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二叔，你想收買我
第三十七章：
南山鎮人窮，不用從他們的穿著和吃上去了解，只需看他們的住房就可以了。
一路走來，作為即將上任的常務副市長，東方森就沒見過一座超過一半數量上房屋不是泥胚的村子。包括一鎮之城的南山鎮。
現如今走近青山綠樹之中的卧牛村，明明在外面看，還恍若一座世外桃源，進入之後卻是滿眼低矮的黑瓦加泥胚的房屋。
如果這些黑瓦房是新修的倒也算了，偏偏它們多數看上去都顯得那麼破舊和久遠。彷彿還停留在那個慌亂貧窮，破敗的年代。
在張瑾的指引的下，吉普車緩緩地駛進卧牛村。一條已經被碾壓地有著很深車轍的石子路，將卧牛村分成了南北兩部分。靠近公路的地方，是兩大片被一分為二的半圓稻場，稻場又分成大大小小的很多塊，有些上面現在正晾曬著新收的稻子，玉米或者花生。
張瑾家與張外爺家都在路的北面，背靠連接村北虎頭山的一座小山。
看著村北的房屋，再看村南的房屋，東方大市長心裡充滿了疑惑，這兩極分化是不是太嚴重了些？
同是一個村子，為什麼村北二三十座房屋，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紅磚紅瓦的房，而村南卻有百分之七十是黑瓦泥胚房？
「……這邊在六十年代初的時候，其實是沒有人居住的。」張瑾解釋道，「後來延伸出來這麼大一片，是上山下鄉那會兒，一些知青和犯錯誤被下放的人到了這裡之後自己建造的，據說是當時村裡窮，沒有人家有房子給知青們居住。再加上這邊的人很保守，也不想讓那些據說是犯錯誤被下方的人住自己家。所以當時的村長就安排人，幫他們在這邊修建了房屋。
知青回城以後，這邊大片由知青們建造的土坯房，就由村裡分配給了當時沒錢建房的窮苦人家。
這些窮苦人家中多是當時有手藝卻掙不到錢養家的人家。後來改革開放了，手藝人開始掙錢了，就推倒了泥胚房自己建房了。我奶奶當年很早就去世了，我爺爺一個人帶著三個兒子，雖然是這邊有名的木匠，但在那會兒給人做工也賺不幾個錢，所以很窮，然後就被分配到這邊。」
呃，其實聽張爺爺說，當時能分到這邊的，還是有關係的，他們家就是因為張爺爺幫村長的兒子在結婚時做了一套家居，村長才給他們家排上名額的。要不然估計輪不到他們。
不過這話，明顯是不能說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東方森點點頭。仔細想象，張瑾說的話，感覺蠻有道理。
張瑾家和張外爺家都在村北靠前的位置，出門就是稻場，稻場過來就是出村的公路。
張外爺家的大門上還掛了個紅色的十字架，非常明顯。吉普車從石子路拐上了稻場，不到一百米，就到了張外爺的家門口。
「這就是我外爺家了。」張外爺家的大門看上去尤為結實。
「這門做的不錯。」東方森從車上下來就先注意到那座大門，明明院牆就是石頭和黃泥巴的，但大門的門卻是做的很是結實厚重氣派。
張瑾抿嘴笑了下，推推眼鏡道：「這是我爹做的。」我爹娶媳婦的聘禮之一。
想到每次張爸爸嘚瑟的告訴仨兒子自己娶媳婦的輝煌歷史，張瑾就忍不住想笑。他真的是第一次聽說，娶媳婦的時候是要背著大門去的。
東方森和東方堯都看到了張瑾隱忍的笑容，知道這門肯定有故事，只是對方既然不說，估計也是有些顧忌，也就沒多問。
「二叔你回來了啊？」一個看上去十來歲的男孩，用鐵鉤子推著一個鐵圈，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太爺不在家，他去小李寨看病去了。」
張瑾看了眼大門，沒上鎖。
男孩看了看東方森三人繼續道：「二叔，這就是你們家來的客人啊？太爺爺說了，讓你帶他們先到屋裡坐坐，他晚點就回來了。」
「哦，我知道了。」
「太爺爺還說，讓你不要忘記做飯。」說道這話的時候，小傢伙一雙眼睛里都帶著鄙視了。
「……」張瑾簡直瞬間就心情鬱悶了，他外爺就這麼不相信他？就算他再摳門，基本的待客之道也知道啊！
還是說他這小氣鬼的名聲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當初不就是沒給大娘的侄女出一塊錢車費嗎，他們又不熟。
不過，轉頭想想，其實也不錯，村子里喜歡佔小便宜的太多了，這下都知道他摳門了，以後也就不會想著來占他便宜了。至於名聲什麼的，他才不需要。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不會給堂哥的表妹出車費，他和對方又沒關係。憑什麼！再說就大娘那脾氣，就算他給出了，對方也會覺得他應該的。
看著張瑾明明很鬱悶，還故作鎮定的表情，東方堯再次忍不住想要笑。
男孩與張瑾默默對視片刻，一臉無所謂道：「二叔，你別這樣看我，這話是太爺交代的，可不是我說的。」
「我知道了。」張瑾淡淡的回了一句，就轉身去開院子的大門。
男孩凝視著張瑾的背影數秒，小大人似得嘆了口氣，無視東方堯幾人，推著他的鐵圈風風火火的跑了。
張瑾將東方堯幾人帶進張外爺的院子。張外爺的房子坐北朝南，整體修建的四棱方正。前院一向收拾的非常乾淨利索，地面用黑白色鵝暖石鋪出了一條一條的小路。
院子的東面從南往北分別是壓井，水池和一排兩間的下房，西面是一個很大的，幾乎要連接到主屋的葡萄架子，架子下放了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子，除此之外，就是院子圍牆上的仙人掌和絲瓜藤了。
張瑾將一行人引進了堂屋，堂屋的建造與本地很多筒子型結構不同，有點類似幾室幾廳的格局。
在堂屋的兩邊，不靠近門的地方，放了七八把簡化版中式交椅和茶几。
東方森看到這些椅子，就想起剛剛的大門，笑道：「這些椅子也做的不錯。」
「……」張瑾抿嘴笑了一下，沒說話。要知道他爹當初為了娶他娘可是下足了本錢。
張瑾掃了一眼堂屋的後門，想到村裡有些人總喜歡不走東邊圍牆上那道直接去診室的大門，而喜歡通過這邊去後院，以防萬一一會兒就有人過來借口圍觀他們家的『客人』，乾脆道：「三哥，堯哥，還有這位，大哥，要不你們到茶室坐一下吧！我外爺可能還要等一會兒。那邊有電視，你們可以看一下。」
張爺的茶室自然也是張爸爸的傑作之一，雖然整體都是按照外爺的意思做的，但這間非常中式化又很『時尚』的茶室，還是讓張爸爸吹噓了很長時間。
通常情況下，這裡除了張外爺他老人家自己沒事的時候在這邊飲茶看書外，就是茶室的面積也就一二十平米，布置的很簡單，正對房門的是一個圓形的花架，上面放了好幾套茶具，和一些張外爺收集的工藝品。在花架的右邊，正對窗戶的地方是一個近乎方形的書架，上面的書多是醫書。
張外爺沒事的時候，就愛在這邊一邊飲茶，一邊看書，或是有時候招待一些從外地來的聊得來的病人了。
書架的旁邊，還有幾幅字畫，有別人送的，也有張外爺自己寫的。
茶室的茶桌是用一個非常大的，據說有百歲的老樹根做的，經過打磨和上漆之後，看上去非常有藝術感，曾經一位從省城來的看病的大爺就出價五百塊錢想將其買走。
最後自然是沒被買走，甚至對方走了后，張外爺還說那個人不實誠。
茶室的椅子則是很普通的農村常見的靠背椅。
將三人讓到桌子邊上，張瑾拿出了張外爺待客的茶具和待客用的養生茶。
「這是我外爺做的養生茶，適合各種體質的人。」張瑾一邊燒水泡茶一邊說
一套行雲流水的功夫茶動作，讓就坐的三人為之一愣，繼而再看眼前的少年，明明剛剛還是一個充滿農村氣息的孩子，怎麼轉眼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東方森扭頭看了東方堯一眼，想說他這小弟是不是就瞅出人家與眾不同的一面，才捨不得放手，結果卻見對方一樣面色驚詫。
張瑾泡茶的功夫自然是張外爺教的，雖然他一開始非常排斥這樣做作的動作，但時間長了，也就深入到骨髓里了。
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張瑾為東方堯三人泡完了一次功夫茶。看一眼手腕上隱藏在衣袖裡的表，還有十幾分鐘就到十一點了。
看到張瑾手腕上那支明顯錶帶和錶盤不搭調的手錶，東方森再次勾了勾嘴角。
「堯哥，三哥，你們坐一會兒，我去做午飯，我外爺估計也快回來了。」張瑾說著就要起身。
東方堯也順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幫你吧。」
「不用，我爹和我哥他們大概已經回來了，一會兒會過來幫忙的。」張瑾說著，就聽見門外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接著就是一個熟悉的小孩聲音。
「二叔，二叔，你在哪兒，我給你送蝦子來了。」是之前那孩子。
張瑾跟東方森和姚少俊點了下頭，轉身往外走，走到堂屋的時候，停了一下，沒有出門，穿過堂屋進了西邊的門裡，那邊是他的卧室。再出來時，手裡拿了兩個東方堯送他的巧克力。
「二叔，我給你送蝦子來了。」小男孩見張瑾從屋裡出來，揚揚手裡的袋子，「我爸抓的，我爸說這是給太爺爺的，你不能不收。」
「哦，那謝了。」張瑾淡淡的說，在接過袋子的同時，從兜里掏出巧克力道，「給你的。」
小男孩看到那漂亮的巧克力紙就眼睛一亮，然後不客氣的抓了過去，嘴裡還笑道：「二叔，你不會是怕我說你摳門，才想收買我吧？」
「……」張瑾不說話，白了那小子一眼就轉身走人。
小男孩哈哈的笑著，轉身噠噠噠的跑了。
東方堯從屋裡出來，正好看到張瑾接過袋子的一幕，聽到那小男孩的話，腦海里就不自覺的浮現張瑾摳門的小動作來，感覺似乎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