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凱文被綁在身後的手還在一塊尖石稜角上來回磨著。那個「不」字一入耳,他的手便是一滑,綳到極限的藤莖「啪」地應聲斷裂,手掌因為慣性作用,直接撐在那個尖角上,划拉出了一條長口。
凱文「嘶——」地輕吸了一口氣。
那個軍官本來就有些緊張,聽到他這麼一聲,乾脆也顧不上搞唇語了,一臉警惕道:「怎麼了?」
凱文乾笑一聲,依舊保持著背手在後的姿勢:「沒事,手抖。」
窗外又是一聲鷹唳,好像有巨物掀起了一陣勁烈的風,呼嘯聲一掃而過,外面嘈雜跑動聲在風中亂成了一團。
「拿下!拿下他們!」凱文聽見那些樹精用奇詭的語言瘋狂地嘶吼,「剩餘的人去圍住那些俘虜!別讓他們進去——」
手掌上的傷口在眨眼間便迅速癒合,凱文手腕飛速拉拽兩下,便扯掉了纏繞的藤莖。手腕被勒得扭了筋,又僵又硬不好活動。
就聽「咔、咔」兩聲骨骼活動聲接連響起。
軍官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卧槽你幹什麼呢!」
「鬆鬆筋骨。」凱文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自己別彆扭扭的那隻手腕骨卸了又重合上,而後一骨碌翻身坐起,一臉雲淡風輕道:「別急,等會兒就給你解綁。」
軍官:「……」
班盯著凱文的動作看了一會兒,扭著手腕也想有樣學樣,被離他最近的軍官低聲喝止住了:「小心卸不好把手廢了!」學什麼不好學變態。
「少兒不宜,請勿模仿。」凱文沒好氣地丟給班一句。
他根本不管藤莖上滿是毛刺,直接一把握住,將綁腿的那部分活活扯斷了,三下五除二摘了個乾淨。
那些樹精也不全是痴傻的,把他們關在廚房的時候還知道要把他們身上的武器全摘了收走,一點兒趁手的東西都沒給他們留。
凱文再不管門外有沒有看守了,他站起身四下一掃,在那一堆貼牆的石像旁邊找到一排盛水的瓦罐。他二話不說拎起兩隻瓦罐,抬手便潑了昏睡的那些軍官一臉。
「呼——誰?!」尼克他們被涼水驚得一個激靈,紛紛呸著嘴裡的水醒了過來。
「我。」凱文隨手丟開瓦罐,大馬金刀地走過去,有一個扯一個,單靠一雙看起來蒼白清瘦的手,將所有人身上的藤莖全都活撕了下來。
尼克他們還有些懵逼,一臉獃滯地問道:「這哪兒?那些樹皮怪物呢?把我們抓起來都沒個看守?」
凱文豎起一根食指壓住嘴唇,「噓」了一聲,指了指門外道:「自己聽誰來了。」
巨鷹丹咋咋呼呼的大嗓門已然到了近處,從頭頂上空傳來:「這幫樹杈子一臉猥瑣盡往這處涌是怎麼回事?!這草棚里有什麼東西吧?哎呦——他媽的居然敢用箭射老子!扇不死你們!」
他話音剛落,便又是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外面的樹精們被掀得四處滾走,根本沒法直立站穩。刀劍相磕的金屬脆響在風聲中變得模糊不清,似乎絲毫沒起什麼作用,氣勢弱得可以忽略不計。
振翅聲接二連三響起,有什麼巨物剛好落到了廚房頂上,打得整個洞穴都抖了抖。
眾人剛從捆綁中解脫,手腳還沒活動開,聞聲下意識揚起了臉,剛好碰到從頂上撲簌下落的泥石,吃了一嘴的灰。
「看準點,別把這地方扇塌了。」那個之前說「不」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有些冷的語氣,卻比先前清晰得多。
屋裡的眾人頓時一愣。
尼克目瞪口呆地頂著一臉泥灰,道:「陛下?剛才那是陛下的聲音?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凱文拍了拍衣服,轉頭沖面面相覷的眾人道:「能勞駕皇帝親自出洞來救,咱們也挺厲害的。」
眾人默默擋住了臉:「……」這並不值得自豪好嗎?!
「還捂什麼呢?起來走了。」凱文沒好氣地說完,大步流星朝門外走。
有巨獸人在,戰鬥力果然直接晉了一個檔次。光聽外面的陣仗和動靜就知道,這次小皇帝帶過來的是真·救星。
那些樹精被這些龐然大物攪得四處奔逃。它們天生比普通人矮小一些,優勢在於皮糙肉厚耐打擊,單論戰鬥力其實並不怎麼樣,對付凱文帶的一行人尚且需要靠突襲和出其不意,更遑論對上丹他們了。
凱文一腳踹開擋在門口裝樣子的兩塊大石。
亂成這樣,那兩個守門的樹精依然頑強地堅守崗位,儘管其中一個已經死死抱住了柱子,一手揮舞著一把跟它們風格完全不同的鐵劍,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被首領調來支援的救兵總是半路被丹他們截胡,怎麼也靠近不了這裡,於是守門的兩個只能誠惶誠恐地盯著不斷擴大的混戰,一時間居然沒有注意俘虜們已經在裡面翻了天,直到凱文破門而出,它們才回過神來。
兩隻樹精只愣了一下,便縱身撲了過來。
可惜,面對凱文的時候,哪怕愣一下也很要命。
「精神可嘉。」凱文言簡意賅地點評了一下這兩位樹杈子愛崗敬業的品格。
他一個側身,讓開了胖一些的那個,同時抬手一劈瘦樹精枯柴似的手腕。
噹啷——
瘦樹精手指一軟,鐵劍應聲落地。當它想要低頭去撿的時候,就見一隻修長瘦削的手從眼前一晃而過。接著,它便聽到了「咔嚓」一聲骨骼脆響。
這響聲一部分是從耳邊傳來的,一部分是順著皮肉筋骨延伸到腦子裡的。
它傻了一秒,終於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慢一拍地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擰斷了脖子。它保持著快速凝固的表情栽落在地,在死亡前,聽到了另一下清晰乾脆的「咔嚓」聲。
凱文行雲流水地擰斷了兩隻樹精的脖子。他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彎腰撿起地上的鐵劍。
這片地底下的聚居場所到處都掛著發光的蟲囊,足以照亮整片活動區域。凱文粗略掃了一眼,到處都是撲地挺屍的樹精,刀劍零零散散掉了一地,類似廚房的洞穴好幾處都被掀了頂,還有些被不知從哪兒滾落的石塊壓塌了,只剩為數不多的幾處還堅挺著,但裡面估計也不剩人了。
眼看著混戰已經到了尾聲,凱文索性也不動手了,抱了劍倚在廚房洞穴前的柱子上。
頭頂盤旋的幾個猛禽一聲長唳,抖了好幾根被刀劍流矢蹭落的硬羽,最後清了一遍戰場,便緩了速度打算落地。
凱文撩起眼皮,就見打頭那隻巨鷹壓低了身體俯衝下來,碩大的翅膀在地面籠罩了一層龐然的陰影,一張黑乎乎的大臉盤子嵌在鷹首的位置,要不是那雙大白眼珠子,簡直要跟黑暗融為一體了。
「哎呦!那不是小白臉指揮官嘛!」丹嚷嚷著叫道。
在巨鷹寬大的背上,還屈膝坐著一個人。那人的視線早早地就落到了凱文所站的地方,目光半垂,下巴卻微抬,神態姿勢一如既往帶著股居高臨下的傲慢。
蟲囊微黃的光亮勾出他一側的輪廓,眉眼深邃,臉頰窄瘦,顯得英俊又鋒利。
凱文嘴角微翹,眼珠清亮,含著一抹頗具調侃意味的笑意沖那人道:「氣勢不錯,時機剛好。我要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被這麼救一回,轉頭就該哭著鬧著要嫁你了陛下。」
巨鷹離地還有兩米多高的時候,奧斯維德就直接從它背上翻身下來了。他一拉肩上的斗篷,把手裡拎著的銅絲面具丟給跟上來的烏金鐵騎副手。
他沒什麼表情地上下掃了凱文一眼,冷冷開口道:「誰說我是來救你的?」
任誰卸掉一身負擔心情都會變得很好,凱文依舊噙著笑,難得沒堵回去,而是從善如流地道:「好,不是來救我們的,那請問您是來幹嘛的,尊敬的陛下?」
奧斯維德眯眼看了他片刻,伸手從腰間掛著的一隻牛皮囊袋裡捏出兩個紙團。他低頭不緊不慢地將那兩張紙團展開,兩指夾著沖凱文抖了抖:「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閑得慌。」
那兩張紙展開只有巴掌大,大概被蹂躪了不止一回,顯得格外皺皺巴巴。
但是凱文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這是他給皇帝陛下傳的信。他一臉無辜道:「我怎麼閑得慌了。」
奧斯維德冷笑一聲:「讓你寫明路線不好好寫,凈畫些烏七八糟的,沒點想象力都看不懂你畫的是什麼東西!神官院那邊來問了兩回,我都沒好意思拿給他們看。」
凱文恬不知恥地一挑下巴:「別找打啊,我畫得簡潔形象,看不明白的是智障。」
奧斯維德:「……」
凱文想到之前奧斯維德的回信,當時他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聽奧斯維德提到「想象力」,突然福至心靈地領會了所謂的「污穢東西,不堪入目」是怎麼個意思。
他琢磨了一下,忍不住又補了一句:「至於想象力……陛下您的想象力是不是超出常人了一點?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血氣方剛嘛,也可以理解。」
這混賬光說就算了,還有意無意地朝奧斯維德腰部以下瞥了一眼,說不是故意的都沒人信。
奧斯維德:「……」
終於把氣勢洶洶的皇帝陛下堵得說不出話來,凱文心滿意足地住了口,轉身進了屋內,打算把一干狼狽得沒臉見人的軍官都拉出來,免得他們憋死在裡面。
一干巨獸族的人落地之後都變回了人形。
這幫人從來沒有「自己長得格外顯眼」的自覺,打頭的丹蹭了兩步挪到奧斯維德身後,企圖勾著脖子偷偷看一眼凱文畫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可惜,還沒看清,奧斯維德就已經把那兩張破紙重新塞回到了牛皮囊袋裡。
「哎呀別收呀,讓我看一眼。」丹說道。
奧斯維德斬釘截鐵道:「不給!」
丹:「……」這種莫名的蛋疼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