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20.第 20 章

聖安蒂斯作為王城來說,地形算得上奇特。

烏金懸宮建築群所處的神之路嵌在大裂谷中,而整座聖安蒂斯城就以懸宮為起點,從裂谷西岸一路延伸下去,地勢均勻走低,從地圖形狀來看,像個邊緣里出外進的半圓。

整座王城的建築風格大多跟烏金懸宮相契合,色調沉穩大氣。站在地勢最高的懸宮上俯瞰下去,無數烏墨打底金絲作嵌的房頂高矮錯落,總能給人一種熱血沸騰的恢弘感。

除了今天……

接到王城巡騎軍急報的奧斯維德二話不說跨上了馬背,帶著一列黑鎧黑馬的小分隊疾奔出懸宮。

外面大雨瓢潑,晝夜不停。積水順著地勢分流化股地淌著,在馬蹄下水花四濺。

王城裡大小醫所一共六間,奧斯維德高頭大馬,鐵蹄不停,全部巡看了一遍。急而脆的馬蹄聲在王城街道中穿流來回,幾乎沒有停歇過。大概是氣氛太過緊繃的緣故,哪怕聽慣了馬蹄聲的王城居民,也忍不住從窗戶里探頭看出來,張望幾眼后又匆匆縮回去,門窗緊閉。

不閉不行,因為飛蟲成災,擋都擋不住。

「陛下您看到了,所有醫所都擠得滿滿當當。」巡騎軍指揮官彼得推開臉上的銅絲面罩,沖奧斯維德道,「之前還要更混亂一些,今天大雨,路本來就濕滑,很容易摔跤,一旦磕到碰到就徹底不能動了。街上到處都堵著人。我調動了全城巡騎軍,才把人都分散移到就近的醫所。但是……」

街道清整了,人也暫時安頓了,恐懼卻已經無可阻擋地蔓延開來。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消息還能暫時封住,以免引起更多慌亂。可全城到處都有人出現這種情況,就不可能封住了。聖安蒂斯王城雖大,但真真假假的流言在各處街頭巷角同時爆發,由點及面傳遍全城只用了一頓午飯的工夫。

彼得說道:「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本來就容易磕磕碰碰,這下子一陣風似的全中彩了。我們怕手上沒有輕重,幫忙的時候格外注意,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安頓好大部分人,從醫所出來的時候,街上已經成了現在這樣子了。」

奧斯維德拽著韁繩掃視了一圈,肅然的面容掩在銅絲面罩後面,看不清表情。

金獅國雖然被壓制了近七百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至少王城還能稱得上熱鬧。可現在,一場蟲災和「石化」的怪病,僅僅只用了半天時間,就讓聖安蒂斯變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空城。

大半的房屋都門戶緊閉,生怕漏一點兒縫隙。

縱橫交錯的街道上看不到一點兒行人的痕迹,除了醫所人滿為患,哭叫不絕,其他地方甚至聽不到什麼人語聲。

原本沉穩的主城色調,在這種時候,卻顯出了莫大的破落空寂感,灰撲撲的,沒有一點兒生機。

王城都成了這樣,其他地方更不用想了。

傍晚時分,神官院的老神官拖著滿身累贅肉,趴在馬鷲背上就衝進了懸宮,一起追過來的還有他那兩個年輕的副手,神色焦急得彷彿屁股坐在了火堆上。

他們見到奧斯維德的時候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老神官沒能成功,因為他的半邊身體也砂石化了。

「陛下!陛下,北邊赤鐵軍和西邊青銅駐防軍都來了急報!」老神官趴在馬背上就嚷開了。

兩個副手忙不迭把他抬下來,輕拿輕放地在椅子上靠好。

奧斯維德現在聽到「急報」兩個字就覺得眉心直跳:「軍營里也出現這種情況了?」

「應該是!」老神官氣還沒喘勻就連連點頭,「因為發來的是求援信號,讓皇宮給駐軍營加駐醫官。」

長久的征戰歷史,讓金獅國磨出了一套完整的緊急信號,就像信砂一樣,會出現在神官院的觀象池裡,不同的顏色和狀態表示不同的意思。這樣的信息再成系統,表達的意思也畢竟有限。所以只有在萬分緊急的時候,才會靠它傳遞軍報。

一般傳遞的時候,還會有一份更為詳細的急報內容,通過傳統方式加急遞迴大本營。凱文手裡握著的,就是剛收到的一份。

他放開差點兒飛斷氣的白鷹,扣上面罩便翻身上了馬,一路毫無障礙進門入院,幾乎疾馳到奧斯維德面前才猛地一扯韁繩:「青銅駐軍里大面積出現這種情況,大多是今天在操練中擊碰導致的,現在已經緊急叫停。另外米奧說,他盯了一整天,那些發現那一片的飛蟲主要是從東北方向過去的。他現在已經命人在邊境線上加壘火槽,先用煙牆擋一擋,讓醫官帶一部分藥草過去一起燒。」

馬鷲還沒完全剎步,凱文就已經長腿一掃翻了下來,把手裡的軍報遞給了奧斯維德。

「東北方向?」奧斯維德捏了捏眉心,飛速掃了眼大致內容,道:「他的東北方向,那不就是梅恩鎮那一帶?」

凱文點了點頭,又若有所思地補充道:「但是如果沿著梅恩鎮畫一條線延伸過去,可以伸到克拉長河。」

「你是說——」奧斯維德正要說話,又一陣馬蹄奔近。

「……」

今天的緊急軍報簡直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剛送走神官院的,又來了凱文的,凱文這還沒走呢,赤鐵軍大本營守將指揮官卡繆斯也來了。

卡繆斯帶來的軍報恰好補全了奧斯維德沒說完的話——那些飛蟲是在克拉長河一帶出窩的。

「拉德帶人幾乎把沿岸的土都翻了一遍,地下全是蟲卵。以前也有,但是沒這麼誇張,拉德說就好像河岸邊被『施了什麼助長的肥料』似的,他們打算把翻出來的土燒一邊,清理掉一部分。但是雨太大,效果不明顯。」

「肥料?」凱文眉頭一皺。他不由想起了那夜滿地的沙堆,那玩意兒根本沒法用手去碰,除了落在河裡的一部分,剩下的幾乎都被埋到了地下,以免誤傷到人。

會不會是那些沙堆導致的?

事情一旦跟沙鬼扯上關係,就變得什麼都有可能了。

「還有,拉德安排了一小隊人混去了北翡翠國那邊,陛下您猜怎麼著?」卡繆斯沖奧斯維德道,「北翡翠國的飛蟲密度起碼是河這邊的兩倍,據說薩丕爾病上加病,更起不來了。他大兒子曼考沒了,那個玩物喪志的小兒子博特被急召回了王城,不知道有什麼打算。」

博特就是當初在賭坊押著麥和肖的那個小畜生,奧斯維德想起他那張心術不正的臉就來氣,頓時冷笑一聲,道:「每當某個國家臨近蹬腿完蛋的時候,老天總會給它安排幾個作天作地的傻逼,把最後那點兒苟延殘喘的氣數消耗殆盡。」

不過北翡翠國那邊更為惡劣的情況,讓凱文更加確信那些飛蟲跟沙堆有關,準確地說,應該是跟沙鬼給北翡翠國的那瓶東西有關。那個被他一箭射穿的母蟲,以及鑽進曼考守衛軍身體里的那些小飛蟲,應該才是這次「怪病」的罪魁禍首。

奧斯維德顯然跟凱文想到了同樣的事情,就聽他寒著臉道:「我就知道,沙鬼不可能那麼好心,白白給薩丕爾提供助力自己卻退回老窩。」

蟲災和「怪病」足夠使其他幾族焦頭爛額,顧首不顧尾。而等到雨季一過,他們捲土重來,其他幾族早已元氣大傷,他們攻拿起來簡直易如反掌。

最讓人咬牙切齒的是,就算你串起了前因後果,知道了他們的用意,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朝前走,因為抵擋蟲災刻不容緩。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被那些飛蟲叮咬過,這在以往不過是癢個幾天的事情,如今卻成了懸在頭頂的劍,不知什麼時候,它說掉就能掉下來,就像一道無時不在的催命符。

這一夜所有人都過得異常煎熬,不論是皇宮裡的,還是皇宮外的。

奧斯維德徹夜沒睡,一直盯著駐軍軍報。神官院也同樣燈火通明,幾個神官趴在觀象池邊眼睛都不敢眨。醫官院里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能早一分鐘配出有效的藥粉,就早一分鐘解脫。

除了王城巡騎軍,更多的王城軍被分成了無數小隊,連夜趕向金獅國各個城鎮。

凌晨時候,萬年上墳臉的老管家伊恩,因為睡覺的時候硌到了脖頸,從脊椎頂端一直硬化到了後腦勺,頭不能動了:

小獅子班在清晨起床的時候發現右手無名指和食指因為被壓到,也變成了砂石狀;

安傑拉的左眼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灰色,像是從雕像上摳了一塊下來,塞進了自己的眼眶裡;

而僅僅是一天的工夫,辛妮亞手肘上的灰黃分界線又朝上蔓延了一公分:

……

凱文雙手撐在奧斯維德的書桌上,目光微垂,用一種冷靜卻又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想進法厄神墓並不難,我一個人就可以。」

奧斯維德忍不住罵道:「一個人?你瘋了么?!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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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的挑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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