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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最近是覺得有些疲倦,這會兒吩咐完事情歪在美人榻上看書,只看得會兒,眼皮子就耷拉下來,書卷也從手中落到地上。

這樣還不讓太醫看呢,瞧著就是有了,雖說主子自小就嗜睡,但大上午的這般犯困不多見,鶴蘭從床上捧來一條薄紗要蓋在杜若身上。五月的天熱,酷熱難當,而宮裡因有寒冰倒是像春天,身上不蓋點兒怕是要著涼的,只她還沒彎下腰,玉竹躡手躡腳上來,輕聲道:「皇上來了,我們快些撤了罷。」

鶴蘭連忙就把薄紗放在旁邊,朝門口退了去。

屋裡的人兒還在沉睡,賀玄坐到美人榻上都沒有察覺,他微微低下頭就聽見她輕輕的呼吸聲,很是均勻,忍不住笑了笑,把薄紗披在她身上,又見地上有書卷,揀了起來。

「《西湖三塔記》。」他輕聲一念。

從來就愛看這些話本,真是一點兒沒有變,賀玄把話本放好,手伸到她小腹上輕輕摸了摸,這段時間她是稍許豐滿了些,不過這裡卻是平坦的很,難道真就有孩子了?要是有,可不是月初就已經孕育在這裡了,想到這個月他好像對她做了不少荒唐事兒,倒是突然有點擔心。

會不會不好?

平白多了個東西在身上動來動去,杜若慢慢就醒了,睜開眼睛看到賀玄嚇了一跳:「玄哥哥,你怎麼在這兒?是回來用午膳嗎?」

好像太早了些,鶴蘭也沒有喊她。

賀玄將她抱起來:「什麼午膳,我是等著馬太醫給你把脈呢。」

杜若瞪圓了眼睛,半響嘟囔道:「這元逢,怎麼那麼滑頭,我原是想等到明天的,又不是急這一日,是不是?」

「不是。」賀玄挑眉,「若真有了,早一日知道早一日好,怎麼,你難道不想知道是不是有孩子了?」

這種事情,她是比鶴蘭還要敏感的,怎麼會不清楚,可不知為何隱隱是有點害怕,她還不知道怎麼做好皇後娘娘呢,這就又要做母親了!

「我怕……」她輕輕嘆口氣,「我沒有做過娘。」

聽到這樣孩子氣的話,賀玄笑起來:「我也沒有做過爹,那我是不是也該害怕呢?」

「你可不同。」杜若輕哼一聲,「你沒有做過皇帝,而今不也做得很好嗎?」

他這是天生的強者!

賀玄將她抱在腿上坐著,笑一笑:「唔,說的也是,不過既然是我的孩子,不管你母親做得好不好,這孩子一定是做得很好的,想必絕不會要你操心。」

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杜若手指戳一戳他胸口:「孩子孩子的,還不知道是不是有,萬一沒有……你會不會失望?」

「不會。」他低下頭貼著她耳朵,「我會下回更使力些。」

呼吸撫在耳朵上,痒痒的,杜若臉紅了,兩人正說著,馬太醫已然到了殿門口,因是疾步而來顯得氣喘吁吁,賀玄放開杜若,叫馬太醫坐著歇息會兒,鶴蘭於他端來一盅茶喝。杜若坐在旁邊,心裡一時是希望有孩子,一時又希望不是。

「娘娘,可以了。」馬太醫笑著站起來,「請娘娘伸出手。」

杜若依言照辦。

馬太醫兩隻手指搭在手腕上,靜默不動,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這一點,屋裡再聽不到任何聲音,饒是賀玄經歷過大風大浪,在此刻竟也是心跳快了起來,剛才妻子問會不會失望,他沒有好好答,但現在他可以說,自己是會失望的。

這大概是作為男人的一種本能,骨子裡對孩子是有著深切的期盼的,只是他此前並不曾有這般清楚的認識。

過得會兒,馬太醫點點頭,收回了手,朝賀玄道:「恭喜皇上,娘娘是有喜了,只是腹中胎兒甚小,微臣過得陣子還得再為娘娘看看。」

賀玄心頭歡喜,問道:「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微臣會列一張單子出來,到時娘娘注意日常飲食,便不會有什麼問題。」馬太醫撫一撫頜下鬍鬚,「皇上不用擔心,娘娘的身體十分康健。」

閨閣中的姑娘有些體質會偏虛弱,但杜若是相反的,大約出身將門的關係,脈搏很是有力。

賀玄又問了一些事才讓馬太醫走,回頭叮囑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顧杜若,雖是沒說什麼狠話,不過鶴蘭幾個從那神情都看出來了,要是出一點差池,恐怕頸上人頭便不能保住,當下一個個都是心驚膽戰。

瞧玉竹臉都白了,杜若道:「能有什麼事兒,我看大姐將妙兒生下來很是順利呢,她還一個人打理整個章家。」

「你不怕就好。」賀玄坐到身邊,輕撫她頭髮,「有了就安心養胎,別想什麼做不做得好,這都是順其自然的事情。」說著見她明眸清澈,唇紅齒白,仿若仍是小姑娘的模樣,突然又有點不忍,待到明年生孩子她也不過才十七罷,就要承受這種痛苦,輕嘆一聲將她摟在懷裡,一時倒不知說什麼了。

歡喜中又夾雜著擔憂,明明是怕她害怕,自己卻是陷了進去。

他抱得緊,又沉默,一聲不發。

杜若的臉貼在他胸口,聽見那心跳聲有些亂,忽然明白他之所以不說話,大約是因為愧疚,生孩子是很疼的,她見識過杜蓉生孩子,他是已經想到那麼遠了罷?

其實女人都要走這條路,她剛才覺得迷茫,而今真有了,倒有些落下地變得踏實的感覺,輕輕笑一笑道:「玄哥哥,是不是該使人去報喜呢,祖母與爹爹娘知道了,定然很是高興,還有外祖母……玄哥哥?」

賀玄抬起頭來,面色如初,並看不出他剛才是什麼樣子,與元逢道:「你親自去杜家報信,葛家那裡,叫元貞去。」

元逢領命,快步走了。

杜家的人此刻除了老夫人不曾出門,其餘的都在鄭家恭賀鄭老爺子呢,是以老夫人得知這好消息,又派人去告知,便是杜鶯都知道了。

瞧見她一臉喜色,袁秀初笑道:「是有什麼好事兒呀?」

她們此刻正坐在廂房說話,杜鶯道:「我三妹有喜了!」

沒有說娘娘,脫口說的是三妹,足見那份親密,袁秀初也很高興:「娘娘有喜了呀?那可真是好事兒,就是可惜我不方便去宮中,不然定是要去恭賀一番,想必你去是容易的罷?」

依杜若的性子,他們便是一日去一次都成,只恨不得留他們在宮裡呢,倒是長輩們怕惹人閑話,總是自覺的不會主動要求。

杜鶯點點頭:「定然要去看一看的,到時祖母,大伯母許是有說不完的話。」

畢竟杜若在家裡跟個孩子似的,而今要做母親了,怎麼會不讓她們擔心?不過照近況看來,她好似也應付的不錯,賀玄疼愛她,宮裡也沒有別的女人,杜鶯心想,要是她再生個兒子就更為穩當了,想著又問袁秀初:「你到底為何非得見我,我們尋常也不是見不到,今日人多擁擠,原是不來湊這熱鬧的……不是說怕麻煩不親自……」

「我們之間的交情你不必解釋。」袁秀初笑道,「我請你來自然是為你好。」聲音略略一低,「我認識一位夫人,她祖上是開醫館的,只是家裡子嗣單薄,到得這輩竟是沒個兒子,全都傳了於她,但女人不好整日拋頭露面,嫁人之後就拋下這醫術了,但我有次與她提起你的狀況,她說你這是寒症或可一試。」

是要替她引薦嗎?

只對於這個病,杜鶯心裡早已是蒼涼了,微微一笑道:「你怎麼還替我操這份心呢?」

「怎麼能不試試?」袁秀初與她相交幾年,很是喜歡她,「若是能治好呢?我曉得,你們家而今請太醫都方便,便是滿長安的名醫都不稀罕,但這夫人是有秘術的,他們家祖傳的艾炙頗有神效,要不是嫁到鄭家,因相公結識了,也是不知呢,你何不試試?」

她眸中透著真誠,殊不知杜鶯對這真的倦了,只是看袁秀初如此殷切,到底沒能拒絕:「那我可是欠了你一份人情了。」

袁秀初笑起來:「改日我領她來你們家。」

杜鶯點點頭。

兩人說得會兒,杜鶯心知袁秀初還有事情處理,畢竟她是鄭家的大少夫人,便是先開口告辭了,誰料出得門口,又遇到袁詔,這回她沒有再行禮。

她可是不想再被袁詔氣著了,擦著他身邊就走了過去。

袁詔能在她眸中隱隱看到些怒意,好似隱藏在水面下尖利的碎石,他眉頭挑了挑,徑直進去找袁秀初。

看到大哥尋來,袁秀初眉頭一擰,將將她專程去找過兩位哥哥,便是要他們尋個時機好好相看那幾位大家閨秀,可下人們稟告,說兩個人一個都沒有去,而今主動過來,她又忍不住要說他們幾句,便是再人中龍鳳,也不至於如此挑剔的!

誰料袁詔開口就問:「你請杜姑娘來是為何?」

他是答應過妹妹,會考慮考慮,奈何途中遇到杜鶯,便是再也提不起這興頭了,就是走到了那裡,瞧見遠處衣香鬢影,他腦子裡想的也是杜鶯。懊惱自己說錯了話,明明原該冰釋前嫌,他卻非得要去這般刺激她,令她不快。

這樣一樁事,反反覆復的浮上心頭,沉不住氣便是想來問問妹妹。

袁秀初怔了怔,反問道:「你問此事作甚?」

那是她與杜鶯之間的私事。

「你便告訴我罷。」袁詔道,「畢竟我也醫治過她。」他索性坐下來,「她不是許久不露面了嗎,今日來,依我猜測,是不是你要做媒?」

「做媒?」袁秀初露出幾分黯然,「我如何做媒,要她不曾生病,百家相求,早就嫁出去了!我是要治好她的病,我認識了一位大夫,對此很有幾分把握,要是她治好了,恐怕門檻很快就會被踏破的。」她又高興起來,「她也已經答應了。」

太醫都治不好,那大夫會有用嗎?袁詔冷笑:「你可不要受騙,是哪位大夫?說來與我聽聽。」

「是位夫人,她……」

「夫人?」袁詔一下站起來,「女人身居閨閣,不接觸外人,如何能有經驗?名醫之所以是名醫,便是因為見多識廣,諸多病症瞭然於胸,才能對症下藥!」

他面上竟有怒容。

奇了怪了,這關他何事,他的大哥一向不是管閑事的人,袁秀初眉頭擰了擰:「大夫也是分多種的,若是開方子興許如此,可那夫人精通灸術,大哥如何知道便是騙人?假使她真的能把杜姑娘治好呢?怎麼總得試一試罷。」

為了治病,為了早些嫁出去,她都不怕受騙了,袁詔道:「到底是哪位夫人?」

「展夫人。」袁秀初抬起下頜,「大哥定然知道,展老爺可是有名的青天,而今為順天府尹。」

這樣的人家怎麼會騙人?

袁詔無言以對,半響道:「那你讓她試試罷。」

他抬腳出去了,袁秀初看著他的背影,忽地發現她竟然忘了問娶妻的事情,都怪大哥,好好的追問起杜鶯,他何時對杜鶯這樣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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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佔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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