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路向北

夜色已深，官道旁不遠一處平地上搭起了幾個帳蓬，遠遠還可以隱約看到些馬匹車輛，有幾人守護。

滿天繁星，秋風習習，連匹馬打盹的聲音也無，一切籠罩在種安靜詭異的氣氛中。

馬岩卻睡不著。

傷口經過包紮感覺好些了，左臂也能勉強抬起，所幸他的身子骨再不是當初那副小白領的那副廢柴樣子。

整個商隊雖然沒人說什麼，但那種壓抑的氣氛是誰也打散不了了，突遇大變，一路跟來的吳越隨員兩死一傷，連大小姐也站不起來。

有人慶幸明天便可隨大小姐離開這片荒蠻之地返回吳越，有些人卻只能隨張文過繼續前行。

貨物以絲絹茶葉等居多，損失不大，可是有幾架馬車卻是再用不了了，收攏好以後湊齊五車，張文過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堅決的要帶著他們繼續趕路，連羅真都有些抱怨的神色。

馬岩總覺得張文過不止是因為這點貨物要去上京，這一行人似乎除了他們周家，全都神神秘秘的。

萬籟俱寂，馬岩思緒連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一一閃過，竟有些被命運指引的感覺。

從剛踏上遼東，那群渤海餘孽就陰魂不散的總是出現，到最後因為他們搞成這樣子，真是世事難料。

看來前幾次接觸真如那媚兒所說是個誤會了，看那宇文將軍驚訝的表情也不似做假。

他很驚訝馬岩可以將媚兒認出來，老實說，這一點馬岩自己也很奇怪。

那日值夜他看到的只是模糊的一個身影，因何在客棧飯廳吃飯時，可以一口確定就是那個女人呢？

事後想起，他自己也覺不可思議，可是他就是真的能確定，那種感覺，絕不會錯，可是為什麼呢？

想起自己值夜時，正是運功處在那樣一種空靈的狀態下才有那樣感覺的，莫非是那功法的原因？

那種感覺很奇妙，很玄幻，說不清，真如魂游天外，從空中俯視著身邊的一草一木一般，一種山水瞭然於胸之感，以前運功可能也有過，可通常醒來便忘記了，只是那天，感覺到危險，突然醒來后那樣一個身影便印入了腦海，也許那日若再沒見到那個媚兒，這個身影便也隨同許多幻夢一起遠去了。

想及此處馬岩躍躍欲試，連忙起身盤腿打坐微閉雙目平心靜氣念誦口決。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蟲鳴依舊，風聲依舊，馬岩一動沒有動過，連眼皮都未顫動一下，宛如失去生命的一尊木雕佛像。

猛然間馬岩睜開雙眼，滿目不可置信之色，竟然衣衫都被冷汗打濕一片。

毫不遲疑的，馬岩起身貓腰衝出帳門，入目滿是星光夜色，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便迅速向一個帳蓬衝去。

帳蓬內一片漆黑，只有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似已睡熟，馬岩向著聲音輕輕摸去，心裡也有些忐忑，這樣竊玉偷香的勾當他的確是第一次干。

終於摸到一具身軀，入手綿軟至極——這是什麼部位？馬岩輕按了一下，心跳立馬近二百邁，媽媽哎，胸部，不知是誰的。

如此香艷馬岩卻不感享受，順著向上摸去，找到也不知是誰的臉蛋便輕輕拍了拍，低聲叫道：「醒醒，醒醒！」

那人嗯了一聲，馬岩聽出來是小翠，想想這丫頭睡在外邊也是合理，手上加大了力度：「小翠，醒醒——」

小翠迷迷糊糊的終於醒了，竟覺有個男人用力拍她的臉，剛想驚叫，一支大手便捂上了自己的小嘴。

「小翠別叫，是我！快起來，要出事了！」馬岩急道，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快把大小姐叫起來！」

小翠總算明白過來了一些，聽到馬岩說得嚴重，只得連連點頭，示意他把手放開。

「大小姐，大小姐！」周月娥不比小翠好多少，也是滿是迷茫的醒來，只是比小翠冷靜一些，驚叫道：「誰！」

「大小姐，穿著衣服呢吧？快點跟我走，有大批契丹兵過來了！」馬岩焦急的叫道，剛剛他又進入那樣的狀態，竟然感覺到能有幾十近百的契丹兵正在圍過來。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帶她倆離開。

大小姐也是大驚：「嗯嗯，跑——哎呀！」正想用力，月娥腿上卻是一痛。

「大小姐腿傷了啊！」小翠聽到馬岩說得這麼嚴重，帶著哭嗆叫道。

「我背大小姐，小翠你扶一下。」馬岩當即立斷，轉身過去，現出寬厚的後背。

大小姐一咬牙，在小翠扶持下小心翼翼的貼上馬岩後背，卻不敢十分用力，似乎這樣自己的體重便能減輕些。

嬌軀伏上，馬岩還沒來得及感受，便覺左背傷處被壓得劇痛，咬牙一咧嘴，未發出半點聲音。

大小姐似乎感覺到了他那瞬間的戰慄，心裡也是惶然，正想爭取一下是不是讓自己走，只覺身形一輕，被這馬岩背起便跑。

「小翠，帶些錢，不知會發生什麼事！」馬岩低聲囑託，一掀帳簾，步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馬岩，我們去哪裡？」

感覺大小姐在自己耳後呢喃，儘管在此惡境馬岩仍是大感旖旎，那帶著幽香的青絲散落自己脖頸，真當得起耳鬢廝磨幾個字。

「我也不太清楚，只覺北面應該安全一些，我們過去隨便找個地方一躲，應該可以避過這場劫難！」

「你怎麼知道有人來了，我沒看到啊！」大小姐四處望去，幾個帳蓬仍是寧靜如夕：「他們怎麼辦？」

馬岩一怔，遇到危險他的確只想到了大小姐他兩個，對別人他的確考慮不多。只能低聲道：「你腿有傷，先躲起來，慌亂起來我怕生什麼變故，一會我再回來救他們。」

大小姐沉默一下，心裡覺得不安：「這樣——」

馬岩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想把這些人放入險境換來自己安全，背著大小姐跑到一個正在打盹的值夜護衛面前，上去一腳，叫道：「有大批契丹兵來了，快叫大家逃命！」

似乎為了印證他說的話，遠處黑漆漆的夜幕中涌動起一批黑影，以黑雲壓城之勢向他們這裡摸來。

那護衛迷茫中啊的一聲狂叫，扯著嗓子喊起來：「契丹兵來了，大家快逃啊！」

馬岩再也不管不顧，背著大小姐只顧狂奔，後邊小翠氣喘吁吁的緊跟——這丫頭跑的不慢，當初一起偷雞時馬岩就知道。

遠處那些黑影似乎知道了這邊的變故，加快了速度，大小姐看到心裡一驚，情知若自己也是現在反應過來，估計已是凶多吉少了。

馬岩拼了命的向前奔跑，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只想找個別人找不到地方，帶著小翠左突右轉進入一片林中，黑壓壓的樹木如洪荒野獸般舞動低吼，分外恐怖。

馬岩只覺大小姐前胸軟綿綿的壓在自己後背，廝磨下說不出的**，腳下也生了許多力氣，似乎怎麼跑下去也不會覺得累，反觀小翠可是幾乎撐到了極限。

「跑，跑不動了——歇，歇會！」小翠再也不管，一屁股坐到地上：「馬岩，馬岩——你真不愧是姓馬的啊！」

馬岩四周一看，也把大小姐輕輕放下，竟有些不舍：「這裡應該安全了吧！」

大小姐也是顛簸得夠嗆，坐下來皺著秀眉撫著自己的腿，幽幽道：「那邊不知怎麼樣了！」

馬岩頭腦中現出一片屍山火海，不免輕嘆一聲。

小翠卻有些恍然的表情：「對了，我們為什麼要跑，雖然那是契丹兵，可我們這裡就是契丹啊，有兵不很正常嗎？」

馬岩一怔，他只覺得危險，卻沒多想，被這一問竟也問住了。

「什麼正常，那些兵是幹什麼來了！」大小姐撇撇嘴道：「還不是因為白天死了的那十幾個，還有抓什麼渤海餘孽，反正我們不能被他們看到！」

小翠低頭不語，拿起個樹枝畫圈，馬岩在旁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再跑一會吧，我怕他們搜來！」

大小姐白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些明白他是什麼心思，低頭有意無意看了看自己胸口，心裡湧出一股異樣感覺。

「還跑啊！」小翠有些不幹了，乾脆倒在地上：「直接讓他們殺了我吧！」

馬岩嘿嘿一笑：「契丹兵不會直接殺了你的，聽說他們見到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都喜歡先那個然後再殺！」

小翠卜楞站起身來，攙扶大小姐道：「大小姐起來快跑吧，我好象聽到他們過來了！」

大小姐無奈又攀上馬岩的後背，剛伏在上邊便感到穩定的安全感，感覺著二人接觸的部位，心裡真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見馬岩搖晃著起身，銀牙一咬，雙臂用力摟住，嬌軀緊緊貼上。

馬岩感覺又是不同，這次大小姐毫無忌憚的壓在他身上，讓他真切的感受到那樣的信任和情誼，深吸口氣，足下生風狂奔。

「馬岩你瘋了，跑那麼快！」可憐小翠還背著大包裹，只能快步跟上。

「我們為什麼不牽匹馬出來？」

「忘了！」

「大小姐——別理他，這頭牲口——比馬跑的快！」

不知在林子里折騰了多久，似乎天邊已經放亮，地上已經隱隱可見斑駁的樹蔭。

「不跑了，打死也不跑了——」小翠再次坐倒到地上：「那個，就那個了吧！」

馬岩也有些累了，把大小姐輕放在地上，呼的一聲也是坐下：「我發現，每天清早跑一跑，真是神清氣爽！」

小翠眼睛都睜不開，躺那倒氣，嘴角擠出一句：「你真是屬馬的！」

大小姐還好，只是木板夾著的腿很痛，卻也咬著牙不出聲，暗道這腿不知還能不能保得住。見二人這樣安慰道：「應該沒事了吧，跑出來很遠了！」

「你們聽！」馬岩忽的起身，側起耳朵。

「啊？」小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道沒有危險了：「聽什麼啊，有鳥叫，好好聽！」

「不是！」馬岩一臉嚴肅。

大小姐也變了臉色，不確定的道：「好象，有人的聲音？」

馬岩臉色凝下來，起身道：「我去看看！」

留下二女不安的坐在地上，馬岩跑出去幾百步，又飛快的折回來，立刻就把大小姐往背上攙：「有契丹兵，我們往回跑！」

「啊？」小翠臉色都變了：「還跑？馬岩，跑了這麼遠還沒跑出去，你是怎麼帶的路啊？」

「我哪知道，快來幫忙！」馬岩長呼口氣：「怕是今天不那麼容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