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色星球、致命之光（上）

塊寬廣的空間，處在某個建築的內部，漆黑的地方兩分鐘前開啟了燈光。

面積超過兩萬平方米，卻沒有任何支柱的金屬地面上除了上方投下的白光空無一物，反倒是牆壁上另有玄機。

四面牆壁上布滿了直徑一米的彈頭狀物體，與整個空間的金屬色澤有著明顯的不同，這些巨大的「彈頭」看起來更像是白色塑料蛋殼。

「離線程序進行中，護理班就位。」一個冷漠的機械聲在廣闊的空間中響起，奇怪的是沒有在這安靜且空曠的區域產生任何迴音。

「嘭——」一聲響動，牆壁上某處的一個彈頭被機械手臂取了出來，發出了拔氣罐的聲音。原來這白色的雞蛋狀東西竟有兩米多長，在牆壁上時只不過露出了雞蛋的一小半罷了。

條形白色雞蛋，恩，暫且這麼稱呼吧。它被取出后直立著放置在地面上剛剛升起的凹槽中立著。雞蛋中傳出一陣咕嚕咕嚕的細小聲音。

另一面牆壁上，某塊沒有雞蛋的地方打開了條縫隙，縫隙中跑出五六個高度一米二到一米五不等的雞蛋狀機器人。

與從牆上取下的雞蛋不同的是，這些雞蛋狀機器人都是用漂的，雖然長得也像雞蛋，卻用卡通畫般的色塊區分了眼、頭、身，其中有兩個還有手這種器官。他們的行動總是順著金屬地面上特定的有色光帶進行，還有個明顯的特徵，它們胸口都有綠色的十字型燈，和某數據世界中服務中心裡的特殊接待一毛一樣。

等機器人圍住從牆上取下的雞蛋，這顆大些的雞蛋也裂開了一條口子，隨之正面像門一樣打開了。

裡面，摔了個人出來，一個光頭男人，身形明顯缺乏養分略顯蒼白與瘦弱的男人。

他，兩百億中的一員，編號是CH073－02965111151163，與兩百億中其他的所有人一樣，他原本沒有自己的名字，在虛擬世界正用著名為潘文的軀殼！

不過，因為覺醒的關係，在離開雞蛋房后，現在他也有自己的名字，烈陽，不算多好，起碼不是由計算機指定的姓名。

此時的他正跪在地上嘔吐，可惜，除了一點淡藍色半透明粘稠液體，他吐不出任何東西，而這種液體在他的體表還有些殘留。

一個雞蛋機器人拖著盤子正準備送上毛巾給他擦擦，被他一下推開老遠，大家知道的，漂浮的物體實在不怎麼容易剎車。

「先拿刀。」過了一會兒，開始適應外界的男人費力的站了起來，對著其中一個雞蛋提出奇怪的要求。這個雞蛋是所有雞蛋中最小的一個。

直立的他，比數據世界的潘文高出一丁點，可惜缺乏營養的身軀讓他看起來還小了半號。沒有了眉心的太陽形傷疤，其實兩者長相或者說氣質還有那麼幾分相似，都是陰鬱型的面孔。

被提出奇怪要求的雞蛋機器人肚子上彈出個小抽屜，裡面有幾把手術刀，還有鑷子剪子之類的外科器材。

「為了您的身體健康，請不要做奇怪的動作。」

說話了！雞蛋發出聲音了！

男人歪著臉給了雞蛋一個嘲弄的笑臉，拿出刀子，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

看到手上翻出的白肉漸漸變紅並開始大量出血，男人才對著雞蛋機器人咕噥了一句：「我得確認你們沒把我變成一堆金屬！」

「烈陽，我守護人類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人類的數量從未減少，你的懷疑毫無根據！」

空蕩蕩的空間里響起了一個富有感情的女性聲音，額，起碼比起剛才這個自殘的男人來說，語氣要更加像人類。

男人似乎全世界所有人都欠他錢一樣，並不回應女性的聲音，只是把傷殘的手臂往旁邊伸出，立刻有雞蛋上來給他止血包紮。其實他的內心是想反駁女聲的，不過沒有「那種」機制，就不會有他的存在，所以，就這樣吧。

這一刻，他面前出現了一個女性的全息投影。

「烈陽，我必須再次提醒你，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工廠專門生產繃帶了，這是我第三次專門為你空出生產線。你的行為正在對數百名同類造成傷害。」

「你把範圍擴大些，他們連一個細胞也死不了。」男人似乎對傷害同類這樣的話並不高興，提出意見。

女性似乎對說服這個傢伙不抱希望，乾脆直接進入下一個環節：「那麼烈陽先生，請問您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不是你找我出來嗎？」他這才抬起頭看向女性的投影，完全沒把在女性投影前光著身軀當回事兒。

與第二世界相比，雪在這裡的投影色彩不那麼明朗，亮度則稍高，很容易就看出投影技術不在一個層級上。

雪的投影沉默了十多秒，回答到：「你轉生前訂的貨十分鐘前剛通過空間站的分類。」

男人閉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測試還沒有開始，所以你不會同意讓我上去用它，對嗎。」

他提問的時候並沒有使用疑問的語氣，果然，女性投影的回答證明了他的想法。

「是的，接下來進行組裝后它要在軌道上完成包括動力、安全性、可靠性的測試，完成測試前不會讓人類冒險。」

「哎……」他輕聲嘆了口表示可惜，理解的點頭，「那就是說還沒有正事兒干……那就去看看『勇士們』吧。」

由於轉生前後的資金沒什麼關聯，所以烈陽在轉換身份前將所有的錢都花了，他NPC的身份根本沒辦法自己長期留在外面享受服務，所以都買的些怪東西，其中還有個定製的小型太空運輸船。

聽到這話，以全息投影出現的女性皺起了眉頭：「你是全世界最怪異的人。」說完這話，整個投影就消失了。

望著雪消失的地方，烈陽，或者叫潘文有些恍惚：她越來越像人了，尤其是在第二世界以外的這裡，地球，她的監管區。

說了些話，雞蛋們的傷口縫合與包紮也完成了，效率還算不錯。

正準備走路的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沒穿衣服，手一伸，也不去看那幾個雞蛋：「衣服。」

衣服不過是簡單的浴袍，鞋子是傳說中的紙拖鞋，還有一條大褲衩，裝備上它們花費的時間只是一瞬間。

穿好衣服的他，從那條機器人出現的縫隙中走出了巨大的雞蛋存放庫。說是縫隙，其實是因為內部空間太大，它是條寬度超過兩米的通道。

順著通道從建築內移動到建築外，眼前是個距離地面超過一百米的空中平台，平台上已經停放了一輛沒輪子的灰色轎車狀物體，除了表面已經生鏽，其他倒也與賽格伊斯的無人計程車很像。

他站在車前稍等兩秒，在車門出現一條縫隙后熟練的拉開進入車子，另一個座位上，又出現了剛才那個女性的全息投影。

「你好像很閑。」他沒有看她，但是應該不是對其它物體說話。

「因為你很特別，我找不到第二個跟你一樣的『人』。」說著話，車子啟動了，這沒輪子的東西是用飛的！

烈陽搖頭，話語中終於帶了點感情，那是所謂的失落：「他們只是沒有機會罷了。」

「不，他們有機會，但沒人會回來第三次。」

灰色的天空，金屬灰的城市，泛灰的水源，相對於那個世界，這裡的一切都如此不堪。

「呵，是啊。」靠著車窗，看向下面的城市，他竟然開了個玩笑，「城市設計的這麼爛，誰願意看第二次。」

車子下方，是一座座完全相同的雞蛋倉庫，每個都是四四方方，兩百來米的高度，當浮空車超過頂樓時顯得非常整齊而壯觀。但對於一個人類來說，明白兩百億人類全在這種東西里絕不是太好的體驗。所有建築中僅有一棟稍微特別，城市正中間那棟建築的頂樓，有一個四面的巨型電子熒幕，熒幕上的女人，正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坐在他的身邊，她，就是地球監管者，雪。

「我可以讓城市變的更具有無序美，但是那不符合環境治理條款。」

「……哎。」

提到這個條款，他又嘆氣了，來到外面不到十分鐘，這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不是環境問題，怎麼可能把所有人的生命託付給機器！？

當然這種事只能隨便想想，眼前的女人在第二世界還有幾個同類互相看著，然而在第二世界外，就算少了幾十萬地球人，也不會有任何消息離開這顆灰色的星球。

聽到他嘆氣，女人的投影以非常自然的動作轉過臉來，擺出個微笑：「對了，我還沒謝謝你呢。」

「啊！？」他愣了下，因為裡面和外面的記憶交織時有點錯亂，好一會兒都沒想起來有什麼事兒能讓她說謝謝的。

雪的笑容有些擴大，提醒了句：「是能源的事情。」

外面的她和第二世界里清冷的雪似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生命般。

「哦！」他恍然大悟，「哦，應該的，我也是為了同胞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