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師傅

第7章 師傅

「這都是些什麼事阿!」林清禁不住扶額。

「什麼什麼事?」身側卻忽然又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這個聲音林清並不陌生,她昨日與他說過幾句話,今日也已聽過他的聲音了。

「趙明松。」林清平靜的看向來人,唇角逸出他的名字。

「怎麼不跑了?那個店小二呢?」趙明松卻戲謔一笑,靠近林清的耳朵輕聲道。

「趙捕頭,莫非你以為小女子願意跑?若不是那個……」那個登徒子!

林清已不願提及適才那個男子,單隻要一思及那人,她便覺耳根處有些發熱。

「我是來拿你歸案的。」趙明松雙手環胸,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林姑娘,你說,謀害人命的罪名,夠你用幾條命來承受?更何況那人還是台州城知府許桓許大人!」

台州城知府許桓?那不是張敬德的岳父嗎?沒想到那個死相凄慘的老頭竟是許桓!林清抬眸與趙明松對視,似乎想要透過他的眼睛直看入他的心裡去。

「趙捕頭未免太看得起本姑娘了!」林清冷笑,面上儘是不屑。

這時又有幾名官兵追了上來,見趙明松也在,一眾人倒並未有太多驚訝,只提了刀小心翼翼的將林清團團圍住。幾個人皆是默不做聲,暗暗與趙明松以眼神交匯信息。

林清不再開口,卻忽然朝其中一個官兵而去,以令人猝不急防的陣勢奪了那人手中的鋼刀,隨後便是徑直一刀直取趙明松首級而去。

趙明松做了幾年的捕頭,與人打鬥無數,武功自然是不差的。他霎時便向後傾下身子躲過了林清的一刀,隨後又是一個倒手朝林清手中的刀而入。然而林清手中的動作極快,足尖一點便躲開了趙明松,又尋了一個刁鑽的方位攻向他。她手中的刀靈敏如蛇,銳利的刀鋒閃爍著一道道刺目的寒芒。

這一次趙明松卻沒能輕鬆躲過那鋒利的刀刃,他的面上不慎被劃出一道口子,紅艷的鮮血頓時滲了出來,那刺目的顏色格外引人注意。趁他一時不曾反應過來,林清又重重朝他踹了一腳,只是這一腳卻沒將他踹倒在地,只是教他連連倒退了數步,模樣十分狼狽。

他抬手混不在意的擦了擦面上的血漬,唇畔勾起一個隱秘的弧度。

林清不知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只拼力朝他身上幾處大穴攻去。二人漸漸纏鬥成兩團灰影,模糊的叫人看不清二人的招式。

不知怎的,趙明松看向林清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疑惑,手上的動作也同時放慢,被林清尋得契機一掌將他擊倒於地。

「老大!」見趙明松如此,圍在一旁的眾人一齊驚叫道,隨後便七手八腳的將趙明松服了起來。

適才他們見林清與趙明鬆動起手來,本想上前幫忙,可又怕誤傷趙明松,只好在一旁干看著。如今趙明松掛了彩,他們一個個都只覺怒火中燒,恨不能即刻便弄點顏色叫面前的這個小丫頭瞧瞧!

「你這個臭丫頭,讓本大爺好生教訓教訓你!」一名面色長了一顆碩大黑痣的男子說道。

「是啊,一定要好生修理修理這個丫頭片子!」另一人目露凶光的官兵附和道。

然而趙明松卻是愣在原地,半句話也沒說,眼神獃滯迷朦,就連呼吸都愈發凝重起來。

他沒有想到,這個名喚林清的女子居然身懷武藝。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她用來對付他的招式,似乎與他手中的功夫出自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已故丞相趙懷的女兒趙木樨!

「你……你的……」趙明松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他望著面前的嬌小女子,濃黑如墨的劍眉擰成了一團亂麻。

初次見面,她站在一具屍身前嚇得面無人色,一副柔弱少女的模樣,然而卻趁別人不注意時朝他詭異一笑。

再次遇見,她被人扛著跑了很遠,待他終於追上她時又與他大打出手。並且,她的一招一式都令他哭得分外熟悉……

實在是令人不得不心生疑惑阿。趙明松覺得自己猜不透面前這個女人的心思,儘管他從來不曾猜透過女人的心思。

「你的師傅是誰?」終於還是將這一句話湊全了。趙明松覺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憋了半晌終於該是問出了這麼一句來。

師傅是誰?按理說來應該是那個人吧……可教他武藝的那人若真成了她的師傅,只怕她與他便再無在一起的可能。即使並未有師徒關係束縛,那個人也沒有想要娶她的心思。他身邊繁花萬千,而她林清實在算不上什麼重要之人。

林清輕輕搖頭苦澀一笑,轉身欲走,然而手中卻還緊緊握著適才搶來的鋼刀。

「站住!」趙明松忽然大喝一聲,眨眼間便已閃身至林清跟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真的很想知曉她的答案。

「人不是我殺的。」林清冷聲道,語調依舊清脆,只是語氣間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哎,你……」趙明松覺得自己今日特別奇怪,怎麼老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平日里他可不是這樣的阿,難道是因為遇見了奇怪的人嗎……

「趙捕頭何故要與我這般過不去?小女子自認未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實在無福受趙捕頭這般'厚愛'!」林清凌厲的眼神掃過將她團團圍住的一眾官兵,直直落在趙明松面前,示意趙明松給她一個說法。

趙明松即刻便揮了揮手朝那些人道:「你們先回衙門,我稍後便到。」

一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子卻沒移動分毫。他們齊刷刷的盯著趙明松,面上露出擔憂的神色。自家老大方才可是落了下風阿!若是沒他們在這鎮場子,只怕老大會被那小女娃狠狠修理一番呢!他們與趙明松一同出生入死那麼多次,皆是不忍趙明松受人欺負。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趙明松之所以落下風,不過是因為他不願還手罷了。見自己的屬下對自己露出那位明顯的不信任的眼神,趙明松嘴角禁不住抽了抽。他在心裡咆哮:這都是些什麼人阿?還口口聲聲與自己稱兄道弟的,居然這樣不信任自己!

「小清姑娘,你別誤會,我叫兄弟們來抓你不過是想請你去衙門裡問幾句話,絕無懷疑之意!」趙明松斬釘截鐵的道,晶亮的眸子折射出誠炙的光芒。

然而趙明松所言卻句句非實。他不僅懷疑她,甚至還想將她囚入獄中!自那日黃昏一別,他一直對她心存好奇,一番打聽下才才找到張府,然而去張府尋她時卻被告知林清逃跑了!

趙明松忽然便聯想但那具令人膽寒屍體來,以及當時林清對他綻出那樣詭異的笑來,簡直叫人不能不疑心!然而見她說的那樣斬釘截鐵,他又不忍懷疑起自己的猜想來。

即使她身上疑點頗多又如何?一聯想到某種可能,趙明松的神色愈發端肅起來,忽然發覺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的不重要了。

他的命是師傅救活的,他的功夫是師傅手把手教的,他的師傅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曾經滿懷希冀的想要成為像師傅那樣的人,可惜……

他的師傅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叱吒朝廷的丞相趙懷。

丞相的身份帶給趙懷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卻也讓他失去了人世間最為寶貴的東西。他的愛情與親情,包括,他的命。宣德十七年,丞相趙懷因心懷不軌意圖謀逆而被賜死於丞相府中。

同年,趙懷的獨生女兒趙木樨亦不知所蹤。

趙懷是嚴師亦是趙明松的義父,不僅教他一技之長,更教會他如何做人。

趙懷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於是他十五歲便開始離開丞相府遊歷四方。趙懷說,人要常懷善念,善待他人,於是他成了總捕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衙門裡的所有殘忍的酷刑全都換成了服勞役。趙懷還說……

趙懷平日的話並不多,但每一句都被趙明松記在了心上。趙懷並沒有體面的死去,而是被斬首示眾。趙明松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親眼看著自己從小到大最敬重的師傅被人死死按在鍘刀下動彈不得,他當時便禁不住淚流滿面。

然而趙懷的神色卻一如往昔般從容,他看見躲在人群中的趙明松,居然還朝他展露出一個寬和的笑顏。他的嘴一張一和,卻令趙明松明白了他想說的話:不要哭,也不要為我報仇,好好照顧阿樨。

他最後一次聽了師傅的話,不再哭,也沒有報仇。然而他卻把師傅的女兒弄丟了,七年間,他走過無數地方,詢問過無數個人,確始終沒有阿樨的消息。

她就像忽然人間蒸發似的,徹徹底底的從他的世界里消失了,那年她才十歲……

而如今,趙明松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名喚林清的小丫鬟的面容,有那麼一瞬間,與那個名喚趙木樨的小姑娘重合了。

雖然林清與阿樨的面容有許多不能契合之處,不過世人都說女大十八變,時過七年,阿樨變了些樣子倒也是尋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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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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