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北境的層巒疊嶂里,有一座蛇形山,那山峰陡峭入雲,如同一條直立的響尾蛇。這裡毒物遍生,鮮有人至。
「扣扣。」兩聲叩門聲。
沒有人應答。
南樓厲站在這山中,竹屋之外,錦緞華服,凝了凝眉,「重樓。」
好一會,那裡面才傳來男子低低的笑聲,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推開那扇窗戶,一個滿頭銀髮的男子慵懶地搭在窗台上,似是沒有睡醒,「吶,阿厲。稀客啊。」這男子五官細長,面容如同女子一般精緻,若不仔細辨認,還以為是一隻妖。
南樓厲的臉上這才出現了一抹輕鬆的笑容,「好久不見。」
「是啊,」重樓玩著自己的手指,「阿厲你好久沒有來找我了,仗打完了?」
「還沒有。」
「哦?是想讓我為你出謀劃策?」重樓挑挑眉。
「不是。」南樓厲一頓。
「咦?奇了,你來找我,居然為的不是打仗。」重樓的笑容緩緩消失,「那是為了什麼?」
「我想讓你幫我殺人。」
「誰?」重樓來了興趣。
「南樓幕。」南樓厲的眼神冰涼。
「呵,」重樓一聲冷笑,側回身子,「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弟弟,你自己辦不就好了嗎?這個人可不好辦,我要殺了他,你的心上人能放過我?」
「不放過便一塊殺了吧。」
「恩?」重樓手一僵,轉頭過去看他,眯起眼睛微微笑道,「阿厲,你如今是越來越狠心了。」
南樓厲也笑起來,「你知道我,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說罷,他將一個錦囊放置在窗口,「這是你明年的解藥,十日之後,我要看到他的屍首。」
重樓拿起那錦囊對著陽光看了看,搖搖頭,將錦囊放到原位,「我不想這麼做。」
「重樓,你不幫我?」南樓厲覺得不可置信,以往他有什麼要求,重樓都會二話不說地答應。
「不想幫,等我想幫的時候,自然會幫你。」銀髮男子瞥了瞥下山的路,「請回吧,要不然我這屋子裡頭最近逮住的寶貝怕是要控制不住了。」
「你——重樓,你知道違背我的下場。」
「知道,」男子無所謂地答道,「你也知道我不願意的時候就是不願意,不是嗎?」
南樓厲沒轍,只得往回走。還沒走幾步,就看見旁邊草堆里「滾」出一個小姑娘,渾身髒兮兮的,頭上還插了一根草。哼哧哼哧地喘氣。
看到他是誰之後,女孩一雙大眼睛里全是敵意,「哼。」說罷,她將自己採到的藥材放到自己身後的背簍當中。
「紫玉。」南樓厲對著她喊道。
紫玉瞪大眼睛,似乎很生氣,覺得眼前人的理解能力似乎有些問題,「人家都說哼了,就是不想跟你說話,你讓開,快下山,不要打擾我。」
南樓厲卻還不走,蹲下身來,對著她,露出一抹笑容。
紫玉只覺得那笑容有些驚心,「你,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你別看我現在這樣,我可不怕你。」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過來。」南樓厲對她伸出手。
正在這時,竹屋裡面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別碰她。你走吧,我會考慮。」
「重樓——」聽到這麼一聲,紫玉背好了葯簍,迅速朝竹屋跑去。
南樓厲將錦囊掛在一棵竹子上,微微笑起來,你看,每一個人都有軟肋。於是也安心地下山了。
銀色錦袍上綉著根根翠竹,男子長身玉立,微微笑著向女孩伸出手去,卻被一把拂開,一雙眼睛里全是淚水,「你不是說這次從阿魯巴那裡逃出來就再也不管這些事情了嗎?原來你是算準了他會來找你,他害了你這麼久了,害得你只能靠他的解藥維持性命,你還要一直給他賣命嗎?」
「紫玉,」男子摸摸她的頭,卻像是沒有聽到她怎麼說一般,將她抱起來,「這一次真的是最後這一次了。」
一陣紫光從他懷裡竄出,只見那小女孩落在地上,在一陣紫色的光線中,緩緩變成一個紫衣女子,那女子杏目瑤鼻,兩條紫色的綢緞扎在頭髮兩側,腰間仗劍,她吸了吸鼻子,「哼,我自己可以走。」
說罷,兩人往軍營的方向走去。
阿魯巴在找不到重樓人的時候氣得將身邊的茶具一股腦砸得稀巴爛,「你們誰把先生氣走的,趕緊找人將重先生再請回來!」
「回皇上,重先生不是被我們氣走的,而是自己走的。」
「什麼?」阿魯巴氣得眼神一滯,望著廣闊無垠的蒼穹,「他違背了誓言,違背了要效忠我們的事業。實在是罪無可恕。」
「是的,皇上。」
阿魯巴面向身後自己的城池,「無論如何,派人將他追回來!等我們打下失去的陣地,就去找他算賬!」布完陣打輸了落荒而逃?這種人實在是可笑之極,他阿魯巴還從來沒有讓這種人逃出過自己的手心!
「是,皇上。」
***
火光在風中搖曳著,夜已深。
蘇三坐在帳中,火光映著他的臉龐,修長的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彈動著。
「三郎,」東子抓住他的手,「你怎麼了?」
蘇三並不看她,只是喝了一口酒,「沒事。就是在戰場上呆的久了,有些想你。」
東子聽到這裡,笑著整個人軟軟的趴在他的身上,「就你最會說話。」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蘇三總是會感覺莫名地煩躁。尤其是對著東子,時不時地就感覺不對勁了。這不,東子只覺得男子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尋常,剛想起來就被男子一把拽住,「東子。」
女子看著他的眼睛,「怎麼了?」
蘇三頓了頓,十分嚴肅的看著她道,「我和慕白,最後只會有一個人在這沙場之上。等這裡結束之後,跟我一起走好嗎?」
「走?」東子的面色一頓,「去哪兒?」
「去哪都可以,只要是我們兩個人。現在我很自由,我們可以梅隱鎮,可以去京師,你想去哪我們都可以去哪兒。」
「可是我特別不想跟大家分開,想跟大家在一起。」
蘇三面色一頓,眼睛里的光輝也黯淡下來。
「可是你如果想去的話,」東子再笑一下,「那我就只有跟你一起走了。」
蘇三突然間內心狂喜,可是在下一瞬卻如臨地獄。只見東子在他眼前,長袖一揮,男人看著一枚玉盤緩緩停在了半空。但是如今他已經穿上了護心鏡,已經沒辦法被她的幻術控制了。
東子褪去了她尋常的溫婉模樣,整個人冷得如同一塊千年寒冰,聲音也變得十分蒼老,「為什麼不去殺了冼西子?」
「沒有機會。」
「那如果我給你機會,你會下手嗎?」她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
「會。」
東子的面色才微微緩了緩,將他的衣襟整平,湊到他的耳邊道,「那你記得一定要成功,我和西子兩個人,只能活一個。」
「好。」
「嗯,對了,我們哪兒也不去。」
蘇三眼神獃滯了一會兒,「好。」
東子滿意地摸了摸蘇三的頭,「在我用過的所有人當中,還是你最聽話了。等我把這裡的事情好好解決了,是不會虧待你的。」說罷,只見女子緩緩褪下那紅色的衣裳,膚如凝脂,酥胸如雪,可是那微微鼓起的腹部處,卻赫然是一整張被制好的人皮,那人皮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正如同此處冬天的皚皚白雪。
蘇三渾身一震,放在桌子下的手狠狠地攥了起來。
夜裡的星子越發地亮了起來,邊疆地帶什麼都不比繁榮的城鎮,唯獨景色例外。西子看著天上飛來飛去巡邏的凰鳥,不知不覺的就哼起了家鄉的鳳凰謠。
「想回去了?」有人踩著碎石而來,坐在她的身側。
「倒不是,就是這麼打著打著有些心虛。」西子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半晌才道,「那仗打完之後去哪裡?」
蘇幕白將自己的披風取下給她蓋上,燦爛地笑起來,平日里蘇幕白對著戰場,鮮少有笑容,今天這倒是例外,「我也不知道。」
「自古以來,男人打下的江山,就會坐擁天下。」
「如果坐擁江山就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的話,那坐擁也沒不可啊。」
「嗯?你還有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西子問,問完之後自己就後悔了,只見蘇幕白直直地看向自己。嘿嘿一笑。
「咳咳,既然你意不在此,那為什麼要帶他們來這裡?」她下意識的轉移了話題。
「這並不是我的意願,只不過我的父親是他們的領袖,再加上到後來我在逃亡的路途當中被范玉恆所控制,搶了內丹,所以就被推到這個位置上。這些妖怪們都對我有恩,所以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蘇幕白反問,「那你呢?你以後會去哪?」
「不知道啊。」
「你難道不跟我一起走嗎?」
西子轉過身來面向他,「我是長生不老丹,你跟我在一起,一定會被其他的妖怪追殺。我要是跟你一起走,還不知道會把你……」
女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片柔軟裹住唇齒,淺嘗輒止變成索取,男子身上的青草香通過皮膚緩緩地傳到她的四肢百駭,嘴角微微彎起,「我不想要江山,不想要女人,你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