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33.第 33 章

「如果說,按照標準獸祭把動物屍骨拼合完整意味著祝福獲得新生,那麼這麼反著來的詛咒就是……永不瞑目?」尼克說完,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涼氣,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呼吸。

這裡是法厄神墓,躺著舊神時代最受尊崇的一位主神。可現在他們卻發現,主神長眠之地的門口被人埋下了這樣的詛咒,上千猛獸零碎的骸骨,詛咒法厄永不解脫……

「這……這究竟是誰幹的?」有人咽了口唾沫,難以置通道:「詛咒神?這他媽何止是不要命了,這是要逆天啊!」

正如凱文曾經說的,巨獸人族將神當成逝去的歷史和傳說的主角,靈族將神作為信仰和一切力量的來源,而歐拿族對神的態度,更像是對待自己的直系祖先。

誰樂意自己祖先的墳被搞成這副鬼樣子?!

在場所有人都既驚又怒。

奧斯維德臉色難看至極,先是凱文丟下其他人單槍匹馬地殺進墓地,再是法厄被人下了如此惡毒的詛咒。他的心情一壞再壞,已經差到了極點。

「除了修建這座墓地的人,誰會有機會做出這種事情?!」他沉聲反問。

眾人剛才驚詫至極,腦子根本都不會運轉了,此時聽奧斯維德這麼一說,瞬間便把前後的疑問都連上了——

為什麼好好一個光明神,墓地卻是在這種不見天光幽暗陰濕的地方?

為什麼那麼受人尊崇的法厄,墓門口會有樹精那樣兇惡的守墓人?

任何一個普通人的墓地前,都是惦念他的人獻上的花束和祝福,而本該萬人來祭的神,墓地具體的位置鮮為人知就罷了,門前還全是亡靈。

唯一的解釋,就是修建法厄神墓的人從最開始就不是為了祭奠法厄,而是為了將他困在這片黑暗裡,靈魂永不見光。

那些所謂的「守墓人」也不是為了守護,而是看守。

這些層層疊疊的不同年代里埋下的猛獸屍骸,跟那些樹精脫不了干係,或許它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上面加埋一層骸骨,讓詛咒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

「我總算明白什麼叫拿我們做活祭了……」尼克想起之前凱文說的話,臉都綠了,「這是一時沒捉到猛獸,就有一個宰一個啊。」

「墓地修建成這樣就是為了來一個死一個,來一打死一打,剛好給詛咒添磚加瓦吧。」尼克旁邊的軍官附和道。

聽到這話,奧斯維德想到已經進到神墓裡面的凱文,臉色頓時更壞了。

就在他張口打算下令的時候,一陣陰嗖嗖的風順著眾人的腳脖子吹了上來,眾人手裡的幾盞蟲燈忽閃了兩下,突然「撲」地熄滅了。

眾人悚然一驚。

「這囊袋裡裝的是蟲又不是火,怎麼還會被風吹熄?」有人壓低了聲音難以置通道。

「因為不是熄了,而是裡面的蟲子都死了。」奧斯維德寒聲道,「還記得剛才各自的位置吧?所有人背向聚攏,有東西來了。」

「什麼東西?!」

「亡靈……」

門外眾人碰上麻煩的時候,凱文正提著一盞蟲燈,在一條一彎三折的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這條路兩邊的景象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成片的蘆葦一樣的高草,幾乎齊到凱文的肩膀。只是那些高草的頂頭長著的並不是毛穗,而是人臉。

每張臉孔都慘白且微微浮腫,眉毛眼珠又格外青黑,對比鮮明得讓人頭皮發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盯著凱文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除了他,這地方再沒有任何值得它們關注的了。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這條路寂靜極了,除了凱文被無限放大的「沙沙」腳步聲,就只剩下另一種有節奏的悶響。

那是血液滴在地上的聲音。

從進了墓地的大門開始,凱文的身上就不斷有新的傷口出現,再緩緩自動癒合。有時候是手指,有時候是胳膊,有時候在胸背……

每次都是從表皮迅速潰爛開始,而後是淋漓的血肉,直到露出森白的骨頭,再慢慢重新生長癒合。這一塊傷口還沒癒合徹底,另一塊就又開始重複這個過程。

所以凱文一路走過來,地上的血已經練成了一條線。

兩邊的人臉忍不住直吞口水,死死地盯著凱文,似乎餓極了卻又有所畏懼。凱文走到哪兒,哪一塊的人臉就會下意識地朝後躲讓,給凱文分出更寬的路。而一旦凱文朝前邁步,那些人臉就會瘋了似的撲向地面,去舔那些滴漏在地的血肉。

撲得快的,幾乎要撞到凱文的腳後跟。但凱文卻連個停頓都沒打,就這麼繼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那些人臉舔食血泥的時候,會發出「呼哧呼哧」的粗魯聲響,好像它們不是在舔一層薄薄的血肉,而是在把什麼東西拆吞入腹。

凱文的臉色在蟲燈的映照下也蒼白如紙,就好像他剛從地下被班挖出來的時候一樣。周圍沒有任何人的時候,平日里的那些表情就會從他臉上消失,顯得格外冷淡,沒有任何情緒。

這條讓人毛骨悚然的道路並不是直通到底,中間有幾處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岔道。

每每碰到岔道口,凱文甚至連眼皮都不撩一下,腳尖一轉就直接走進了其中的某一條,看起來熟門熟路。

沒多久,他就走到了路的盡頭。

他身後是吞咽不息的人臉,它們瘋狂舔食地上血泥的時候,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凱文,好像有些捨不得放他離開,但是又出於某種畏懼心理,不敢真的去攔。

而凱文的身前,則是一片泛著泡的熱沼澤,沼澤里的泥看起來顏色古怪,像黑色,卻又泛著一點兒暗紅,沸騰一般汩汩翻滾著,讓人看了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凱文盯著這片泥沼看了片刻,眉頭微微蹙著,又慢慢歸於冷漠,甚至比之前還要更冷一點。他抬起剛好從皮爛到骨的左手,懸在泥沼之上。

大滴的鮮血成串跌進泥沼里,被熱氣一蒸,散發出更為濃郁的血腥味。

凱文快變成白骨的左手再次一點點癒合,最終又變成了骨肉勻稱的修長模樣。

他收回手的瞬間,滴了血的沼澤里突然躥出來一個龐然大物,模樣倒是沒看清,只清晰地露出了它滿嘴鋼鋸一樣的尖牙。

凱文及時後撤一步。

在那怪物落到沼澤面上的那刻,他一個翻身便跳到了那怪物的背上。怪物轉頭就想咬,被凱文一把死死捏住了嘴。凱文將它擰出一個幾乎要折斷的姿勢,俯身盯上了它金黃的眼睛,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問道:「走不走?」

那怪物被迫仰著頭翻著大白眼看了凱文片刻,也不知是聞到了他身上血的味道還是看清了他的模樣,頓時又亢奮又畏懼地伏在了沼澤上,甩動長尾,帶著背上的凱文朝沼澤另一頭游去。

怪物風馳電掣地撞了岸,凱文在它離岸邊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就已經敏捷地躍了出去,剛好躲過怪物最後的反身一擊。

那怪物幾乎用了十乘十的力道,上下顎的尖牙撞擊在一起的時候,發出了非常脆的聲音,凱文甚至懷疑它牙都快要咬碎了。它一擊不成,屈死一般墜回泥沼中,不甘地死盯著岸上的凱文。

凱文短促地笑了一聲,沖它一擺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怪物泛了兩串泡,沉回了沼澤深處。

這一路看似駭人,對凱文來說都不算什麼問題,他波瀾不驚地走完了全程,站在了岸的這一邊。

在他面前矗立著一座高門,兩邊各有四根巨柱支撐著上面的斜頂,斜頂正面的山花刻著不死鳥、巫蛇和飛鹿。如果是在山巔之上,高陽之下,這扇門看起來一定是氣勢恢宏而高潔的。可惜,這裡既不在山巔,也沒有陽光,陰森幽暗的環境讓這扇矗立著的建築顯得格外孤寂破落。

凱文神色複雜地抬頭看了眼山花,而後抬腳邁進了門。

門裡連著的是巨大的柱廳,每根石柱上都雕著跟山花上一樣的三種動物。在神歷之中,這是舊神時代三大主神的象徵物,不死鳥象徵法厄,巫蛇象徵斐撒,飛鹿象徵忒妮斯。

只是,這三種動物身上無一不纏縛著藤莖。

凱文掃了一眼那些巨柱,便目不斜視地抬腳朝里走去。

柱廳太過空寂,他的腳步打在石牆上,又折返回來,形成了重重疊疊的迴音……

他身上的傷口依舊在不斷重複潰爛和癒合的過程,好像是兩種無形的力量在他身體里拉鋸牽扯,而他本身卻毫不在意。

柱廳雖然曠大,但他依舊很快走到了頭。

他抬手推開一扇石質的巨門,法厄墓的主殿便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主殿兩邊的牆上,是各種形態的巨鳥,翅膀幾欲從石牆上橫支出來,卻又被藤莖拖拽束縛,好像永遠無法掙脫。而在主殿的最裡面,正對凱文目光的位置,是一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身材修長,面容英俊,眉目微垂。高潔神聖中混雜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在神像四周,是真實瘋長的荊棘叢,就像是墓門外的那一叢一樣,長刺尖利,枝椏交錯,像一張密集交織的網,將神像圍在了其中。

凱文走到神像面前的石杯邊,抱著胳膊將神像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而後牽著半邊嘴角哼笑了一聲,自語道:「頭一回站在這種角度看,這雕的還真是……一點都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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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的挑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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