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紅纓槍已埋
書房。
丫鬟點好香薰退出去,陸璇端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並未好奇地打量書房的擺設。
按理說,國公府的書房,雖比不上皇帝的御書房重要,也是閑人勿進的所在。
路昊然把她叫到這裡之後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坐在桌案之前,良久才道:「璇兒,六年前你們出京,是否遭遇了什麼不測?」
他的語氣夾著幾分小心翼翼,也有幾分不確定,陸璇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收緊,指節用力到泛白,唇卻緊抿著不肯開口回答。
「六年前,你們遲了一個月到達邊關,這一個月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真的想知道?」
陸璇抬眸定定的看著路昊然問,原本清冽的眼眸早已通紅一片,甚至有幾分恨意泄露出來。路昊然一怔,過了一會兒才道:「是。」
「六年前,我與父親剛出了京城不久,便遭到伏擊,來人個個身手不凡,父親為了護我,腰腹被砍了一刀,與其他人衝散。」
只說了一句,陸璇的胸口便被沉悶的氣息壓迫不得不停下來呼氣。片刻后才繼續說:「這一路父親與我喬裝打扮,卻依然不時有人前來追殺,有一次父親留了那殺手活口,殺手說是奉了路國公之命讓將軍死在前去邊關途中。」
陸璇說得很輕,似乎那一路的兇險算不得什麼,路昊然卻是眉頭緊鎖。
「璇兒,我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我與你父親……是患難知交。」路昊然聲音有些艱澀,帶著幾分嘆息,不自覺苦笑,連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可信度有多低。
「你與父親之間有何恩怨,璇兒沒有評判的權利,六年前的事我也會遵照父親的吩咐忘記,絕不對外人提起,所以你不必向我解釋什麼。」
陸璇說完起身向外面走去,路昊然想挽留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終究只能眼看著陸璇走出書房。
從書房出來,陸璇徑直朝西苑走,卻明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六年前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她剛剛說的那樣輕鬆,她還記得那段提心弔膽、東躲西藏的日子,鼻尖似乎還能聞到源自自己父親的濃鬱血腥。
縱然花了六年時間逼迫自己去遺忘,去原諒,到最後也無法做到完全不計較。
想得正出神,背後傳來男人低低的輕嘆:「那把紅纓槍,便是在那個時候丟的么?」
回頭,男人臉色蒼白的倚靠在走廊柱子上,孱弱,病氣,是他如今渾身最明顯的標誌。
陸璇定定的看著他,眼神有些茫然: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她早應該知道的不是嗎?為什麼還是不自覺的想要為他辯解?
也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許他並不知道那柄紅纓槍上塗抹了劇毒!
「少卿,你可知……那紅纓槍上抹了劇毒?」
可知她拼了性命保住的紅纓槍,差點要了自己父親的性命!
路少卿整個人僵住,臉上全是難以置信和錯愕,紅纓槍上……抹了劇毒!阿璇是如何發現的?是傷了她還是傷了別的什麼人?
陸璇舔舔唇,胸口因為即將說出口的話而劇烈疼痛著,呼吸也跟著灼熱異常。
沉默許久,終究還是說出來:「少卿,那把紅纓槍被我埋了,與父親的斷臂一起埋了。」
我和你之間的情誼,也在那個時候被埋葬了呢。
陸璇說完笑起,轉身離開,徒留路少卿一個人在身後,撕心裂肺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