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天乾物燥,小心鼻血。
林城步覺得自己不至於饑渴到這種程度,還是因為天氣太乾燥了,但畢竟是在盯著元午看的時候流的鼻血,還是很尷尬,而且還沒法專門跟元午解釋自己是因為天氣太幹了……
聽著太假。
他拿著濕紙巾下了車,收拾完了鼻血之後才又上了車。
「別吃小火鍋了吧,」元午說,「吃完該七竅流血了。」
「……那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林城步問。
「沒有,」元午說完又想了半天,最後嘆了口氣,「沒有,我不知道我想吃什麼,喜歡吃什麼,你知道嗎?」
「知道,」林城步發動了車子,把車載加濕器打開了,「你經常去的那家館子……離我家不遠,去嗎?」
「什麼館子?」元午問。
「一個專做蛋包飯的館子。」林城步說。
元午嘖了一聲:「我就這點兒追求?」
「嗯,不過我去吃過幾次,做得的確很好,花樣也多,而且店主喜歡hyde,全天候放他的歌。」林城步把車子掉頭的時候一眼又掃到了旁邊的廠房,他猛地一腳踩下油門,車飛快地順著路離開了。
陽光下的這個廠房顯得格外破敗,本來這樣的地方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在林城步看過那些牆上的塗鴉,知道了這裡曾經可能發生過的事之後,再看到就有種陰森森的絕望感,只想快點離開。
元午的抽風果然是沒什麼規律的,林城步以為他會在廠房那兒有什麼爆發,但元午除了那道淚痕就再也沒有別的反應。
只是他依舊說自己是元申,這讓林城步有點兒無奈。
也許還是應該繼續在元申身上找突破口?
但是怎麼找,去哪兒找,又怎麼突破,林城步嘆了口氣,茫然得很。
林城步有兩年沒去那家蛋包飯的店吃飯了,差點兒沒找到那條小街。
「是我去買回來,還是……」他把車停在路邊,看著元午,「還是我們一塊兒進去?」
元午沒說話,往那邊看過去。
「稍微要走幾步,」林城步說,「不在當街這面兒,不過吃飯的人不算多。」
元午打開車門下了車。
林城步跟元午並排往蛋包飯那邊走過去,這是他第二次跟元午一塊兒過來,第一次是在酒吧玩牌的時候元午輸了他一頓飯,於是帶他過來吃一次。
「有印象嗎?」林城步問,「以前你帶我來吃過。」
「不記得了,我請人吃飯也這麼沒追求么?」元午說。
能請就不錯了,這還是因為輸了呢。
店裡跟兩年前沒什麼不同,擺設什麼的都沒有變過,只是看得出不久前應該重新裝修過,東西都變得新了很多。
這會兒吃飯的人不算多,五六個,都坐在門口的陽傘下,元午進去,坐在了靠窗的桌邊。
服務員過來點餐的時候林城步有些期待,他希望服務員能認出元午這個老顧客,但讓他失望的是這個服務員他沒見過,應該是新來的。
而當他點完餐看到第二個服務員經過的時候,發現這個服務員他也沒見過。
兩年了,這種小店大概除了老闆和店裡hyde的歌,都已經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連元午都跟換了似的。
林城步點了兩種口味的蛋包飯,一份蝦仁雞蛋的,一份什錦的,元午帶他來吃的那次點的就這兩種,然後一人一半換著吃的。
「我們一人一半,」林城步說,「你先吃哪種的?」
元午拿著勺在兩個盤子上來回點著,最後停在了蝦仁那盤上:「先這個吧。」
林城步拿了什錦那份切開了:「我都有點兒餓了。」
「為什麼不帶我去你們那個私房菜的館子吃你的拿手菜?」元午吃了一口。
「你不去。」林城步說。
「嗯?」元午看著他,「為什麼?」
「我哪知道,」林城步也吃了一口,他跟元午說過至少四次請他去吃,元午每次都不去,最後一次說不去的簡訊都還在手機里存著,「以後你想起來了跟我說一下為什麼唄。」
元午笑了笑:「你可以趁我想不起來的時候帶我去吃。」
「你去嗎?」林城步看了他一眼。
「有空的時候可以去啊,」元午說,拿過旁邊的水喝了一口,「你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事兒也想趁這機會幹了?」
林城步偏開頭咳了兩聲:「沒。」
「沒?」元午吃了塊蛋皮。
「我不敢,」林城步回答,「你脾氣太爛了,後果我怕我承受不住。」
元午笑了起來,笑得還挺開心,林城步看著他的笑容,突然覺得有些陌生,說實話他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元午這樣笑。
「我脾氣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元午說。
放屁。
林城步條件反射地就想反駁他,但頓了頓又沒有說出來,脾氣好?
元午的脾氣從哪個角度都不可能有人說好,但……也許……
元申脾氣好?
飯很簡單,所以吃得也挺快,林城步感覺自己還沒有享受夠,兩個人都吃完了,連之後點的飲品也喝完了。
林城步挺不情願地結賬,跟元午一塊兒走出了小館子。
今天天氣挺好的,下了這麼久的雨,氣溫已經降下去不太爬得起來了,午後的陽光很燦爛,照在人身上的時候卻也不會再覺得熱。
按說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林城步應該把元午送回沉橋去,但他卻有點兒不願意。
明后兩天他都要上班,沒辦法過沉橋去,他就想跟元午多待會兒,可去沉橋待著……那地方其實挺舒服的,只是元午的狀態他總是希望元午能離開沉橋,或者盡量少在那兒窩著。
「想走走嗎?」林城步試著問了一句。
「上哪兒走?」元午問。
「前面有個小公園,早上和晚上是大媽天團的地盤,中間的時間就沒什麼人了,」林城步說,「去遛達遛達?」
元午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吧。」
小公園挺好的,綠樹草地,小亭子,長廊,以前林城步覺得沒有一個小湖是遺憾,現在覺得沒水挺踏實。
人很少,工作日里的這個時間,公園基本就是空的。
他倆在公園裡轉了幾圈,元午看到了小路邊的一片草坡:「去那兒。」
「下面沒路。」林城步說。
「我困了,」元午過去,順著草坡往下走了一段,然後坐下了,「我要睡會兒。」
「嗯,」林城步跟過去坐到他旁邊,「那你睡吧。」
元午每天睡覺的時間挺多的,以前就是,除了酒吧和每周去健身房的時間,他基本都在家睡覺,現在在沉橋也差不多,大頭說他除了打字,基本都在睡覺。
今天跑出來這一通,要說沒有精神上的壓力,林城步覺得不可能,哪怕這一路元午都表現得出奇的「正常」。
現在肯定是又累又困了。
元午躺到草坡上,把口罩往上扯到了眼睛上,沒幾分鐘呼吸就放緩,慢慢睡著了。
林城步不困,特別是眼下這種時候,他就算困也不會睡。
他揪了根草放到嘴裡咬著,偏過頭看著元午。
元午的臉被口罩遮掉了大半,能看到只有嘴和下巴。
好看。
元午的臉線條不算柔和,乾脆利落,看上去帶著傲慢,但立體的五官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充滿了吸引力。
林城步看了一會兒,拿過嘴裡叼著的草,輕輕地從元午的唇上滑過。
元午沒有醒,只是咬了咬嘴唇。
你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事兒也想趁這機會幹了?
有啊,我操太多了。
林城步盯著元午,太多了。
他不像江承宇,追人約炮兩不誤,他在這方面沒那麼放得開,或者說他的慾望自從碰到元午之後就全部集中在了元午身上。
以前他甚至想過,如果元午對他一直不冷不淡,他能忍多久,一年兩年,三年五年,還是十年二十年,會不會把功能給憋失靈了?
還想過自己會不會哪天憋不住直接給元午灌醉了拖上床。
他嘖了一聲,一個活在腦子裡的流氓也夠傷感的了。
元午咬嘴唇咬了挺長時間,慢慢鬆開之後,下唇留下了淺淺的齒痕。
林城步盯著看了幾秒鐘,又看了看四周,沒人,就算有人也不太看得到草坡下面的情況。
他半躺到元午身邊,低頭小心地元午唇上碰了碰。
元午平緩的呼吸從臉上撲過。
他猶豫了0.1秒,舌尖在元午嘴上點了點,接著慢慢地從唇中間滑到嘴角,再勾回來。
元午動了一下,帶著睡意很低地哼了一聲。
他頓了頓,想停下來,讓腦子裡理智和慾望的小人兒打一架看看戰果,但一秒鐘之後他就發現了自己腦子裡根本沒有理智小人兒,只有慾望小人兒扛個大刀來回吼叫著表示沒誰敢跟自己單挑好寂寞。
他的舌尖從元午唇間探了進去,元午有些迷糊地嗯了一聲,偏了偏頭,他迅速貼過去,再次探入。
元午估計是被他吵醒了,雖然還沒完全弄清狀況,但還是抬手準備把口罩從眼睛上扯開。
林城步沒出聲,只是很快地抓住他的手按回了身側,同時舌尖滑進了他嘴裡。
元午的呼吸有一瞬間的短暫停頓,之後漸漸地從平穩變得稍微有些混亂,接著林城步感覺到了他的回應。
纏上來的舌尖,唇齒之間的迎合,讓林城步的喘息頓時變得急促,重重地吻了下去。
元午的呼吸也慢慢被他帶得有些沉,當他的手扯開元午的T恤摸進去的時候,元午的胳膊搭到了他肩上,帶著幾乎聽不清地一聲:「嗯……」
就在林城步腦子裡暈成一片,有些不管不顧地伸手往元午褲子里摸的時候,元午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你是不是有點兒太狂野了。」
「啊,」林城步在一片暈乎乎里扒拉出了自己的那一毛錢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我是一匹野馬。」
元午笑了起來,推了他一把。
林城步順著他的勁往旁邊的草地上一躺,嘆了口氣。
元午把口罩從眼睛上扯了下來,吹開前額垂著頭髮,扭過臉看著他:「我睡了多久?」
「一小時……半小時吧,」林城步閉著眼睛,「不好意思啊。」
「我困得要死,」元午說,「在我睡醒之前你再敢吵我,我就抽你。」
「知道了,」林城步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的,看了你一會兒就沒忍住。」
元午把口罩戴到了他眼睛上:「別瞎瞅了。」
「我不用這玩意兒,」林城步說,「我怕你悄悄跑了。」
「我幹嘛跑?」元午說,「還悄悄跑……」
「我不知道,你又不是沒跑過,」林城步嘆氣,「我跟你說,你現在就跟個定時|炸彈似的,我真挺費勁的。」
元午沒出聲,重新躺下之後拉過他的手,把自己衣服抓起一角放到他手裡:「抓著吧,我要跑你就能感覺到了,或者我想跑還得脫衣服。」
林城步抓著他衣服笑了:「哎,有時候覺得你這樣也有好的一面。」
「嗯?」元午應了一聲。
「你以前沒這麼好玩。」林城步說。
「我就是想睡個覺,」元午說,「真誠地告訴你,你再吵我,我真的會發火。」
「知道了,不吵你,睡吧。」林城步笑著說。
元午這一睡下去,有些出乎林城步的預料。
林城步陪著他一塊兒眯了一會兒就拿掉了口罩,睡不著,就算困了,一般白天他眯個半小時的差不多也就夠了。
但元午明顯跟他不同,睡下去之後就跟昏迷了似的一動不動,連手指頭都沒動彈過,一直把太陽從頭頂睡到了樹頂上。
林城步幾次都忍不住湊過去檢查他的狀況,發現他就是睡覺,睡得挺沉,雖然覺得不太正常,但畢竟他這個假冒的男朋友並沒有看過元午以前是怎麼睡覺的,是不是每次都能睡成這樣……他只能一直等著。
城市裡的太陽消失得要比鄉下快一些,高樓之中很快就看不到了,不像在沉橋,一直可以看著它從樹梢到水面。
陽光淡下去之後的草坡上慢慢變涼了,太陽曬暖的草和泥土保溫的時間不長,林城步想把元午叫醒,想想又沒動。
一直到老太太天團的前哨隊開始進場了,他才清了清嗓子,在元午耳邊叫了一聲:「哎,你睡了好幾個小時了,差不多了吧。」
元午沒動。
「我屁股都坐疼了,」林城步說,「肚子都餓了。」
過了幾分鐘,元午終於動了動,擰著眉慢慢睜開了眼睛,迷迷瞪瞪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我操天亮了?」
「再不醒就真天亮了,」林城步把手錶伸到他眼前,「你看看時間,快六點了都。」
「困死了,」元午打了個呵欠,又用力地伸了個時間長達十秒鐘的懶腰,慢慢坐了起來,「我好久沒睡得這麼實了,夢都沒做。」
「你總做夢嗎?」林城步問。
「嗯,」元午捏捏眉心,「一閉眼就是夢。」
林城步看著他:「都會夢到什麼?」
元午沉默地捏著眉心,又按了按額角,站起來之後才說了一句:「全是惡夢。」
林城步沒再說什麼,惡夢,都是什麼內容的惡夢?
關於什麼?
是元午的惡夢,還是……元申的?
走出公園的時候元午拿過來林城步手裡的口罩重新戴好,林城步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為什麼總要戴口罩。」
元午看了他一眼,似乎對於這個問題完全沒想過,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林城步又追了一句:「為什麼你也不照鏡子?」
元午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很長時間之後才繼續往前邊走邊說:「因為太帥了。」
操。
林城步突然有些激動,瞪著元午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天連續跟元午有了親密接觸,讓他對元午本來的感情有了些微妙地變化,更進一步,或者是更深一層……他前所未有的越來越強烈地想要把元午拉回來,拉回到他本來的生活里。
哪怕是元午本來的生活里沒有他。
「是因為你不敢。」林城步說。
元午腳步頓了頓,林城步跟了過去,站在他身後:「你不敢照鏡子,你害怕看到自己,而且,你也怕別人看到你。」
元午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轉過了身。
林城步盯著他也不說話。
林城步對自己的判斷不算確定,但今天在舊廠房看到的東西,還有那句「我叫元申」,讓他突然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並不完全是瞎琢磨。
「送我回去。」元午說。
「回哪兒?」林城步說。
「沉橋。」元午回答。
「不。」林城步很乾脆地拒絕了。
「什麼意思?」元午眯縫了一下眼睛,眼神里有些難以讀懂的情緒,跟林城步之前體會到的任何一種都不相同。
「你不能再回沉橋,」林城步說,「那地方……不好。」
「你說不好就不好?」元午扭頭往車那邊走過去,「憑什麼。」
「憑我是你男朋友。」林城步跟了上去。
「小步步,」元午胳膊搭到了他肩上,把他往自己身邊一拉,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真以為你說了我就信么?」
林城步愣了愣,因為元午把胳膊搭過來這種主動親密的姿勢而產生的巨大衝擊還沒消失,元午後一句話又把他打回了現實。
但沒等元午把胳搭收回去,他一把抓住了元午的手,往前硬拖了幾步,拉開車門把元午往車裡一推,然後也跟著擠進去半個身子,從副駕前斗里拿出了一副手銬,飛快地往往元午手腕上一銬,再把另一頭銬在了車門的拉手上。
元午有些吃驚,瞪著手銬,一直到林城步上了車他才說了一句:「你還有這玩意兒?」
「你送我的,」林城步發動了車子,「你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