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萬萬沒有想到

後來當回憶起誰才是發現楊沱的伯樂時，分成了三個不同的版本。

群頭彪子堅持認為是他在茫茫群演中與楊沱一見如故，在這位娛樂圈大腕尚未發跡之時，很有眼光地把楊沱介紹給了《尋寶筆記》劇組。他們還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儘管後來彪子退出了群演頭子這個行當，搖身一變成了金牌媒體人，但他一直都是楊沱的忠實『羊毛』。

崔衡導演卻反駁彪子的觀點，不應該按照先來後到分，而是應該按照緣分來算，沒等彪子介紹他與楊沱認識，他就用發現美的眼睛，一眼相中了蹲在地上逗貓的楊沱，斷定他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演員。他們兩人也是合作愉快，沒看到後來他們合拍了不少戲嗎！

飯糰這隻短毛貓發出一聲嗤笑，它是不會說人話，不過這兩個人類休想搶走它的功勞。那年楊沱分明是被它所吸引了，才會給崔衡一個面子去演戲，它家鏟屎官怎麼好意思搶走一隻貓的榮譽。

關於楊沱到底是哪位伯樂推薦進入《尋寶筆記》劇組，讓他獲得了第一個角色，這一點目前來說並沒人關心。

章導打量著楊沱，他心中已經滿意地笑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還沒有見過這麼帥氣的光頭，一米八的身高，雖然只是穿著簡單的運動服，不過卻能從楊沱身上感到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神秘感，總覺得他與這個世界有些若即若離。楊沱抱著飯糰的樣子，可不就是章導腦補了很久，那神秘和尚抱著貓的場景。

全都對啦！這真是太不容易了。想著這一個月，他閱遍了娛樂圈的男演員們，能演出氣質的年齡不適合，外貌剛剛及格但又缺乏神韻，也有過一兩位都勉強都對了，但是光頭的樣子卻丑了很多。

章導著急的時候會想，他如果是一個不那麼注重口碑的導演就好了，就可以隨便拍拍，可是他卻是愛惜羽毛精益求精。或者這部《尋寶筆記》不是周播劇，不用邊拍邊播，那麼他就有更多的時間找到合心意的演員。不過好在上天沒狠狠玩弄他，給了他楊沱，讓他不用掉完所有的頭髮。

章導心裡很滿意，不過面上是一點也沒露出來，他這時更加貪心了一些，有些得隴望蜀，想要考考楊沱的演技，有些演員靜看還好，可是一開演就像是僵硬的木偶，上天保佑楊沱千萬別是這個樣子。

「恩，光是看著還行，但我們這裡不是有臉就行了，你演過戲嗎？」

章導問著楊沱，眼神瞄向崔副導，崔副導一愣，他只顧著把楊沱快點介紹給章導，關於楊沱的演藝經歷還沒來得及問。

楊沱很誠實地回答，「沒有。」

章導心裡一個咯噔，沒有也沒關係，只要能保持這份氣質對著鏡頭就好。不過，他心裡這麼想，臉上完全不一樣，已經把臉板下來了。「那必須試鏡！現在就把這一幕演一遍，給你一分鐘揣摩一下。」

章導把劇本遞給了楊沱，崔副導一旁看不懂了，只要一分鐘揣摩，那連了解前後劇情都不夠啊，就算楊沱是一目十行，可他是純純的新人能把這感覺表現出來嗎？難道章導不滿意自己找來的楊沱？這不應該啊！

要不說這時的崔衡才二十五歲，那個導演前的『副』字還沒有去掉，他沒有辦法了解章導的用心良苦。

章導這哪是為難楊沱，分明就是希望楊沱不用懂上下劇情，只要保持住本色就好。就怕楊沱琢磨的多了，反而畫蛇添足。

不管是章導的用心良苦，還是崔衡的不明所以，楊沱已經拿過了劇本，他要演的是第二次出場，主角汪晟與朴峰在古城中被蛇王追殺，神秘和尚卻念誦起經文，然後蛇王聽到了經文後停下了追殺的腳步，反而隨著經文起舞，讓兩位主角得以保住一命。

這誦經聲中，蛇王放過了汪晟與朴峰，而神秘和尚留下了拈花一笑，與這蛇王沒入了月色里。

這段戲裡面，楊沱的台詞就是那段大悲咒，劇里採用的是注音版，用中文注音列了滿滿一張紙，不知道編劇是不是過於細心，後面還附上了梵文原文，還有漢語的譯文。

其實真的拍攝時，整段咒語不用全部念完，只要念足三分鐘就行了。開始一分鐘是拍和尚在念經，後來是拍神秘和尚念著咒語，帶著蛇王消失在了月色里，而誦讀經文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楊沱態度認真地拿過紙，這是他兩輩子第一次試鏡，心中真有些小激動，感謝他上輩子是古地球的後裔，完整學習過古地球的兩大通用語中文與英文，這麼多年來又是堅持練習，不斷地模仿著那些存在電腦里的電影壓縮資料，才能面對這張密密麻麻的中文注音大悲咒一點也不犯怵！

如果來的不是他，隨便換一個人穿來了，就拿聯邦最高指揮官喬治來說，這幾天一定是寸步難行了。喬治的名字有些像是古地球的美國人，不過他其實是章魚星人與HA星人的後裔，在穿越時空中通用語言轉化器早就報廢了，來到這裡就是妥妥的文盲，聽不懂、看不懂、說不來。

「小崔，你把那配戲的給找來，這出上場的是蛇王。」章導索性一步到位，把那一幕里的蛇也弄來，讓楊沱先熟悉一下，免得到時候嚇到，狀態發揮不好。只要楊沱能對著蛇說話面不改色，就是過關了。

崔衡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覺得章導要用高壓試鏡的模式，難道真不給楊沱一絲機會了。

兩位導演的腦波又沒能對上，雖然崔衡有些捨不得讓楊沱被嚇走，可章導才是那個做主的，他也沒辦法。

不出五分鐘，一個板寸男人帶著一條蛇進來了，是一條一米多的黃金蟒，這蛇沒毒，是蛇類裡面脾氣較為溫順的一種，它的外表也長得挺漂亮，奶黃色相間白色。一米多的黃金蟒還是屬於蛇中少年，沒有完全張開，它安靜地趴在寸頭的肩上。

章導看演員都到位了，他自以為很溫和地對楊沱說，「別緊張，開始吧！」

崔衡暗中捏了一把汗，他已經打算好了，就算楊沱這一幕演得不好，也要勸勸章導別這麼否決了楊沱，畢竟要找外形與氣質這麼合適的不容易，關鍵是他們沒時間了！

楊沱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裡的戲本，他神色淡然地看向了那條黃金蟒蛇，雖然是兩手空空，卻如同拿著一串佛珠，左手引珠，右手持珠，如轉法.輪狀，緩緩地念出了經文，「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

章導一開始是皺眉了。他看到楊沱放下了劇本，以為楊沱是要用取巧的方式，畢竟想要在一分鐘內熟練地念這些經文，一般人是做不到的。這也沒什麼，其實怎麼念不重要，這幾天可以練習，只要能擺出那種氣勢就行。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楊沱竟然能把這些經文背誦出來，章導對照著劇本，一個字都沒錯，難道楊沱剃了光頭真是一個和尚。

不，這不是簡單的背誦經文，章導身在娛樂圈不算太信佛，卻也是稍微懂一些，比如說有些恐怖片要請高人作法開機之類的，也聽過一兩次和尚誦經，可當下他聽著楊沱念誦著大悲咒，這心就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楊沱的聲音彷彿來自九天之外，雖然他的聲線並不空靈，而是帶著一些低沉，但卻奇異地讓人覺得除了經文聲之外，其他的聲音都遠去了，心越來越安靜，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不見，人達到了從未有過的空明境界。

而原本趴在寸頭控蛇人身上的黃金蟒，不知什麼時候落到了地上，彷彿是合著經文一樣扭起了身體。

楊沱沒有全部念完，他念了三分鐘，符合劇情的設定，神秘和尚誦經進入了月色里，慢慢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聽到留存在夜色里的念經聲。

「章導，我演好了。」楊沱這句話像是按下了開關，把剛才那如同著魔一樣的氣氛給打破了。

章導愣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就完了？他看楊沱的眼神已經變了，完全不能繼續保持冷臉掩飾他的滿意。這哪是演神秘和尚，分明就是就是一位神秘和尚。

章導都想問，大師，您來演戲是入世修行嗎？怪不得他瞧著楊沱就覺得他有一種神秘的氣質。

「咳咳，小楊，不對，楊大師，也不對。」章導都有些拿不準怎麼稱呼了，最後還是選了保險的稱呼，「楊先生，我們簽了吧。你只要本色出演就行，這是剩下的三場戲，你體會一下，要是什麼問題就問我，或者問小崔。我們這戲比較趕，你熟悉一下劇本，後天中午就開始拍，你看檔期何時嗎？」

要說章導這態度改變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眼裡的楊沱已經不是一般人了。

說起來楊沱的記憶力很好，幾乎是過目不忘，但也並非看了一遍就能把大悲咒倒背如流，而是在誦經的過程中稍微用了一些精神力，本來是為了讓黃金蟒能配合舞動蛇身，而這個過程中在場的人類感到了心靈被洗滌了，是沾了這條蛇的光，精神力很奇妙。雖然楊沱現在的級別不高，不再能用精神力殺死人，但稍稍撫慰人心還是可以的。

楊沱不知道章導到底腦補了什麼，聽到拿下了角色，他很開心，他終於邁出了在娛樂圈的第一步。「我都有時間，現在就簽吧。」

而章導其實感覺的也沒錯，他認為楊沱身上的氣質很神秘，帶著一股淡淡的疏離，這是看對了，剛來地球沒幾天的楊沱，雖然表面上與地球人沒有差別了，但還沒有融入這個世界。

雙方之間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楊沱的第一個角色到手了，第三天就正式進入劇組，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個熟人——萬泉，他在這劇里有戲份，這下真是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