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錯愛
「不回去?公主以為戰場是可以隨意胡鬧的地方?」
陸璇冷了聲,先不說軒轅明熙這樣偷偷混在軍營中有多危險,到時上了戰場,刀槍無眼,誰顧得上她?要是有所損傷,顧錚就算不知情也難辭其咎!
直到把下唇咬出兩個深深地牙印,軒轅明熙才開口。
「璇兒姐姐,這四年我都在好好練武,我有能力保護自己,而且這次的戰事並不大,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定能班師回朝。這次讓他出征,目的不在考驗他行軍打仗的能力有多強,更多的是威懾外敵,讓他們知道大律雖無護國將軍,但有神威小將!」
軒轅明熙分析得很對,陸璇也知道,所以這一次顧錚能來,她沒有擔心,更多的是高興。
能有這樣一次鍛煉的機會,對顧錚對大律,都是很好的。
可是,這並不能成為軒轅明熙上戰場的理由。
陸璇還要再說什麼。軒轅明熙眼底露出幾分悲涼:「璇兒姐姐,我知道這次是熙兒任性了,可我已經十六了,再過一兩年。就算十五弟還不懂事,皇叔也會做主將熙兒婚配的。」
「公主怕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陸璇一語中的,軒轅明熙的臉白了兩分,勉強的笑笑:「沒有,只是想在嫁人之前看看邊關的風光罷了。」
這話有多蒼白無力,不用陸璇說,軒轅明熙也明白。
可是還能怎麼辦呢?
她喜歡的人,喜歡過她,可已經不會再喜歡她了呀。
「公主若是想看,民女可以陪你去。」
軒轅明熙慘然一笑:「璇兒姐姐,熙兒會保護好自己,還請璇兒姐姐滿足熙兒最後的心愿。」
真的只是最後的心愿,陪他上一次戰場,從今以後,她安心嫁作他人婦。
他若生,願他一生榮光。名垂青史;他若亡,年年清明,她給他焚香燒紙,祭奠一生。
「你可曾和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陸璇委婉的問。對這兩個人的情況有些擔憂。
顧錚這樣的人,性格果決,愛恨分明,適合帶兵打仗,在感情方面,也應當是從一而終,若是……沒有顧家被滅了滿門這件事就好了。
「嗯,說過的。」
軒轅明熙淡淡的說,眉眼彎彎,笑得讓人心疼。
十六歲的少女,正是如花的年紀,她的眸底卻藏著極深的哀傷。好像有一道傷口,橫亘在她心底,流著血,甚至潰了膿。要將她生生拽進沼澤,萬劫不復!
她的確是有對顧錚說過自己的心意的,甚至不止一次。
在那次顧錚贏了苗疆大使之後,她求著皇叔准許她出了一次宮。她說等他贏了就去給顧家祖上磕頭。
可是出了宮之後她才發現,顧家一族,連屍骨都不曾有人收。
她迷茫得很,滿腔的愧疚連彌補的機會似乎都沒有。
然後她去了顧家老宅,在那裡,她遇到了顧錚。
十五六的少年郎,不像同齡人那樣弔兒郎當,甚至臉上連一絲笑意都沒有,綳著臉,面無表情的模樣,好像他生來就是孤獨的。
她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顧家的院子,走過仍貼著封條的房間。然後她看見他對著主院筆直的跪了下去。
膝蓋與地磚相撞發出的悶響如一記重鎚,狠狠地砸在她的胸口,震得她五臟六腑都跟著疼起來。
這個少年,不該是這樣的。
他該是意氣風發的。該紅著臉卻固執的抓著手問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他的眼睛,該亮得如浩瀚的星辰,而不是這樣落了塵埃。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走了出去,然後在他身邊跪下。恭敬甚至有些謙卑的磕了三個頭。
然後她問:「顧家小郎,你說過的話,還作數嗎?」
當時顧錚是怎麼回答的?軒轅明熙閉上眼睛想了想,少年冰冷的容顏浮現在她腦海里。他說:「公主殿下,臣少不知事,若是對公主說過什麼冒犯的話,還請公主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忘了吧。」
忘了吧……
如何忘得了呢?
當初那個少年攔在她面前,臉紅的模樣,勝過天邊燦爛的晚霞。勝過她後來看過的一切風景,印在她的心底,霸道的打上屬於他的印記。
那臉紅的少年還用堅定不移的語氣說要努力成為能娶她為妻的人呢。
可是現在他說,讓她既往不咎。
她也想既往不咎。可心不由己還能怎樣?
顧錚說完那話就離開了,走得毫不猶豫,半點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跪了多久,只覺得無力。只覺得可憐,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過,為什麼要由她來承受這些?
後來她將他堵在宮門口,當著下朝出宮的百官面前問:顧錚。如果我自貶為民,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如果她願意為他捨棄公主的身份,甚至捨棄軒轅這個姓氏,他願不願意拋開那些偏見,給彼此一個機會?
她的驕傲已經被踩在腳下,姿態放到最低,冒著被天下人嘲笑的風險努力朝他靠近著。
可他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只是疏離又客套的說:「公主殿下,縱然你自貶為民,可你身體里流著的,還是軒轅一族的血。」
這話多可恨啊,叫她連一句反駁都說不出來。
是啊。無論她怎麼做,都改變不了自己是軒轅一族的人。
只要她還活在這個世上,就洗清不了身上的罪孽!
從那以後,她不再問他這些事,只是執拗的做著最後的救贖。
顧家一族的屍骨早已找不到了,她就讓人做了牌位悄悄擺在顧家老宅的祠堂,逢年過節總會記得拜上一拜。
想辦法探聽他的喜好,替他尋名劍。抄兵書。
她像個活在黑暗中的人,他就是她全部的嚮往和光明。
她做的一切,他也許不會全部知道,但也能感知一二,他不點破,她也不再說。
他比她想得薄涼,她也比他想得要執著。
他撩動了她的心,卻在她動心之後,將她的真心棄之如履。
可是那又怎樣?
若不傾盡全力,哪裡有資格說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