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驚魂
第十一章驚魂
宋行霈沉默了很久,腦中翻來覆去地想著她的話。他方才的確是衝動了,逞一時意氣,沒有想過如果她真的進了宋府,應當如何自處。賜婚旨意一下,他已不是自由身,又談何給城澄一個家呢。只是這份為她分憂的心意,蒼天可鑒。「那我能為你做什麼?」
城澄無力地笑笑:「麒麟說,孩子不能沒有爹。」想起蘇臨麒說起這句話時的猶豫和躲閃,愈發顯出行霈的這份難能可貴,「將來他出生了,你可要做他的乾爹呀。」
「好,那我走了。」行霈不忍再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他那麼想幫她,可是他做不到了,他胸口裡憋悶得難受,幾乎要瘋掉!
城澄心裡也不好受,可是事到臨頭,反倒有一種孤勇。她強打起精神,換了身外出衣裳,難得坐進了馬車。就要離開京城了,她得去採買一些必備的行李。這回與上次不同,她不再是一個人離開,不能那麼任性,什麼都不管不顧。
路過紅袖招時,她有一瞬間的猶豫,要不要進去同婉儀告別。可是一想到自己究竟是走了婉儀的老路,婉儀定不會讓她留下這個孩子,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城澄沒有發現,一路上都有兩個中年漢子拉著車,在後頭在悄悄地跟著她們。
她沒有注意到的事情,卻有旁人替她注意到了。這日榮王下朝之後,例行地去兵部走了一趟,將各項事宜交待下去之後,便回到王府。進得書房之內,不出所料地在桌案上看到了冗雜繁多的各地探報。不在其位,亦可謀其政。裴啟旬所思所謀,向來不僅僅局限於這一個京城。
一張張信箋皆用密語寫成,閱畢一張,便放入火盆之內,化為灰燼。唯有一張獨獨攥在手心裡頭,不曾丟下。「來人。」
庄征推門而入,門扉本是虛掩,但只要他入,便是緊閉。
榮王的目光落在紙上,不曾離開。嘴角弧度向來不減的一個人,此刻卻不帶絲毫笑意:「你且看看,可記住了?」
待庄征讀完箋上內容,他方是鬆開緊捻的手指,那一箋信紙也落入火盆之內。箋上無他,唯有一人畫像和一行小字。片刻思索之後,裴啟旬下命:「帶來,勿讓人瞧見。」
初春三月,被雪水洗過的天空娟妍而明媚。天氣卻還冷得緊,呼吸吞吐間都帶著白氣兒。城澄和解憂從綢緞莊出來,手裡都或提著或抱著一堆東西。解憂直抱怨:「瞧您買東西這架勢,簡直是恨世呀!就是有錢也不帶這麼花的!」
「我怕鄉下冷啊。」城澄笑笑,發現女人想要開心,其實很容易,只要買東西就好了。心裡頭就好像出了一口惡氣一般,莫名其妙地舒服了許多。
她們進店前怕馬車擋了主路,就讓車夫停在了後頭的小衚衕兒里。這會兒怕冷,不免步伐匆匆,走得急了些。解憂懷裡的東西多,擋到了視線,一不小心碰到了兩個迎面走來的中年男人。她慌忙道歉,卻不想那二人對視一眼,突然從身後的拉車裡掏出了兩把明晃晃的尖刀。
解憂嚇壞了,尖叫一聲,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她嚇得跑不動,卻不忘提醒城澄:「小姐快跑啊!」
城澄也著實嚇了一跳,儘管外出遊歷了幾年,但她本質上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嬌娘。她的手只會彈琵琶,從沒有拿過刀,更別提和歹徒搏鬥了。可是危機關頭,她還是丟不下解憂。將綾羅綢緞一丟,城澄拉著解憂的手就往主街跑。結果人還沒到衚衕口,就聽身後的解憂聲嘶力竭地慘叫了一聲。
城澄嚇得渾身血液倒流,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聽見解憂微弱的聲音響在耳邊:「小姐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越是這樣說,城澄反倒越是放不下她。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發現解憂的傷在背部,雖然疼痛,但應當並不致命。城澄一咬牙,背起了解憂。
但她一人逃跑都並非易事,再加上一個解憂,她的速度怎能比得上訓練有素的刺客?很快,城澄就被黑衣人堵在了身前。
她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真的再也跑不動了。
城澄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死亡。以前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兒,總吹噓著說自己不怕死。可等到這一天真正到來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以前有多麼渺小和幼稚。她從未如此熱切地想要活著,哪怕是卑微如螻蟻,暫且苟活於世呢!人活著就有希望,不死總會出頭。可是死了,就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嘗試著與黑衣人對話,牙齒打著顫,卻還是強作鎮定:「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取我性命?如果是為財,我可以給你們,但請你們不要傷害我妹妹!」
那人聽到她的話,竟然笑了。城澄正感到疑惑,忽聽身後響起兩聲悶哼。她回過頭去一看,竟是幾名黑衣人將先前追殺他們的兩個中年人給殺了。
怎麼回事,原來他們不是一夥的?
難道這些人是來救她們的?
為首的黑衣人看到那兩個中年漢子都死了,皺眉道:「怎麼都殺了,沒留個活口?」
他的手下委屈地回答:「他們兩個是自殺的!」
黑衣人嘆了口氣:「唉,算了,查案的事情就交給羽林衛,咱們走!」
城澄剛以為自己得救了,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突然被人從後方捂住了嘴巴。
她本能地扭動身體企圖逃脫,可她與身後之人力量懸殊,根本毫無作用,就連雙眼也被蒙上了黑布。視線受阻之後,城澄終於放棄抵抗,不再做徒勞的掙扎。
她順從地被他們推進了一輛馬車。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城澄摸黑前行,為求自保,力所能及地走穩每一步。作為一個被綁架之人,她似乎溫順的有些過分。庄征起了疑,突然頓住腳步。城澄也停了下來,她看不見,但感覺得出有狠辣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似乎只是一息,又好像過了一年那般漫長。她終於再次被人推拉著,向一座未知的大宅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