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大雪
幾日後,趙錦出城。
當天地尚是一片朦朧黑暗之時,他便帶著一群人馬出了城。這些人馬是他的親衛隊,是他早些年挑選的孤兒組成的黑騎隊。
黑騎隊的人數眾多,有男有女,本領各不相同,隱藏在大街小巷,達官貴人家中,他們可能是一個小廝,也可能是一位官員。只是無人知道他們的真是身份。
所以,趙錦掌管十五萬荊軍並非浪得虛名。早在他還沒有接手荊軍的時候,黑騎隊的人便悄悄匿藏進了荊軍的將士里。
以至於,在後來匈奴入侵大周,趙錦才會輕鬆的接管荊軍。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瞧不上他的梁氏一族忌憚起來。
天空慢慢落起雪粒來,駿馬賓士,寒風中夾雜著雪粒,打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徐路的頭髮已經結冰,臉上凝著一層白霜。整個隊伍寂靜無聲,只有馬匹的嘶吼聲,和噠噠聲……
山道險阻,風雪愈加的大,令騎在馬上的眾人迷了眼睛,徐仲卿終是大聲喊到:「殿下,風雪越來越大,恐怕是不能再前行了,必須找個地方避避風雪。」
寒風呼嘯,徐仲卿的聲音被匿在風雪裡,身後的人怎麼也聽不見……
趙錦騎著馬,走在最前方,不停一下的往前走,並未做出回應。
「殿下!快停下!不能再往前面走了,雪太大了。」徐仲卿在後面喊著,一面使勁兒的抽到馬身上,去追趕趙錦。
懸崖邊,風呼呼的刮著,倆人在山道上騎著馬,稍有不慎,便會掉下山崖。
趙錦好似聽不見,在山道上一直走。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身後的黑騎隊已經不見,雪白的大地里只能看見趙錦和徐仲卿一前一後的身影……
「轟隆」聲響起,山上的大雪隆隆滾下,聲音震耳欲聾,趙錦還在前進……
「殿下!快跑!」徐仲卿的聲音驚恐,焦急。
大雪轟然而下,一泄千里。
寂靜的山道里再無一人,滿目的白色……
晏秋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恍惚間才發現自己是在王府,而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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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已經積下厚厚的一層雪,婢女們走來走去留下不少腳印,整個大地一片寂靜,只留下雜亂的腳印。
天地一片暗沉,狂風嘶號……
晏秋起床時,天空中揮灑的鵝毛大雪並未減小,她只是簡單梳妝了下,未著脂粉,便披了狐裘來到屋檐下。
瑩瑩的白雪耀人眼睛,與暗沉的天空形成鮮明對比。院子里的婆子正拿了掃帚準備掃了積雪,防止人打滑摔倒。
晏秋再一次的看了陰沉的天空,加上耳邊呼呼刮過的寒風聲音,似鬼魅一般,心裡不由對趙錦擔憂起來。
那個夢,讓她至今仍是心有餘悸,哪怕是過了兩天,依然後怕。
如此大的雪,殿下也不知道怎麼樣,現在到了哪裡,可曾找到落腳處?
大雪又連下了三天才停下,城外的積雪已經有膝蓋深了,而趙錦還沒有回來……
接連幾日的大雪,令梅園裡的紅梅相繼開放,然而趙錦卻不在,晏秋心裡一直記掛著,根本無心去賞花。日日命採薇注意著前院的動靜,生怕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這幾天王府里倒是沒有什麼大事兒,除了西苑玉清院的一個侍妾身邊的婢女與外院的小廝通.奸,被劉管家當場抓個正著兒,那個侍妾被禁足,婢女被發買。
這事兒也是晏秋聽身邊的婢女提了兩句,只是心裡記掛趙錦,並未在意。
本來趙錦說好了的,就去個三五日。可是,已經七日了,趙錦並沒有歸來。
直到第九日午時,趙錦才令人傳了消息,只道歸期未定……
歸期未定……這不是一個好消息,說明,趙錦遇到了難題。
然而晏秋並不能得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只能在猜測中度日,每日祈禱趙錦平安歸來。
日子,就在這樣的擔憂中一天一天渡過了,晏秋並沒有收到任何壞消息。
一直到臘月三日,趙錦終於又命人傳了消息回來。說臘八前他會趕回來,讓晏秋不必擔憂。
至此,說好的三五天也足足延長為一個月。
這晚雪一直飄著,寒風呼呼的刮,屋外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聽得屋子裡的人頭皮發麻。
難得月色出來了,映耀的人大地一片蒼白,皚皚白雪反射著月光,根本不像是已經入夜了。
鵝毛大的雪飄揚而下,採薇不過是去趟小廚房,再回來便已經白了頭髮。
採薇一進屋,便帶起了一陣寒氣,雪花也趁機從門口飄進來,落到屋子裡。
「這雪下的可真大,城裡不少百姓怕是都在受凍。」采歌一面為採薇扑打身上雪花,一面擔憂到。
采歌是窮人家的人女兒,自然比誰都理解百姓的艱辛。哪怕是晏秋,也是小戶人家之女,也沒有挨餓受凍。不過想想,也是能想到百姓的疾苦的。
「哎!這冬日真是難熬。」晏秋窩在軟榻上,屋子裡生了好幾個火盆,熱乎乎的,她懷裡還有一個湯婆子。
身在冀王府,她當然能不用擔心挨餓受凍,可是荊州的百姓就苦了。
而且也不知道殿下現在如何了,這樣大的大雪,勢必會影響到殿下。
正撐著額頭擔憂間,外面傳一陣喧嘩聲,晏秋一愣。「採薇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兒,大晚上的怎麼這樣吵?」
採薇應了聲便出去了,晏秋便拿起書在手上心不在焉的看著。
錦園外,徐路大刀闊步的往裡面走,小夏子跟在後面,徐仲卿在後面叫道:「殿下,殿下,請殿下收回成命!」
「不必再說,本王心意已決。」趙錦腳步不停的往前面走。
火紅的燈籠掛在檐下,像等候丈夫回家的妻子為他專門留得一樣。趙錦滿是寒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採薇遠遠的見了趙錦,並沒有迎上去,而是轉身急匆匆回了屋裡,語氣顫抖到:「主子,殿下回來了。」
「啪嗒。」一聲,晏秋一愣,手裡的書掉到桌子上。待她回過神來,隨即便立馬從軟榻上站起來,提著裙子跑出去了。
采歌追上去,在後面喊著:「主子,您慢點,小心小主子。」
晏秋聽到這話,腳步放慢了許多,可是依然十分急促。
忽然,離錦園門口不遠處,她停下了腳步,眼睛不眨一下的盯著錦園的門口,心咚咚咚地跳起來。
那道黑色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門口,晏秋抿著唇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身子僵在原地。
「我回來了。」走到她身邊,趙錦輕聲到。
晏秋忽然一把抱住趙錦,低聲到:「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你……」
趙錦沉默了一響,才緩緩開口到:「下次不會了。」
晏秋抱著他的道:「好,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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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園外。
徐路攔著徐仲卿到:「大哥,你快回去吧!殿下這麼做自是百般周全的。你忘了,殿下從不做無把握之事?」
徐仲卿往前沖的身子一僵,看了一眼趙錦的背影,見到他已經入了內院。
他一甩衣袖,便是再有再多的話,也知道殿下是不願意再聽了。
哪怕還想說什麼,卻終究顧及著人多眼雜,徐仲卿一嘆,像是頹然了許多到:「回去吧!」
「殿下此時心意已決,大哥還是不要再做無用功了。」徐路明白自家大哥,他表面看起來瀟洒不羈,卻是最固執的人。
「什麼叫心意已決?旁人不明白,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時機未成熟,提早發作對殿下有多麼不利,你想過嗎?」徐仲卿與徐路並排走著,聽了他說的話,仍是心火難下,低聲咬牙切齒到。
「可是眼下卻不得不這麼做。」徐路突然揚聲,厲聲道。
徐仲卿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徐路看看周圍,然後壓低聲音,終是低聲解釋到:「梁氏逼得越發緊了,殿下再不有所作為,怕是……怕是兵權就要被奪。」
「到時候,一切就都晚了。」
「怎麼回事?殿下未對我們提起過。」徐仲卿一愣,心裡一沉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