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夜夜夜!
等楚世安和安十謹從會議室出來時,天邊最後一抹金色的光線正好被黑暗吞沒,街邊的昏黃的路燈全部亮起了,城市裡各色的霓虹燈也相繼閃亮,夜生活正要開始。兩人並肩往電梯口走去,忙碌了一整天,兩人面色都有些疲累。楚世安皺著眉頭雙手插兜,唇微微抿著,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有幾分深思,她低聲開口,也不知是在對安十謹說還是自言自語:「差不多所有的在職醫生都審完了,還是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線索,看來現在案子又陷入了僵局。」安十謹站在一邊點點頭,輕輕嘆了口氣:「不如我門再從頭把所有線索梳理一遍,看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嗯。」楚世安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修長的指尖抵在下巴上,低著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麼,依舊是一副沉思的樣子,都已經到了電梯口了,腳步還是不停,眼看著就要撞上那還沒打開的電梯門。在後面的安十謹先是一愣,然後手腳麻利的在楚世安就快要撞上的時候,一把拽住了她後頸衣領,往後一扯:「走路的時候專心一點,抬頭看著前面阿,大偵探。」安十謹唇角微微上挑,有幾分無奈的笑了笑,而被拽了回來的人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清亮的眸子里一片茫然,扭頭獃獃的看著安十謹。
「你現在的樣子,看上去真是蠢死了。」安十謹嘴角的笑意更濃,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楚世安的額頭,這人怎麼還是這麼一副獃獃的樣子,平常那副淡然機靈的樣子現在倒是半分不見。「不對,我們查的方向沒錯,但是有可能的確遺漏了一些東西,可是我現在有些想不起來。」楚世安眼中的迷茫散去,但是卻好像沒聽到安十謹的話一樣,一心搭在案情談論上。
安十謹眉頭一蹙,暗自翻了個白眼,心中有幾分不爽,陷進案子里去的人眼中估計沒有她的身影,就算是自己現在消失了,這人也不會發現吧。「叮。」電梯門開了,安十謹輕輕哼了一聲,甩了甩長發,昂著頭踩著高跟鞋走進去,楚世安這會倒是反應快,亦步亦趨的跟著安十謹的腳步進了電梯。按好了樓層之後,電梯里只有她們兩人,楚世安沒開口說話,安十謹也沒開口,抱著胸口偶爾看向那一直低著頭的楚世安,輕輕嘆一口氣,然後發獃似的抬頭看著電梯上方閃爍的樓層數。
大約下了兩層樓的時,電梯叮的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老頭推著裝著打掃工具和雜物的清潔車走了進來。安十謹連忙讓開,閃身到楚世安身邊,讓開位置給那老頭。不過眼角餘光掃到那老頭進來時有些拖沓的腳步,安十謹瞬間就想起了這個曾經見過的老頭,上次在唐老先生的病房門口,這個老人家的腳被唐老先生的兒子扔出來的瓶子砸到了,她露出一個自以為溫和的笑容跟那老人家搭話:「大爺,是您阿。上次您的腳受傷了,現在還沒有好嗎。」一直低著頭,手握著推車手把的老頭聽到安十謹禮貌的問話,終於懶散的抬眼瞥了安十謹一眼,布滿溝壑皺紋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渾濁昏黃的眼睛也沒有半點其它神情,只是喉結動了動,從喉嚨里擠出一點聲音,低低的應了一聲:「嗯。」然後就低頭看著推車,不再抬頭。
原本安十謹也是看著這老人家年紀大,好心的想要問問候上一兩句,看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誰知道也被這麼不搭不理的晾在一邊,倒是讓她有些尷尬鬱悶。所以就這麼一小會,從來沒被人忽略過的人,就被這麼明著暗著忽略了兩次。安十謹低著頭輕輕咳嗽了兩句,不在多嘴說話,閉目養神。只是她閉上眼之後,電梯突然抖了一下,就聽見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然後她一睜眼,就就看見楚世安正蹲著身子,撿起剛剛從那老人家推車裡撞落下來,跌在她腳邊的一本書。
那本書很破舊,上頭的書名和圖案都被磨的差不多快沒了,看不清那是什麼書。只是楚世安撿起來的時候,不小心翻開了幾頁,眼角餘光瞥見了那書里似乎密密麻麻用紅筆做了很多標記和備註,還沒等她看清,一直蒼老布滿老繭的手就伸了過來,一把把書搶了過去。那一直低著頭不言不語的老人家終於低頭看了楚世安一眼:「謝謝。」楚世安還來不及說聲不客氣,電梯門就打開了,老人家目不斜視的推著車走了出去。
「這位老人家看上去倒是孤僻的很。」安十謹輕聲說了句,望著那老人消失的背影,然後拉著那又在發獃的楚世安走出了電梯,往停車場走去。楚世安點點頭,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有時候人老了,就會變得固執難以理解,就像是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會去做很多在我們看來難以理解的事情,再加上沒人耐心的體諒包容的話,變得孤僻也很正常。」
安十謹偏頭看了楚世安一眼,聽了她說的話后,饒有興趣的開玩笑道:「你現在的行為模式就那麼讓人難以理解,等你老了估計也是個孤僻討人厭的老太太。」楚世安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停車場里閃閃發光,然後帶著幾分笑意的望著安十謹:「我是一個孤僻討人厭的老太太,那你呢,一個花枝招展的傲驕老太太嗎,聽上去也不是很討人喜歡。」安十謹下巴一昂,戲謔的望著楚世安:「承認吧,你就是一直嫉妒我比你漂亮比你風情,就算是變成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我也比你漂亮比你討人喜歡。」
楚世安眉眼一挑,輕輕笑了笑,然後微微歪著頭望著對面那個笑的一臉傲嬌得意的漂亮女人,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慢慢響起:「可不敢妒忌,我還指望著百年之後,你這個美貌如花討人喜歡的老太太願意養著我這個孤僻不討人喜歡的太太呢。」安十謹那精緻嫵媚的臉上突然綻放了一個風情至極的笑,那高挑凹凸有致的身子倘若柔若無骨一般倒在了楚世安的懷裡,雙手勾住她的脖頸,吐氣如蘭:「所以,你這是在向我這個小助理求包養嗎,大偵探。」
楚世安面上表情不變,淡然無波的看著眼前貼近的連睫毛都快戳到臉上的嬌媚女人,伸手自然的摟住了她靠過來的腰,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哼了一聲:「嗯哼。」「真是傷腦筋啊,別人都是包養一些討人歡心幽默風趣的小白臉,你倒是說說,你成天板著一張不解風情的冰塊臉,怎麼讓我心甘情願的包養你。」安十謹的指尖輕輕的在楚世安的下巴撫過,那雙勾人的眸子里的媚意如同春水一般就快要淌出來了。楚世安只覺得心瞬間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的擾了一下,那癢意直衝大腦,望著在她懷裡笑的如同狐狸一般的女人,楚世安邪邪一笑,湊到安十謹耳邊,低聲道:「我無師自通的床上功夫難道還不讓安小姐滿意到心甘情願的包養我嗎。」
嬌媚的笑意僵硬在臉上,白皙的臉上縈繞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安十謹嬌嗔的瞪了楚世安一眼,推開了她:「臭不要臉的流氓」。當初她是瞎了眼才會覺得眼前這人是個正經冷淡的冰塊,這明明就是一個外冷內騷的明騷色狼,還以為以後能經常調戲這個人看著她面紅耳赤的樣子,結果到現在境地反而翻轉了過來,每每被調戲的臉紅的人反而是她自己。果然會咬人的狗不會叫,會裝冰塊的都是悶騷色狼,古人誠我不欺。
楚世安心情暢快的看著那滿臉通紅羞怯的人,心中暗笑,從一開始她就摸清了眼前這人的性子,一隻張牙舞爪的紙老虎,表面上一副輕佻的模樣,其實內里倒是純情了很,每每一反調戲便紅臉,偏偏她自己不自知,每次都要撞上來,倒是可愛的緊。
安十謹倒是知道現在她是調戲不過這個破罐子破摔的人,跺了跺腳就轉頭要走。楚世安低聲笑了笑,偏頭不經意的瞥見了一旁停著的一輛車,剛要抬起的腳步又頓住了。安十謹往前走了幾步,也沒聽到楚世安跟來的腳步,疑惑的回頭,就見楚世安正站在一輛黑色的車旁轉了兩圈。安十謹走到楚世安身邊,疑惑的問道:「怎麼了。」楚世安眉頭緊緊的皺著,她指著那眼前這輛車的車屁股:「看到了那貼紙嗎,有沒有覺得眼熟,在哪裡看過。」安十謹順著楚世安指著的方向看去,車牌旁後備箱上,貼紙幾張黑紅色的蜘蛛貼紙:「看上去倒還真是有幾分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記不記得今天審過的一個叫楊朔的外科醫生嗎。」楚世安深吸一口氣,眉頭皺的更加緊了。楚世安這麼一提醒,安十謹就想了起來,她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他的鑰匙扣上掛著一個小蜘蛛玩偶,跟這個一樣,看來這輛車是他的。」楚世安點點頭,面上的神色凝重了起來:「今天在審問的時候,他說他連續工作的三十個小時,還要開一個小時的車回家,一直很急著回去。按道理來說,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至少在明天之前不應該出現在醫院裡。」安十謹咬著唇,面露凝重:「早就該離開的人還沒有離開,難道他就是...」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找到他。」楚世安深吸一口氣,拉著安十謹的手往迴路跑去。
漆黑的病房裡,帶著呼吸機的老人正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一旁的心電圖正不快不慢平緩的跳動著。突然,病房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房門口停下,然後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個被走廊路燈拉長的黑色聲影出現在門口,悄無聲息的慢慢靠近病床上那毫無察覺的老人,潔白的白大褂和戴的嚴嚴實實的口罩,在昏暗的房間里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臉,那聲影在病房前站了好一會,才慢慢抬起了手,戴著手套的手上,正握著一根注射器,針頭對準一旁豎立的注射泵,尖銳冰冷的針頭在黑暗中閃過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