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年青梅竹馬
莫土邊緣落了雪,山嶺都是一片銀白色,部落里住的流民都住進了窯洞里,莫土的冬天很冷,野獸也很出沒,打獵的人便也少了。
這裡的每一個冬天活著的大多人都在飢餓與寒冷中度過,有人餓死,有人凍死,山林里的老鴉會啄掉他們的屍體,於老鴉而言,這是難得的美味。
今年的冬天卻缺少了惜時的寒意,今年的小竹峰依舊綠著,在荊葉的印象里,小竹峰四季都是綠著的。
小竹峰上有座廟,廟裡有個小和尚,愛喝酒,愛吃肉。
往年小和尚都握著戒刀,守在半山腰,不讓那些流民進山,出家人都很慈悲,小和尚卻沒有半點慈悲,他有個法號叫無戒,所以無所禁忌。
荊葉到了山腰,卻沒見到小和尚,小和尚沒有守住山路,所以今年的小竹峰人很多,山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卻很守秩序,荊葉有些訝異。
山裡的竹子似乎給人挖了不少,蒼翠中留出些許空白,荊葉有些不習慣,這和尚怎麼當得。
越往上,山道上人越來越多,但依舊很有秩序,有很多人從山上下來,有些拿著乾糧,有些背著米袋,神情里透著欣喜。
才過去一年,莫土怎麼成這樣了?
荊葉很不解,於是他詢問路人,才知道這小竹峰來了兩位仙子,十分了得,打走了臭和尚,還帶來了許多糧食,正在山上的廟裡發放。
什麼?!
荊葉更加訝異,有人居然打走了小和尚,要知道小和尚的本事,就算他和三郎加在一起也打不過的,當然這當中他起的作用不大。
和尚真是太不爭氣了,荊葉這樣想,卻沒有急著往山上趕。
他之所以此刻突然出現在莫土小竹峰,是因為麒麟說荊葉心裡想一個地方,麒麟便會以傳送符將他送到那裡。
荊葉當時未曾多想,可是先前的時候他曾念叨過一句話,多讀書,總是好的。
所以他到了小竹峰,這裡曾有一個小姑娘替他治過傷,這裡有關於她的故事和回憶。
曾記得,併兼游,舊時心事,說著兩眉羞。
荊葉還清楚記得,後山有一片小竹林最為茂密,那裡還有散著熱氣的溫泉和山泉,也就在那裡,她殺了人,救了他的性命。
她第一次殺人,小臉憋得通紅,整個人嚇傻了一般,手足無措,愣在原地。
荊葉的步子很快,越過山崗,繞過竹林,眼前便是那片竹林,風過的時候一波連著一波,竹海碧連天。
竹枝蒼翠,尖端正生長著一抹抹新綠,氤氳在一片薄霧中,宛若一層細紗,風過時,竹海起落,像是少女薄薄的面紗被輕輕扯起,羞澀卻又不失秀美。
在生著一抹新綠的短竹旁,嫩綠的竹葉上有一縷珠露打著滾兒滑落下來,葉子的一側正有一支竹筒等在下面,一隻纖纖素白的小巧玉手正握著竹筒兒,而那雙明媚澄澈的眸子正炯炯有神的盯著珠露。
清淺素白的紗衣,隱約顯露出婀娜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不施粉黛,那姣白的絕美的容顏,似乎尋不到一縷瑕疵,長長的睫毛宛如一縷縷細絲搭在那雙水汪汪的明眸上,一雙柳葉眉不曾描摹,卻說不出的出塵脫俗。
更有翩躚的長發如瀑一般搭在白色的紗衣上,腰間豎著的白絲帶更加勾勒出迷人的曲線,便是腳腕上束著的幾支鈴鐺,風過時,傳出一陣悅耳的碎響,如此更加說不出的出塵韻味。
少女十三四歲樣子,怔怔的盯著竹葉發獃,不曾注意到那滴珠露已落到了竹筒里,當然也不曾留意到遠處的斜坡上,正有一個身著粗衣的少年獃獃的望著她,這一刻,便忘掉了自己。
竹林畔有流水潺潺,底下還有一個泉眼,一丈寬的樣子,熱氣騰騰,荊葉猶記得那時候小和尚總是穿著一件紅褲衩,坐在裡面。
小和尚還在,只不過不在泉眼中,而是和書生並肩站著,兩人的神情十分嚴肅,在書生後面還有一對兄妹,男的虎背熊腰,個頭十分高大,拳頭也握的很緊,一旁的小女孩手中握著一張弓,箭在弦上,神情很肅穆。
「就這小姑娘,本公子一扇子就能搞定她,可是怎麼下的了手嗎」,書生手中拍著扇子無奈道。
「罪過罪過,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位施主動起手來,洒家可是奈何不得,還是小心為上」,小和尚年紀尚小,說起話來卻十分老成。
「得兒,看在你收留我小娘子的份兒上,我就幫你一次,不過,下三品的靈石三方,一個都不能少,小娘子,你說呢」,書生說的風輕雲淡,邊說著邊回頭沖著身後的小姑娘飄出一個蕩漾的眼神。
小姑娘白了書生一眼,抬起了弓箭指向竹林下那道白色的身影。
「動手!」
書生冷不丁說出兩個字,當先縱身一躍像是箭矢一般飛射出去,當先叫道:「嘿!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你這小姑娘想要鳩佔鵲巢,未免太過不自量力了些吧」。
「咦?你是誰?」
白衣少女,見突兀從山下跳出一個人來一聲訝異,又見在這書生身後又跳出一個和尚和一少年來。
忽的目光落在和尚身上笑起來,明眉皓齒,如沐春風,虎背熊腰的少年一見少女面容,心裡不由『撲通』亂跳,圓嘟嘟的臉憋得通紅,心裡不住給自己打氣:蕭霖,穩住,一定要穩住。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小和尚,打不過就去找幫手,羞也不羞?」少女沖著和尚『咯咯』笑道。
小和尚聽見這話,毫不動容,雙手合十認真道:「施主哪裡話,若不是看見你當年和葉施那般……青梅、嗯青梅竹馬的份兒上,洒家早請女施主下山了」。
小和尚想起荊葉和小姑娘的關係,一時間想不出用什麼詞形容,踟躕一陣,絞盡腦汁才想到青梅竹馬四字。
這一句話立竿見影,像是給人說中餓心思,白衣少女小臉一紅怒斥道:「你、你胡說什麼,小和尚,看打」。
白衣少女說著,袖中白影一閃,一柄三尺長的飛劍突兀的出現在手中,就要向著小和尚攻去。
小和尚見著陣勢,腳步不聽話的連連後退,大叫:「三郎,救我!」
「居然和葉小子又有關係,我還想把她拿下給和尚你做老婆呢,也罷,看我莫土三郎的本事」,書生說著,縱身一起,手中摺扇突然翻開向一揮,霎時九支銀針一字排開向著白衣少女激射過去。
於此同時,蕭霖終於穩住道心,說服了自己,右拳抬起,拳頭上白光泛泛,腳下步伐迅疾如風隨著銀針只向著白衣少女沖了過去。
見幫手都上了,小和尚一抹光頭,左右一柄金色戒刀光芒爍爍,斷喝一聲:「殺」,猛然躍起向著白衣少女砍去。
和尚,書生,蕭霖三人自三面圍攻而來,出手迅疾,就是要出其不意,一舉將著這姑娘拿下,再去山上的廟裡見那木姓女子,逼她們下山,奪回小竹峰,這便是先前定下的計劃。
只是他們忘了小和尚先前提醒過得一句話,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要比那木姓女子更厲害幾分,小和尚說,這是他的感覺。
眼見強敵攻來,白衣女子絲毫不亂,左右捏個劍訣,右手手腕一抖,飛劍脫手而去,猶如一道長虹凌空一掃便將那九支銀針一一掃羅。
書生在後,見此情景,不由大叫:「這姑娘已到了第三境,小舅子,快退」。
蕭霖聽見這話先是一怔,腳步一停,拳頭上的力量便減了一半,然而眼前白色身影飄忽不定,蕭霖只覺的胸口傳來一股軟綿綿的力量,卻見那白衣女子隔空玉手一掌向著自己打來。
砰!
一聲悶響,蕭霖胸中一堵,腳下卻不由得連連後退。
和尚大刀揮舞,金芒吞吐,靈氣蕩漾,這姑娘到了第三境他怎會不知,是以才要拼盡全力。
於此同時,白衣女子右手翻轉,收回飛劍,劍芒凜冽,也到了和尚身前。
「金剛刀,渡!」
小和尚不留餘力,雙手握刀沖著身前丈余之地,奮力一掃,霎時,金光蕩漾,強橫的勁氣只掃的地面塵土飛揚。
白衣女子也是一驚,腳尖一點,倒飛起來,險而又險的躲過那一刀,白衣女子剛躲過刀芒,手中長劍一回,靈氣揮灑,叫一聲:「化」字,長劍順勢一掃,陡然間爆出一道劍弧,直指和尚腦袋。
和尚神情肅穆,隔空又是一刀,刀芒劍鋒相遇,空氣中出爆出『絲絲撲哧』聲。
和尚神色凜然,右腳一跺,向上挑起,雙手握住刀柄,毫不拖泥帶水,連著便是三刀,一刀蓋過一刀,皆是殺伐的要術。
這三刀來的十分迅疾,白衣女子神色微變,手中飛劍向著身前一橫,繞著手腕旋轉,卻是化出一個飄忽不定的劍網來擋在身前。
刀鋒所向,無網不破,然而落在那劍網上卻只是一陣顫動,絲毫不能近前。
和尚拿出拚命的手段,書生看在眼裡,卻沒有急於上前,而是在場邊遊走,他在等待一個機會,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小舅子,你從側面強攻,我偷襲,上!」
書生話一出口,蕭霖一咬牙,強忍著胸中疼痛,雙拳虎虎生風,伴著強橫無匹的靈力,直衝著少女身側打去。
剛剛化掉和尚的刀鋒,一雙鐵拳又到了身側,小姑娘面有慍色,左手間玉指一併,指尖寒芒點點化出一道寒芒猛然向著蕭霖打了過去。
此招一出,書生當即變色,叫道:「蜀山的水榭飛針,原來是蜀山弟子,怪不得以一敵三如此託大,且看看我的九轉銀針如何?」
說話間,書生已到了少女後方,身子一斜,手中摺扇猛然脫手而去,一剎那扇尖上,銀針如雨鋪天蓋地,對準了少女身上要穴激射過去。
銀針如雨,凌厲無比,少女匆忙揮劍,輕斥道:「化雨千滴,點」。
遠處少年人看的分明,化雨千滴,接下來便是點劍式,也就是雨劍七訣中的點雨劍,只有到了第三境靈丹境,才可將此劍術發揮出來,這麼說來,她已經到了第三境靈丹。
果然,手中手中飛劍靈動俊逸,揮灑自如,劍芒一起,一波連著一波,猶如萬千雨滴橫空揮灑,銀針莫能近其身。
「點雨劍,蜀山如此出眾的劍法都叫你學了,和尚,快跑!」書生說話空隙,心裡已然有了懼意,腳下連連急退。
當然和尚更快,書生的話一出口,和尚已經大步開來向後跳起。
而少女身側,只剩下虎背熊腰,咬牙切齒的蕭霖在連連打落三枚寒針后,腳步不減,雙拳愈發威風直衝少女面門。
打落銀針之後,少女終於鬆了口氣,忽然轉身,卻見一虎頭虎腦的少年眼神凌厲,直向著自己殺來。
原本鬆了口氣,突見少年殺來,少女一時愕然,匆忙起劍,身形一轉便向著蕭霖攻去,劍法揮灑自如,流動若長虹,劍芒一停,千百劍氣只向著蕭霖衝去。
蕭霖雙拳罡風烈烈,點雨劍劍氣更勝,如同狂風席捲,一剎那,劍痕便落到了蕭霖身上。
蕭霖身上獸皮瞬間被撕開了七八條口子,血水順著雙臂汩汩流淌。
這時候,點雨劍更凌厲的劍招橫豎交織已到了蕭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