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妖街
第一百一十五章妖街
雲嵐鎮外，姜辰姜午等人為林玉茹送行。
看著馬背上的她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君竹嘆了一聲：「她的許師兄還是不願意接受她。」
姜辰說道：「但至少許道友明白了她的苦心，也答應她至少這七年之內，不會自尋短見。許道友打算再為小蝶姑娘守墓七年，說明他是痴情之人，這種人很難接受一個人，但是一旦接受，就不會改變。」
君竹忽然幽幽說道：「許道友真是世間罕見的痴情男子。如果是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守墓七年？」
「當然不會！」姜辰笑道：「世界這麼精彩，好姑娘多的是，第二天我就去找別的姑娘！」
「你！」君竹大怒，狠狠的瞪了姜辰一眼。
「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千萬不要比我早死！」姜辰一本正經的說道。
君竹聽出姜辰話中情意，立刻怒意消散，雙頰緋紅，帶著嬌羞轉身走開。
姜辰得意的向姜午小聲說道：「剛才的回答也是套路，姜午，你學到了么？」
……
兩日後，魯工匠將仿造的「鳳舞九天」金釵送來，姜辰轉手便贈給了君竹。君竹收下禮物后，雖然嘴上抱怨著說「以後不要買這麼貴重的東西」，但卻一整日都喜笑顏開，顯然十分高興。
這一日，姜辰的兩位熟人來到了辰午道館，是李秀才和他的夫人。
李夫人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算起來一個月內就會分娩。李秀才告訴姜辰，他前段時間遞交申請，從三河縣轉到雲嵐鎮衙門，如今已經批複下來，他將任職雲嵐鎮衙門的師爺。
不僅工作調動，李秀才甚至還賣掉了三河縣的宅子，在隨緣巷後面的福慶街上買了一個小院子，安了新家。李秀才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擔心孩子出生之後，被其他人認出有妖魔血脈。而姜辰是雲嵐鎮的一方道主，這裡有他做主，一切都放心的多。
姜辰得知此事，十分高興。以後閑暇之時，他又多了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對象。
就在李秀才任職雲嵐鎮師爺的第二天，衙門忽然收到一封緊急傳書，說是國師麾下道士奉命緝拿要犯，沿途各處衙門軍營予以配合，不得阻撓。
婁知縣對這文書不明所以，求教李秀才。李秀才曾經聽姜辰說過，朝廷的背後其實是由道庭掌控。而歷代朝廷的國師，地位尊崇，都是道庭中人。
「這文書似乎與道庭有關，我還是去請教一下姜道主吧。」李秀才說道。
「本縣正有此意！」婁知縣連連點頭：「本縣知道你與姜道主是故交，由你開口更合適，如果是道庭之事，自然由他姜道主做主，我們凡人衙門就不要過問了。」
婁知縣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秀才自然明白，他微微一笑，帶著文書便去見了姜辰。
姜辰一看這文書，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說道：「這是道庭要抓妖魔，怕你們衙門不懂事從中搗亂，所以下了文書，讓你們見到國師麾下之人行事，都不要插手。恐怕不只是雲嵐鎮，附近其他縣衙州府，也應該都收到了類似的文書。」
「確實如此！」李秀才連連點頭：「由此看來，這件事情我們衙門只要不聞不問就行了。婁知縣知道了肯定鬆了一口氣。我聽衙門裡的同事說，這個婁知縣巴不得整天都無所事事，一聽到有什麼案子或是政務要處理，立刻直喊頭疼。」
姜辰心中暗道：「現在的朝廷還是由順天宗主持，國師就應該是順天宗的道師。國師麾下的道士，就是順天宗的道俠。看來順天宗最近會在附近抓妖，若是有機會，倒是要去見識見識！」
姜辰告訴李秀才，讓他的夫人這幾日閉門不出，萬一遇到抓妖的順天宗道修，被他們識破身份，就會惹上一些麻煩。
幾日後，忽然有一名青年道士前來拜見姜辰。這道士正是順天宗的一位道修，他手持順天宗的宗門令牌以及一封信函，呈給姜辰。
信中所說，順天宗眾道徒捉拿妖魔，一路來到南山深處，南山位於雲嵐鎮郊，屬於雲嵐鎮管轄，所以是姜辰的「地盤」。順天宗在此處捉妖，理當向此處的道主姜辰知會一聲。畢竟當初姜辰等人得到的道主令，是道庭承認並頒發的。
姜辰裝模作樣的擺起架子，說道：「好說，順天宗斬妖除魔，也是替天行道，本道主身為修道之人，也要略盡綿力，本道主這就前往南山！」
那青年道士說道：「姜道主就不必親自前去了，我等布下天羅地網，那些妖魔逃不走的！」
姜辰卻堅持要去湊湊熱鬧，青年道士也沒有辦法。半個時辰后，姜辰、姜午等人便跟著這名順天宗道士，騎著快馬，去往南山。
到了南山腳下，姜辰等人發現這裡果然已經有不少道俠聚集，大部分是順天宗修士，也有一些是就近募集而來的江湖道俠。姜辰身為一方道主，在這些江湖道俠眼中的地位很高，所以他一出現，就受到眾人熱情的招呼。
眾道俠已經將南山附近包圍起來，讓躲入此處的妖魔無法逃脫。另有不少順天宗道修正在南山深處到處搜捕妖魔。
姜辰與這些道俠客氣一番后，帶著其中幾人，也深入南山之中。
他原本打算抓幾隻妖魔顯擺揚威，但是妖魔似乎都被順天宗道修抓光了，一路上他們什麼妖魔都沒有看到，倒是打鬥過的痕迹時有發現。
忽然，眾人聽到一陣凄厲的哭喊聲，他們便循著聲音趕去，很快就來到南山一處峽谷中。這片深深的峽谷，被順天宗百餘名道修包圍，其中甚至還有道師修為的高人。
而在峽谷中被包圍的，則是數百名各種各樣打扮的百姓，有的是文弱書生，有的是健碩村夫，有的是富賈商人，有的是窮苦人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表面看起來都是尋常百姓。他們每一個人都被一道道泛著靈光的繩索綁著，動彈不得。
「什麼人？休得靠近！」一名守在峽谷外的道修見到姜辰等人後，大聲喝止。
「這位是姜道友，他是雲嵐鎮的道主。」青年道士急忙介紹。
「原來閣下是十萬道字軍的主帥姜道主，有請！」一名中年道士朗聲說道，他站在峽谷上方絕壁中插著的一柄道劍上，向姜辰點頭微笑。
「這位是本宗的方師叔。」青年道士小聲說道。
「多謝方前輩！」姜辰遠遠的拱手一禮，走入峽谷。
姜辰打量了峽谷中被包圍的那些百姓一眼，疑惑的問道：「這些人都是妖魔？」
「不錯！」方道長說道：「他們都身有妖魔血脈，但因為中了本宗的伏魔陣法封印，無法變化成妖魔，所以表面看起來都是普通人。姜道主若是不信，請仔細看看！」
方道長說著，他伸指一彈，一道靈光閃過，居然是一張符紙飛出，落在了其中一名壯實農夫的身上。
這農夫身上的靈光繩索，立刻消失，農夫大吼一聲，他身形驟然劇變，竟然化為了一隻棕色熊人，十分高大。
「熊魔！」姜辰心中一動，《萬妖譜》中記載過這種妖魔，平時看起來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就是毛髮茂密一些，力氣大一些而已，但一旦激發體內的魔血，熊魔就能變化成皮糙肉厚、力大無窮的熊人，別說是尋常百姓，就是衙門的十幾個捕快，都無法將其捕捉。
熊人正欲撲向附近的一名道修，那方道長又是伸指一彈，那熊人腳下立刻冒出一道道靈光繩索，頃刻間將熊人緊緊纏繞，熊人發出痛苦之極的哀嚎，漸漸的又變回了人形，然後動彈不得。
「這些人都是身懷各種各樣的妖魔血脈，若不除去，將會留下隱患。」方道長說道：「道庭派出我等，便是要除盡這些妖魔。」
「眾弟子聽令，將這些妖魔就地坑殺，然後在四周布下伏魔旗，讓他們體內的妖魔血，永遠封印在這片峽谷地下深處。此處地脈陽氣充足，只需二三十年，便能徹底凈化這些妖魔血。」
方道長下達的誅殺令，讓這些身懷妖魔血脈的百姓騷動起來。有的大聲怒罵，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將孩子緊緊摟在懷中，有的則與親人攜手默淚，等待死亡的到來。
「媽媽，我要媽媽！」一個四五歲男娃的哭喊聲最為嘹亮，旁邊的人勸都勸不住。
「這是怎麼回事？」姜辰向身旁的青年道士小聲問道。青年道士回答說，這小男孩身懷魔血，但他母親卻是凡人，道庭只抓妖魔，所以就只抓了這小男孩，沒有抓他母親。
小男孩的哭聲讓眾人都有些於心不忍，但有一名道修則不為所動，他冷哼一聲，說道：「讓他哭！反正過一會都要活埋！」
小男孩能聽懂道修的話語，他突然收住了哭聲，小聲抽泣，同時向那道修問道：「叔叔，能不能把我埋的淺一點，我怕媽媽找不到我。」
那道修雖然鐵石心腸，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孩子。
姜辰知道姜午一向善良心軟，他也不願看這血腥的屠殺場面，便嘆了口氣，拉著姜午打算轉身離開。
姜午卻不肯走，他向方道長問道：「這些人雖然身懷妖魔血脈，但平時也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他們可曾作惡？可曾用妖法害人？如果沒有，為何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方道長微微一笑：「自古道魔不兩立。他們身懷妖魔血脈，這就是道庭定下的死罪。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這裡不是道庭！」姜午朗聲說道：「這裡是雲嵐鎮，凡是與道魔有關的事務，都由雲嵐鎮的道主做主。而道主並沒有定這些人的死罪！」
方道長雙目一眯，冷冷說道：「兩位姜少俠若是阻止，可就是和道庭做對！而且，天下有妖魔血脈的人不少，你們能救幾個？」
姜午說道：「看不到的、不知道的、能力之外的也就算了，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我們眼前，豈能見死不救！」
「姜道主，你可想清楚了！」方道長的話語中充滿了威脅之意：「你雖然是本地道主，但若是庇護這些妖魔，就是與順天宗做對，與道庭做對！」
姜辰根本不想得罪道庭、得罪順天宗，但是他看到姜午堅持而熱切的目光，心中暗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拱手說道：「多謝方道長提醒！這裡是雲嵐鎮，這些妖魔，請交給本道主處置！」
「就憑你！」一名順天宗道徒大聲呵斥：「這些妖魔是本宗道修費了好大氣力從附近抓來的，你區區一個江湖道徒，說放就放？！」
「住口！」方道長一揮手，阻斷那道徒的言語，他微微一笑，說道：「不愧是十萬道字軍的主帥，果然很有擔當，一句話就敢與道庭做對！老夫就賣一個人情給姜道主，這些人，都交給姜道主處置！不過，他們若是離開了雲嵐鎮，就休怪本宗的弟子們下手無情。」
「多謝方前輩！」姜辰抱拳一禮。
「姜道主，後會有期！」方道長一擺衣袖，帶著順天宗眾弟子離開此處。
那些獲救的百姓，紛紛向姜辰跪拜，叩謝救命之恩。姜辰則是頭痛不已，救人並不是一句豪言壯語就能解決，且不說得罪道庭今後會帶來多少隱患和麻煩，就是眼前如何處置這百餘名身懷妖魔血脈的百姓，也實在棘手。
「你們先跟我去道館，以後的生計，再做安排。」姜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愁，還是因為在這個伏魔封印的峽谷內呆久了，他直感到一陣陣頭疼，很快就帶著這些百姓離開南山。
回到辰午道館后，姜辰和李秀才商量了一番，在福慶街租下幾個院子，讓這些百姓暫時安頓下來。姜辰吩咐他們只能以凡人身份居住在雲嵐鎮中，萬萬不可露出妖魔之形，否則就趕出雲嵐鎮。
這些人千恩萬謝的留在了雲嵐鎮。他們自己不敢出鎮，便委託其他居民將家書交給其他親人好友，委託他們變賣以前的財產，以後就在雲嵐鎮定居。
第二日，姜辰一覺睡到中午，頭疼的癥狀也得到了緩解。他見到姜午就守在他的房前，一臉做錯事情的愧疚模樣，便皺眉問道：「怎麼啦？」
「哥，你別生氣！」姜午說道：「這下麻煩大了！你去道館外面看看就知道了。」
姜辰從內堂走到辰午道館外堂，只見院子裡外竟然已經圍滿了拖家帶口的百姓。這些百姓見到姜辰之後，紛紛跪拜行禮，求「姜道主收留」。
「怎麼一夜之間就來了這麼多人？」姜辰嚇了一跳。
姜午說道：「這些都是身懷妖魔血脈的百姓。最近一段時間，不僅是順天宗，道庭的幾大勢力都在加緊搜捕這些有妖魔血脈的人，抓到之後統統坑殺。這些人害怕落入道庭手中，又聽說雲嵐鎮的道主從道庭手中救下了一些同伴，就連夜趕來投奔。」
姜辰頓時十分苦惱，辰午道館半個月無所事事，如今一下子遇到了這麼一樁大事，真的很難處理。
「這該怎麼辦？」姜辰正苦惱中。君竹卻喜笑顏開的從外回來，她高興的說道：「問題解決了，我把整條福慶街兩旁的房子和空餘地皮全都買下來了，就讓這些百姓安住在那裡。」
姜辰大喜：「君竹小姐果然出手闊綽！在下替這些百姓謝過君竹小姐！」
君竹白了他一眼，說道：「不必多謝，反正又不是用自己的錢，當然花的闊綽。」
「不是你的錢？」姜辰一愣：「那誰給你那麼多錢？李秀才也是家境一般啊，難道是婁知縣用了衙門官銀？婁知縣那小氣勁兒，怎麼會答應？」
「哥……」姜午低著頭小聲說道：「是我把你在道字軍得到的軍餉，全都拿出來交給君竹姐了。」
「是我的錢！？」姜辰大驚，他心中一痛，癱倒在座椅上，神色獃滯，半晌無語。
那些百姓聞言，則不住的感激稱謝，與姜辰此時的心情對比鮮明。
「弟弟，我們還是改行吧！」姜辰喃喃說道：「別做什麼道俠了，棺材本都賠進去了！」
「這個……」姜午露出了為難之色。
「呸！」君竹斥道：「你們以前開道館做道俠時，同樣也是沒有錢，現在只是回到從前，為什麼就接受不了？我娘說的不錯，男人有錢就變壞，最難得的，就是不忘初心！」
「是啊，」姜午急忙附和說道：「君竹姐也把存的錢全都拿出來了，除了你送她的那隻金釵，其它值錢的首飾她都變賣了。」
……
儘管姜辰十分心痛，但還是將這些身懷妖魔血的百姓收留，讓他們在雲嵐鎮安居下來。道庭果然給足了「姜道主」面子，不再踏入雲嵐鎮一步。附近有妖魔血脈的人收到風聲后，陸陸續續的搬遷至雲嵐鎮，其中絕大部分都住在福慶街。這條街，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妖街」。
雲嵐鎮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江南小鎮，也因為這條「妖街」的存在，漸漸的流傳出許多千奇百怪的傳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