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生命禁區大團圓
陳學武當被山坡上滾落下的積雪淹沒時,心裡頓時一涼,難道自己和娟子就這樣要葬身雪海里嗎?
他的腦海里瞬間閃現出愛妻那副殷切關注自己的面容,彷彿自己要葬身雪海正撕裂著她的心。
陳學武這時不由心裡一動,渾身的血液迅速沸騰了,讓身體里的各條血管都噴張了。他的鋼鐵般的男人意志讓他不甘心坐以待斃,心裡不停告誡自己——不能倒下!千萬不能!!
他心裡清楚,假如自己坐以待斃了,那自己手裡牽著的另一條鮮活的生命也香消玉殞在這茫茫的雪海中了。所以,一種堅定的責任心也喚起他無窮的動力,依舊頂著滾動的積雪往前沖,儘管積雪沉底淹沒了他和身後的娟子,那他乾脆『破浪』向前闖。
娟子的腿早就軟了,當被積雪傾覆時,已經處於死亡前的絕望。不過,由於有一種強大的拉力讓她的嬌軀繼續向前,所以才沒有被大雪壓倒。
他倆就這樣在飛濺的積雪所形成的瀑布里穿梭狂奔——
這場雪崩並不是整個的山坡一起滾落積雪,而是從最險峻的『鷹嘴崖』主峰開始發酵,並向兩側蔓延,恰如多米諾骨牌一樣,速度也是同樣如此。不過,雪崩最嚴重的一段是發生在陳學武和娟子身後的百十米處,那裡是主峰,又高又險峻,但隨著向兩側蔓延,雪量卻是逐漸減弱,速度也是同樣如此,當波及到陳學武那裡時,積雪下濺的程度的越來越弱,當他倆扛過最艱難的一段路后,在往前,積雪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並慢慢停止了,但他倆腳踏積雪的厚度卻齊腰深了。不過,他倆卻露出了頭。
此時,陳學武的鋼鐵意志幾乎摧毀了他的血肉之軀。他的全身都被大汗淋透了,身體虛脫到達了極限。的確,剛才一陣狂奔,不僅僅是帶動自己的身軀,還要同時帶動身後的一個女孩的軀體。他畢竟不是一個鐵打的機器,當再也邁不出步伐時,便把娟子的嬌軀緊緊抱住,憑天由命。然而,上天就在這時卻眷顧了他倆,雪崩驟然停了下來,山坡上僅僅又殘雪滑過,但不足以再淹沒他倆的身軀。
陳學武抱著身體戰慄的娟子足足一刻鐘的時間,讓自己虛脫的身體迅速恢復一點活力,這才有精神觀察周圍的情況。這場驚駭的雪崩終於停止了,而自己和娟子剛好逃到了雪崩的邊緣地帶。當他看到背後隆起的雪山,不由心有餘悸。假如自己的動作再慢一步,那真的就葬身於雪山之中了。如今,自己和娟子緊緊被掩埋了半個身位而已。
自認為撿回一條命的陳學武首先用手抓起一把雪,放在嘴裡咀嚼了一下。他必須要補充一下體內流逝的水分。
「娟子?」他這時試探搖動一下還靠在懷裡的娟子。
娟子半晌沒有清醒,所付出的不僅僅是極限的體能,還包括所有的精神意志。的確,在遭遇如此兇險的情況,就算一個男人也會失魂落魄,更何況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如果不是繼父給了她一個強大的拉力,她早被雪浪沖入山路另一側的山谷里去了。此時,她的體力和精神都需要慢慢去恢復。
「閨女你怎麼樣?快醒醒!」
陳學武一看娟子臉色如同一張白紙,全無知覺的樣子,便不停地呼喚她。
娟子終於睜開了眼睛,又驚悸地望了一下四周,才顫聲問道:「我們···還沒死嗎?」
陳學武知道她累壞了,也嚇壞了,不由再次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裡:「閨女別怕,我們終於從這場雪崩里逃出來了!」
他倆又這樣相擁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天色都暗淡下來了,彼此才恢復一些體力。
陳學武又放開娟子,並對她表示:「閨女,這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們必須要繼續向前。」
「好。」
娟子嘴裡僅僅吐出一個字,便奮力在沒腰的積雪裡試圖移動她的嬌軀。
「哎呀!」
她突然大叫一聲,並且身體一個踉蹌,如果不是積雪托著和身邊的繼父的攙扶,她就會摔倒了。
陳學武只好重新抱住了她,並關切詢問:「閨女你怎麼了?」
「我的腳···我的右腳又痛又麻···好痛···」
陳學武一看她的額頭都痛得滲出了汗珠,就知道她正承受著鑽心的痛。
陳學武無法查看她的腳,就只好把她的嬌軀完全抱離了實地,而自己奮力破雪前行。他想找一個積雪稍淺的地方,把娟子放下來,再檢查一下她的腳踝。可是,他一直移動了數十米,才到達一塊積雪不足一尺深的地方。
他這時心裡明白,即便他倆沒有被積雪淹沒,但恐怕無法擺脫這個冰雪的世界。
他體力又大量消耗,只好再次把娟子放下來。可是,娟子只能左腳著地,而把右小腿向上彎曲著,讓右腳高高抬著。
陳學武俯下身,並用一隻手試探觸摸她的右腳腳踝。
娟子的眉頭頓時擰作了一團:「陳叔叔···疼···」
陳學武眉頭一皺:「糟糕,你的右腳一定是崴傷了,已經無法走路了。」
娟子望著周圍白皚皚的積雪,不由蹙眉道:「那該怎麼辦?」
陳學武趕緊安慰:「閨女別著急,有陳叔叔在,就算背著你,也一定把你帶出去。」
「可是···這麼厚的積雪,就算空著身子走,都很吃力。更何況背負一個人呢?」
陳學武堅定道:「就算再難,我倆目前也得同舟共濟。因為沒有人會幫助我們。」
娟子不禁苦笑:「如今這裡發生了大雪崩,肯定不會來人救我們了。」
陳學武點點頭:「車輛是肯定進不來了,除非有直升飛機救援我們。」
「唉,怎麼會有直升飛機呢?」
陳學武思索一會,才回憶道:「當初發生雪崩時,我首先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才回頭觀看的,但呈現在我眼前的就是剛剛通過的地方的驚天雪崩。」
「唉,那一定是雪崩發出的聲音。我也聽到了。」
陳學武搖搖頭:「我感覺不像,好像是機器的聲音,雪崩不會發出這樣的動靜來。」
「難道在咱們的車后,還有車輛駛入進來?」
陳學武又否定道:「不像。因為咱們已經離開車距離大約有一百米了,汽車的馬達聲不會傳這麼遠。而我聽到的聲音很大,好像是直升飛機的螺旋槳的聲音。」
娟子感覺有些匪夷所思:「怎麼會有直升飛機呢?這不可能。再說,如果真來了直升飛機,那他們為什麼不救我們,就獨自離開了?」
陳學武沉思道:「可能那架直升飛機距離我們比較遠,但可能發現我們的汽車了。可就在這時,又突發了雪崩,就讓飛行員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雪崩吞沒汽車的那一幕中,就疏忽了遠處的我倆。當然,在雪崩發生過程中,我倆一直在雪裡跑,更不容易被人家發現。」
娟子一聽,不由沮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真是太倒霉了。既然人家沒有發現生命的跡象,就不會再飛回來了。」
陳學武苦笑道:「咱倆目前求人不如求己了,還是自己想辦法走出去吧。」
娟子這時突然一臉黯然:「陳叔叔您自己走吧,就把我留在這裡好了。」
陳學武嚇了一跳:「丫頭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把你獨自丟在這裡?」
娟子動情道:「剛才要不是您拉著我跑,那我早就沒命了。但看看把您累成啥樣了?這裡剛過『鷹嘴崖』還沒有多遠呢。距離下面安全地方起碼還有幾十里地。您就算一個人走出去,都是很艱難的事情。如果再帶著我這個累贅,那我倆恐怕都出不去。」
陳學武凝視了她一會,才鄭重道:「你不要再說傻話了。我不會丟下自己的女兒不管的。」
「陳叔叔···」
娟子此時心裡百感交集,語音也不禁哽咽了。
陳學武等自己的體力恢復一些,於是就盡量俯下身:「閨女,快伏在我的背上吧。」
娟子知道繼父不會扔下自己不管的,便只好按照繼父的交待做了。
陳學武身上還穿著那件笨重的軍大衣,再背著娟子,行動顯得異常臃腫,更何況在幾乎沒膝的雪地里走?
他咬牙在雪地里緩緩移動,雖然很很吃力,但卻頑強地一步步向前···
娟子趴伏在繼父的背上,突然想到了那輛新車,不由懊惱道:「咱們的新車不知道怎麼樣了?恐怕再也找不回來了。」
陳學武猜測道:「它不是被大雪衝下另一側的山溝了,就是原地被大雪掩埋住了。不過你別擔心,等到雪化時,它一定會被找到的。」
「可是···它那時還能開嗎?」
陳學武眨了眨眼,隨即安慰道:「閨女別擔心,就算那輛車報廢了,那還有保險公司負責呢。」
娟子眼睛一亮:「保險公司會賠償嗎?」
陳學武思忖道:「我當時購車時就上了保險。但不知道咱們這種情況是屬於天災還是人禍,也不清楚會不會有賠償的依據。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倆能平安回去,並跟你媽媽團聚。」
娟子又是眉頭一蹙:「我媽媽不知道該有多著急?」
陳學武也黯然道:「咱們這裡發生雪崩的消息一定會在外面傳播開,而你媽媽又跟我們失去了聯繫,肯定擔心死了。所以,我們必須努力走出去。」
陳學武這樣跟娟子說著話,一邊繼續向前走。可是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體力漸漸不支了。
娟子聽到繼父沉重的喘息聲,不由勸道:「您趕緊停下來歇息一會吧。」
陳學武雖然不心甘,但實在邁不開步伐了,便只好停下來了。
「您快把我放下吧。」娟子等繼父一停下來,就立即講道。
這時候,天色完全黑下來了,並且寒風肆虐,陳學武如果背著娟子走,還感覺不到寒風的凜冽,可一旦停下來,頓時有寒風像刀子刮面的感覺。他同時感覺到剛放下來的娟子的嬌軀正在瑟瑟發抖,頓時醒悟到了,她一直伏在自己的背上不動,身體得不到活動,很容易被凍得僵硬。她身上的羽絨服保暖還是有限,遠不如自己的身上的軍大衣。
他想到這裡,立即解開軍大衣的扣子,讓它完全敞開了,要把脫下來披著娟子的身上。
娟子急忙阻止:「不行。您的身上沒穿棉衣,全靠這件軍大衣抵禦嚴寒,如果脫下來,會很快把您凍僵的。」
陳學武微笑道:「閨女請放心。我的身體好,不會用事的。」
「不行!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依靠誰呀?」
「可是,你現在凍得厲害,如果身上不加件衣服,會很快被凍僵的。」
娟子思忖一下,突然把發抖的嬌軀扎進繼父的懷裡:「那我倆共用一件大衣吧。」
陳學武覺得主意不錯,就把娟子像嬰兒一樣,緊緊用大衣把她裹在懷裡。此時他的身軀和大衣都成為了娟子抵禦嚴寒的襁褓。
娟子感覺身體就像扎入了一個溫暖的被窩裡,瞬間把嚴寒甩開了,但她的小腿和腳還暴露在『襁褓』之外,並插在深深的雪裡,幾乎凍得麻木了。不過,她已經顧不是自己身體的下面了。
陳學武就這樣跟娟子蜷縮在同一件大衣里,用自己的胸懷去溫暖著娟子的嬌軀,同時注視著外面的地形和天氣。
此時的路段已經看不到明顯的坡度了,好像就是一個平行的原野。這更讓陳學武為難,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那個山坡做參照物,自己很容易偏離那條山路,不僅容易迷失方向,甚至會失足跌下原來的山谷里,這時的山谷就是覆蓋積雪的陷阱了。
如今外界又是一片黑暗,自己如果再背著娟子抹黑走,會遭遇不可預知的危險,於是他決定就這樣抱著娟子,捱過這個漫漫長夜,這樣也能讓他更好地恢復耗盡的體力。
這一宿,對於陳學武來說,可以說是異常漫長和煎熬的一宿,不能夠睡覺,只能擁抱著娟子躺靠在雪地里,依靠沒過身體的積雪來抵擋刺骨的寒風。
不知過了多久,陳學武發覺東方地平線上露出一點魚肚白,自己的周圍能見度也清晰一些了,知道就快到黎明了,應該到動身的時候了。
「閨女別睡了。」陳學武輕輕搖搖還抱在懷裡的娟子。
娟子的神智清晰了一下,不由從大衣里探出了腦袋:「亮天了嗎?」
「快了。咱們可以趕路了。」
陳學武一邊回答,一邊抱著娟子從雪地里爬起來。
「哦,那咱們趕緊走吧。」
陳學武感覺她的身體還依靠自己托著,不由問道:「你的腳還疼嗎?」
娟子搖搖頭:「我現在沒有啥感覺了。」
「是嗎?那你趕緊站直了。」
「我···我的腳好些沒有知覺了,無法使勁。」
陳學武臉色驟變,立即意識到自己又犯下一個嚴重的錯誤,立即把軍大衣脫下來,並鋪在跟前的雪地上,隨即又把娟子放倒在上面。
「您要幹什麼?」娟子一臉茫然望著繼父。
「我要檢查一下你的腳!」
陳學武一邊急促地回答,一邊很快脫掉了她的鞋襪。
趁著一點微弱的光亮,他發現娟子的小腳丫頭完全變了顏色。
他使勁一掐她的腳踝,並顫聲問道:「娟子有感覺嗎?」
不料,娟子卻茫然搖搖頭。
陳學武沒有時間思索了,又迅速脫去她另一隻腳的鞋襪,並把她一雙變了顏色的玉足按在了雪地里,利用積雪快速搓她的雙腳···
娟子先是一驚,隨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自己的雙腳之所以沒感覺了,恐怕是凍壞了。目前繼父正在幫助自己的雙腳恢復血液循環。
陳學武用積雪足足為娟子做了半個多小時的『足療』,都把跟前的積雪融化成了水,娟子的雙腳才恢復了紅潤,並且有了知覺。
陳學武並沒有立即幫她穿上鞋襪,而是解開自己的上衣,把她那雙還很濕潤的雙腳揣在自己的懷裡,讓自己皮膚的體溫直接溫暖她的雙足。
娟子眼看繼父的表情由剛才無比的恐懼和焦慮變成了一副坦然,同時忙碌了一身大汗,不由心裡一酸:「您對我真好。」
陳學武一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雙腳,一邊嗔笑道:「你是我的閨女,我當然要對你好了。」
「您比我的親爸還要好。」
「你千萬不要這樣說,如果你親爸遇到這樣的情況,所做的不會比我差。」
娟子這時的熱淚就像開閘的洪水:「爸爸···」
陳學武愕然道:「你在叫我嗎?」
娟子使勁點點頭:「您以後就是我的親爸!」
一股暖流瞬間流遍陳學武的全身,此時莫名的感動讓他熱淚盈眶。
他點點頭:「好閨女,你以後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他等娟子的雙腳乾爽了,才從懷裡拔出來,並再親手幫她穿上了鞋襪。
娟子的那隻扭傷的腳踝經過他的拿捏之後,痛感已經減輕了很多,於是建議:「您攙扶我走一段吧?」
陳學武搖搖頭:「你別著急走。爸爸的體力已經恢復了,等背不動你時,你再試著自己走吧。」
娟子對繼父已經做到了言聽計從,於是接受了他的建議。
陳學武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執意把軍大衣套在了娟子的身上,並解釋道:「我這時背著你,同樣感覺身體暖和的。」
娟子覺得繼父講得有道理,心裡暗想,他背著自己走,肯定會越走越熱的,就算是單衣,最後都會發汗的,於是同意了。
這時候的天色完全大亮了,陳學武就這樣背著娟子又走出了不到一里地,就發現了身穿紅色羽絨服的齊順敏移動的身影,並眼看她慢慢暈倒在雪地里,於是就加快步伐過來援助。
當齊順敏得知老公和女兒脫險的經過,以及在雪地了捱過了一宿,不由百感交集,摟住老公的脖子抽泣不已。
陳學武心情同樣是感動萬分。他怎麼想不到愛妻在這樣的身體情況下,又在如此惡劣的環境里,居然不惜冒著自己的生命的危險,來尋找自己和女兒。這樣的親情動力對一個平時柔弱且依賴感很重的女子是怎樣一個蛻變?
他緊緊抱著愛妻的嬌軀,久久沒有放鬆,任由激動的淚水流下他的臉頰。
娟子目睹眼前的激動時刻,也顧不上自己的傷腳,一瘸一拐地靠近他倆,並把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了父母身上。
嘟嘟嘟····
就在這時候,刺耳的馬達聲響徹天空。
陳學武仰頭一看,一架直升飛機正從遠處緩緩向他們靠近···
「你們看,救援我們的飛機飛來了!」他立即朗聲提醒偎依在自己懷裡的愛妻和女兒。
齊順敏和娟子同時把頭從陳學武的懷裡抽出來一看,果然是一架直升飛機正在向他們靠近。
陳學武雖然跟愛妻團圓了,可在這個屬於生命禁區的極地相逢,充滿喜悅和感動的同時,也正憂慮該如何把沒有活動能力的她倆帶出去,可就在這時候,一架救援的飛機飛來了。
他不由激動的表示:「讓我們一家三口緊緊擁抱在一起,等待我們的新生吧。」
齊順敏這時的雙腳已經落在了雪地里,她的一隻胳膊攬住老公,一隻胳膊摟住女兒,並動情道:「我們不是三口人,而是一家四口。」
陳學武和娟子頓時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便不約而同地發出動情的聲音:「對,讓我們一家四口人緊緊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全書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