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那個可憐的孩子
顧三七發完這段話后瞬間感覺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藏了好久好久的話，終於就這麼說出去了。
她真的很喜歡竹葉青，從開始纏著竹葉青的那一天起，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近似魔障的迷妹狀態。
然而這心裡石頭雖是落下了，卻猝不及防在落下時狠狠砸了她的腳。
她等了好一會兒，一直沒能收到竹葉青的回復，不禁有些惶恐。
等等，再等等，也許竹葉青沒在看私聊，或者在思考怎麼回應，又或許正在殺人沒空搭理呢？
她這般想著，緊握著雙手等待起了回應，可殺一個人的時間過去了，殺兩個人的時間過去了，殺三個人的時間也過去了，竹葉青卻還沒任何回應。
就這樣，顧三七越等越焦急，害怕竹葉青因此不再搭理自己，最後忍不住補了幾句話過去。
【私聊】[顧三七]：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私聊】[顧三七]：哎你怎麼又不搭理我了，你這樣我很尷尬啊。
【私聊】[顧三七]：所以你還在殺人嗎？你在哪兒啊？
【私聊】[竹葉青]：練級。
【私聊】[顧三七]：我陪你。
「我陪你」三字發出去后，顧三七轉念一想，覺得可能會被拒絕，於是又改了一個說法。
【私聊】[顧三七]：帶我蹭下經驗。
【私聊】[竹葉青]：龍南嶺。
顧三七咬牙握拳好一會兒，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一聲「耶」！
竹葉青沒有拒絕她，哪怕她已經暴露了心中那點路人皆知「小秘密」，也沒遭到竹葉青的拒絕。
顧三七隻覺滿世界都是希望的曙光，東南西北一邊不落的向她湧現。
她蹦躂著召出坐騎，一路心神蕩漾地朝著龍南嶺趕了過去。
龍南嶺位於月影湖畔東面，是個五十五至六十級的練級區。
現在玩家普遍四十三四級，等級領頭的那一群也不過四十五六級。
竹葉青上線時間雖多，打怪效率高，但自己一個人練級終究不可能比組隊刷經驗快，現在也就四十五級，竟跑去了龍南嶺，由此可見，跨五級的怪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需求了。
有時候顧三七會想，如果竹葉青練的不是畫屏，而是龍棘鬼遁一類傷害高的職業，沒準就要跨十五級刷怪，向人展示真正的猛士如何上天了。
所以竹葉青是為什麼會練一個畫屏？
顧三七一路將這個問題帶到了竹葉青面前，等竹葉青刷完面前這一波怪后，將問題問了出來。
竹葉青將顧三七帶到一旁不會引到小怪仇恨的空白區，兩人挺久沒這麼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顧三七止不住地開心，笑意都洋溢在臉上。
「職業是隨便選的。」竹葉青說著，看了一眼顧三七的反應。
詫異，明顯的詫異。
竹葉青繼續說：「不清楚撕天的職業，隨便選了一個。」
她不是原撕天的老玩家，當初建號之前也沒花時間研究官網，花錢買了一個內測碼就建號了。
當時看了一眼，感覺畫屏的武器挺順手，就選了。
顧三七聽得目瞪口呆。
第一次見人感覺武器順手就選了一個職業，都不看看詳細的。
說起來，覺得武器順手……是說鞭子？
顧三七不禁腦洞大開，想象了一下竹葉青在遊戲外的模樣。
有沒有可能是皮衣、長鞭、辣油點點？
顧三七忽然打了一個寒顫，竹葉青看入眼底，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顧三七舉起雙手以示清白，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清白在哪裡，反正先否認一下，再轉移個話題就是了：「竹老師你繼續，我在一旁蹭經驗啊。」
顧三七將舉起的雙手朝竹葉青揮了揮，一路目送她進了怪堆，自己也執著的抓了一隻小怪過來練手。
時隔一個多月，兩人再一次一起練級，速度不快不慢，顧三七卻覺得心滿意足。
當晚下線前，顧三七忍不住問起了竹葉青八爪魚那件事。
竹葉青沉默許久，道：「我是殺了他幾次看，但只有第一次是我先出的手。」
顧三七癟了癟嘴，道：「你可以告訴我始末，你不想解釋，我可以幫你去談談。」
「我沒覺得自己委屈，你不用去談，這件事我自己處理就好。」
「一直和他們打下去嗎？」顧三七問。
「不知道。」竹葉青說著，背靠在了身後的樹榦，道：「也許會。」
她從不在乎被誤會，反正別人的眼光再怎麼充滿惡意，都不會改變她的生活現狀。
顧三七說這不過是個遊戲，輸得起也死得起，做什麼都只看值不值得。對竹葉青而言，有人對她出手，她必然反擊，但要她為了旁人的誤會而大動干戈，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
月漣城誤會她的人不少，甚至挺多人說她是教科書式的典型霸王花、母老虎，對她其實也沒什麼影響，反正一不組隊，二不交友，何必去管別人眼中的自己是個什麼模樣？
她唯獨不希望自己那份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會牽連顧三七與打家劫舍。
說不清是不想虧欠多一些，還是不想顧三七為難多一些。
顧三七對她好，她看得出來。
拿西紅柿當借口、拿蹭經驗當理由，那樣死纏爛打地粘在她左右，怎麼看不像一個普通朋友能做出來的事。
奇怪的是，她本該厭惡這樣的糾纏，卻又不自覺的盡數接受。
顧三七對她很特別，比對任何一個朋友都要特別，那份心意，她早就隱隱察覺，卻害怕得到確實。
感情這種東西，她向來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敢輕易做出回應？
她以為顧三七對她的感情也只是一時新鮮，只要自己的喜怒無常、尖酸刻薄將顧三七趕走了，時間一久，那份新鮮感所帶來的熱情也就跟著消失了。
這樣，也許對她對顧三七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沒想到，顧三七竟能執著到這個地步，甚至搬出值得與不值得來與她長篇大論的說教。
竹葉青下線時，對顧三七說了一句話。
「你不了解我。」
顧三七望著竹葉青下線的地方，十分謙虛地點了點頭，回了一句私聊過去：「所以我正在努力了解。」
***
自從竹葉青退幫的那一天起，打家劫舍中便再沒有人輕易提到那個名字。
大家都很照顧顧三七的情緒，看顧三七的眼神滿滿都是心疼。
「那個可憐的孩子，第一次那麼傻乎乎的喜歡一個人，還沒開始就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小聲點，隔牆有耳，萬一三七聽見了呢？又該傷心得種地了。」
「你有沒有發現，竹葉青退幫后，一到晚上三七就不知道跑哪個地方消極避世了，幫里叫不醒，私聊戳不活，她那一畝三分地里見不到她人影。」
「哎，三七真是……」
「最近還在強顏歡笑呢，你們沒看見嗎？她最近特別愛笑，笑得頻率都不正常了，特別詭異……」
「別人失戀都是大哭一場，四處找朋友一起玩，三七失戀每天沒事就傻乎乎的笑，跟瘋了似的……心疼！」
顧三七並不知道幫里人都這麼說她。
她只知道，竹葉青白天依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逮住眼熟的涅槃玩家就往複活點裡送。
起初顧三七還挺擔心竹葉青，好幾次循著打鬥痕迹四處找，卻是怎麼也找不到。後來她發現竹葉青這個畫屏殺人比鬼遁還陰，別說她一人，就是涅槃那麼多人都很難找到她，便放下心來。
竹葉青每天晚上練級時都會問一下顧三七要不要過去一起，以至於顧三七每天吃完午飯就開始興奮期待晚上的到來。
她每天依舊是上線做兩輪雙倍獎勵的日常，有本下本，沒本種地，種出來的東西大部分都丟進了幫會倉庫，供幫里的廚子給大家換著花樣做食物。
在遊戲里種地其實是一件很無聊很繁瑣的事情，播種后就只能坐在一旁默默望著，有蟲了撒點葯，缺水了澆點水，若不是有什麼必需品，很多人都懶得種地。
所以大家都說，顧三七一人就承包了幫里四分之一的食材，絕對是一個超級勤勞的好幫主。
此時此刻，超級勤勞的好幫主就坐在地里發獃呢。
發著發著，忽然一個有些眼熟的姑娘走到她身旁，唉聲嘆氣的坐下，向她問候一聲：「顧三七，早啊。」
顧三七回憶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姑娘你是誰啊？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那姑娘眼神瞬間改頹廢為不滿，狠狠瞪了顧三七一眼，道：「落木千影啊！」
「哦！你是那個……那個那個浮光掠影的小師父？」顧三七立即反應過來。
落木千影加入浮光掠影后便被一眾人催著開了一個「武術班」，姑娘家年紀不大，長得挺清秀，脾氣直爽，很受幫里人喜歡，一個個都尊稱她為「小師父」，幫里幫外、口頭或是心底全都將她護著，雖說學徒們沒一個有氣候的，但也算混得春風得意。
「你嘆什麼氣啊？」
「我聽人說，你想找竹葉青學武功，竹葉青嫌你資質太差又愛死纏爛打，每天都躲著你，還把幫會退了。」她說著拍了拍顧三七的肩，道：「我看你資質是挺差的，竹葉青不收你也是為你好，免得你日後嗷嗷叫苦……說起來，咱倆也算同病相憐，我就和竹葉青切磋切磋，她卻一直躲著我……」
「你這聽誰說的？」顧三七一臉嫌棄，這年頭的八卦能不能走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