口空棺材,語氣有些複雜的輕聲說道:「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