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灌頂大輸(修)
?日當正午,邊境瀾州城外東西北三門卻被滾滾洪流似的『府兵』包圍了。
旌旗隨風飄舞,番號分明,赫然是『瀾州鐵騎衛』;也就是瀾州指揮使元豐所統轄的一營府兵。
烏光鎧在烈日的映照下剌眼難睜,肅殺之氣直撼九霄,板門刀、車輪斧擒在鐵騎兵手中,烏鎧銀盔鐵護面,把一個個精銳府兵裝扮成了死神。
隨便拎出一個府兵,放到江湖上都是『士』一級的高手,雖說不算惹眼,但架不住這如淵如海的數量啊,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你淹死了,何況是上千的『士』?
按修行等級劃分,『士』所在的境界是第三階。
大煌王朝整理出的普世修行等級共十階。
第一階:普修,包括武修(武者)、異修(異術)、道修(道人)、佛修(和尚);
第二階:入門,這一階段的修行者被統稱為『徒』;(這一階段修行圓滿就可以去各地的世家豪門應聘當『護院』了)。
第三階:登堂,稱為武士、術士、道士、禪士;顧名思義,登堂入室,那就是獲得了宗派的部分真傳,一個『士』者很隨便就能擺平十多個『入門』之徒。
簡單的說,以『士』成軍,成千上萬的拉入戰場,他們的殺傷力是無比駭人的,不說別的,光是手裡的板門大刀、車輪巨斧,都在80斤以上,藉助馬勢一個衝鋒一刀劈斬下去,足以把敵對者連人帶馬剁成四截。
大煌朝之所以成為世界中最強的帝國之一,就是因為它擁有80多萬這樣的『士』組成的精銳煌軍。
大煌立國近兩千年,其雄厚的底蘊可見一斑,有賴於煌境內諸修遍地、宗派林立,它們不斷的向煌廷輸入新生血液,這個尚武民族,唯武至上,修道、修武、修異、修禪,全民突擊『彼道』,以此來延續煌廷兩千年來創下的耀煌文明,當然,各人最終追求的是身登彼道、超脫生死。
誰不想擁有千年壽元?誰不想成為陸地神仙?
而軍中的『伍長』都是士階中的姣姣者,是『登堂境』中的圓滿者,隨時都有可能突破進修行的第四階。
第四階:小成;
小成指的是功法造詣達到了一個『江湖高手』的水準,等閉十幾個『士』根本不放在眼裡,三拳兩腳就能擺平。
而這樣的『造詣小成者』就是軍隊中的百人長,也就是大煌廷最低一級武職的『都頭』;
大煌府兵制,一營3000人,分成三衛,每衛1000人,也就是說,每衛擁有10名都頭(造詣小成者)。
領『衛』的武職是『參軍』,每營3名參軍,分領三衛,參軍的身手卻處在修行的第五階。
第五階:大成;
大成指的是功法武技造詣大成,他們再邁一步,就能達到『後天極致』境界。
『造詣大成者』的修為十倍勝於『小成者』。
參軍的頂頭上司是『指揮使』,而指揮使的修為正是『後天極致』。
第六階:後天極致;
在各宗門,後天極致強者都被稱為『小長老』,他們一但突破這個境界就是『小先天強者』。
在億萬武修雲集的這個世界,小先天強者也勉強算是二流高手了!他們是各方勢力立足於世的中堅基礎,任何一股勢力能擁有上百名『小先天強者』,就能在這個世界上開宗立派、繁衍生息;甚至令帝國皇廷無比忌憚,因為這是一股完全無法忽視的力量。
煌廷的統治之所以堅若磐石,部分原因是守護煌廷的『聖煌頂』擁有上百名的小先天佛修,佛修天下只此一家,就壟斷在煌室元家。
不過這個世界太大了,能與『聖煌頂』分庭抗禮的還有南域的道系宗門『紫虛殿』、『昆頂山』,西蜀帝國的『青冥觀』,左腳踩著金狼帝國、右腳踏著蠻雄異邦的『太武神宮』;這幾大宗門的勢力都相當恐怖,另外還有好多宗派沒有提到,並不是說它們所擁有的功法就不如上述幾宗門,只是它們這一世發展出的力量不如人家吧。
比如『真靈寶齋』和『赤霄仙宮』,它們與聖煌頂、紫虛殿、昆頂山、青冥觀、太武神宮是齊名的,但三十年前兩派發生了一場血戰,致使精英喪盡,現在門人凋零,盛況不再,山門都要裁撤掉隱世不敢露頭,因為一但把鎮派之寶和秘典再失去,它們就等於徹底滅絕於世了,所以只能藏起來休養生息。
瀾州兵馬指揮使元豐,雖是處於『後天極致』境的一名高手,但這個無根閹狗陰狠毒辣,他有皇賜的秘器,擁有的殺傷力極其恐怖,比『小先天』都不遜色多少。
正因為他的心夠毒,手段夠狠,身懷秘器,所以皇帝才放心派他在瀾州盯著元顯山。
駐紮在瀾州的三衛兵,把瀾州東門、北門、西門全封了,唯獨留下了南門。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州城中的候府。
啪,元顯山拍案而起,紅楠木製成的書案給他一掌拍塌進去一個掌印,貫通了書案背面。
「看來元豐已經接到了宮中的秘令,這是在配合那邊的動作。」
候爺面沉似水,心知,對戰氣滔天的鐵軍誰也奈何不了,莫敢捋其鋒,想殺出重圍太難了,累就把你活活累死。
本來還要等『北面』的消息回饋,不想奸宦元豐倒先行動了。
「老爺,此獠唯獨不封擋南門,讓我們以為南面空虛,他定然在看似空虛的南門外布下了絕殺力量,倒不知是哪一股精通妖術的力量在暗中助他?」
異修宗門在世間不明設山門,都神秘莫測,它們可不想被誰摸清了底子,然後被人家一鍋端掉。
任何一宗異修派的山門都是它們的絕秘,包括它們本門派中非小先天強者的修練所都是臨時的,只有小先天強者才配進入宗門的核心秘境。
小先天強者是一個宗門真正的中堅力量。就算是『後天極致』者比他們多十倍,也還差著一截的。
在漫長的修行路上,只有跨進小先天境才有資格邁出去觸摸神秘『彼道』的第一步;
「元昌……」
「候爺,老奴在……」
「還有多少家奴沒有遣散?」
「回候爺的話,半個月前就陸續遣散了大部分人,如今就剩下幾個老奴老僕了,沒人願意離開候爺,便是死,也要和老爺在一起!」
元昌老眼通紅,語氣中滿含悲憤,老拳更是捏的咯嘣咯嘣直響。
「元昌,你要親自護小少爺離境!」
「候爺,讓老奴留下吧……」
元昌噗嗵一聲跪下了,老淚縱橫,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元昌,本候信你才託孤給你,你莫叫本候失望,去吧,叫錚兒去祖祠之堂等我!」
「老奴……是!」
待他離開,元顯山才轉頭望著九夫人衛蚩道:「蚩兒,跟了本候,你可後悔?」
不是滅頂之禍臨門,瀾州候也不會問出這種話。
「不曾,老爺,你是衛家大恩人,沒有你二十年前搭救我父親出京城,也沒有今日的衛家,衛蚩碎身以報,不足以還老爺大恩於萬一!」
「唉……二十年前我就知道有今日了,元家在這二十年中也還夠了皇家的情份,它不是要絕我之後,我又怎麼會反抗?逼人太甚,逼人太甚了啊!」
「老爺,那大夫人她們……」
「你不用說了,我自有主張……你去盯著老三,這個賤婦,貞德不守、綱常敗盡,我看她今天還有什麼好說的?」
老三(三夫人)和兵馬指揮使元豐是親戚,她也是內奸一枚。
「是,老爺……」
衛蚩從正堂出來,在月亮門處正好撞見了隨著老總管往祖祠去的元錚和二婢(竹菊)。
「錚兒。」
「母親。」
「這是為娘師門的彩雲令,你貼身藏好了,興許,將來能用上……」
衛蚩一翻手取出一面小令牌,那令牌還沒巴掌大小,晶瑩剔透,正面刻畫著重重七彩祥雲之圖案,背面是個浮凸有致的篆體『令』字。
元錚心中湧起了一股酸楚,尼瑪啊,老子才穿越而來,還未享受新媽咪的疼愛,這一轉眼就要家破人亡了?
生死離別在即,他再沒心沒肺,這刻也要眼珠子發紅的。
元錚接過那溫熱的彩雲令貼身藏好,此時也顧不上細看,望著衛蚩道:「母親,我們不能一起走嗎?」
「傻孩子,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還是聽你父親的安排吧。」
「母親,我、我要不跟他們進宮去得了,咱們這好好一個家,一轉眼就要傾崩了……我心裡難受呢!」
元錚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的這句話,似乎是一種本能,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家人。
這話聽的衛蚩清淚滑落,她伸手輕撫兒子的俊面,哽咽道:「錚兒,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你是父母生命的延續,為娘但有一口氣在,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母親,其實我、我不是……」
「不要再說了,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元錚腦際轟然,從這一句話中他就知道自己穿越替魂的秘密曝露了,不然『母親』怎麼會這樣說?
但這也讓人太感動了,她即然發現了自己是另一個靈魂,為什麼還這麼護著自己?
不管如何,此刻『母親』的至愛也叫元錚心旌搖蕩,他沒能忍住心下湧起的沉痛悲緒,眼眶裡都憋著淚水,當時就跪下了。
「娘,你永生永世是我的娘,天塌地陷你也是我的娘,我元錚在這裡對天立誓,傷我父母者,我必滅盡其九族,日月沉淪,此誓不改,此仇必報,兒以血鑒黃天!」
他一發狠,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硬把額頭磕出血來,再抬起頭時,已然是血淚交錯!
衛蚩眸光豁亮,心下更是自豪不已,這才是我兒子啊,有滔天熱血,有錚錚鐵骨。
但此時,也只能硬起心腸呵斥他走了。
「竹兒菊兒,你們以後跟著少爺,用心侍候他,我在這裡給你們定個名份,待我兒滿十六歲,你們正式轉入錚兒的侍妾,錚兒,你也聽明白了嗎?」
「娘,兒遵命。」
竹菊二婢一齊跪倒,個個淚痕滿臉,「夫人,婢子等誓死守護小公子!」
祖祠之堂,元顯山偉岸的身形立在堂前,右掌撫元錚天靈蓋,以摩頂秘灌大法將一道玄秘奧義輸入了元錚腦海。
元錚只覺腦際轟鳴,一股股洪流挾著無比深奧的光幻符文一串串流入腦竅。
他全身戰慄著,汗出如漿,過去十幾年泡在葯缸里淬鍊過的軀體,也只能勉強承受父親的灌頂大輸。
由此可見這灌輸的強度似乎不同?
而一旁的老管家元昌見狀就明白候爺的心思了,神情不由巨變,黑袍一抖就跪了下來。
「候爺啊,您這是何苦?如此一來還如何抵抗?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竹菊二婢也看出了異樣,紛紛震驚的跪倒。
只有元錚還沒搞清狀況,但現在他也來不及去搞清什麼狀況了,因為入頂的洪流撕開他的經脈正在朝全身奔涌,四肢百骸,任督二脈、天地之橋、十二重樓……
這僅僅是授以『聖煌神拳』的玄奧精意嗎?
顯然不是那樣。
這分明是元顯山把一身修為轉嫁到了兒子元錚的體內。
但是元錚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他也不懂得任何修練法門,所以什麼也搞不清。
不過就算他搞得清,這時也抗拒不了。
瀾州候元顯山居然毫無保留的把自己一身精純的修為全數灌入了愛子體內。
元錚實在架不住撕經裂脈的巨痛,終是暈了過去。
而元顯山也漸漸完成了輸功,一瞬間他的臉孔蒼老的好似八九十歲的將死之人,實際上他耗盡了自己的全部精力,此時,他已經走到了生命最後的關口。
老管家元昌完全傻掉了,但他也終於明白候爺為什麼這麼做了,他終是不肯頂著大煌候爵的名去行逆事,但把自己一身功力給了兒子,就是讓他去做以後的事。
「候爺…你…嗚……」
元昌數十歲的年齡,這一刻卻哭的好象個孩子,頓足垂胸,血淚溢滿眼眶。
「不必再說了,元昌,你跟了本候這麼些年,還不了解本候的脾性?過了今日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瀾州候元顯山這個人了,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冥路……我元家也把所有的情份還給了大煌,還給了皇帝,從今以後,我兒元錚再做什麼事都能無愧於天、無愧於心,無愧於煌,只有大煌欠我元家的,沒有我元家欠大煌的,本候以魂祭天道,以血鑒神明,為我兒元錚討取天地之大氣運,異日我兒必鑄不朽之名,立橫天偉業,開萬世太平……元昌,你們速速從祖祠下的秘道離開吧,遲恐不及……」
說到最後,瀾州候都似喘不上氣了,只怕他連一刻鐘都挺不過去了。
竹菊二婢泣不成聲,嘴唇都咬破了,元昌鋼牙一挫,猛得抱起暈迷的元錚,「候爺,元昌有生之年,必輔助公子成業,以報候爺知遇之恩,您保重……我們走!」
老總管元昌眼裡都流血了,但毅然閃身入了祖祠,竹菊二婢也隨後跟進。
此時,城內馬蹄聲轟鳴,從四面八方朝候府捲來,濃濃殺氣直衝霄漢。
但是盤坐在祖祠前的元顯山卻笑了。
「皇帝,你想不到我兒元錚會打劫你的氣運吧?天生惡毒的無恥之人,也不會永遠逍遙,本候只是先走一步,在漫漫黃泉路上終能等到你來……嘿嘿!」
一抹殘陽,映紅了瀾州城,西北風刮過時,帶起了濃郁的血腥味兒。
但這一切不是結束,恰恰卻是剛剛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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