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道別1
一頓家常便飯,讓楊廷和回到家中之後足足想了三天,三天之後,他變了。
但是這變化,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沒看出來。
再次發出請帖,朝中有點分量的官員齊聚定國公府,同時,一封請辭奏摺洋洋洒洒數千字也到了心帝朱厚照之手。
皇帝是唯一收了請帖沒來的人,具體情況外人不知,倒是從深宮傳出一種說法,新帝收到奏摺和請帖之後一把將請帖撕了個粉碎,然後一怒之下砸壞了兩張紫檀木桌子。
大宴賓客,不過是走走過場,最裡間的大桌子上坐著的,無一不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些人有內閣首輔劉健、內閣大學士謝遷、內閣大學士徐浦、內閣大學士李東陽、保國公朱永、吏部尚書王恕、兵部尚書馬文升等人。
都是能夠跺一跺腳就讓朝綱震動的主,此刻,這些大佬一個個垂頭喪氣,端著酒杯的手不知該把酒水往嘴裡送還是往桌上放。
桌上的美味佳肴都是難得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不說,光是那名字就足以讓人食指大動。
可惜,沒有一個人拿那製作精美的銀筷子,大家的目光都在埋頭吃喝的主人身上。
承受著這許多壓力,張儒硬是吃完了兩萬米飯才放下碗筷,一臉欠扁笑容的看著一群大佬明知故問:「諸位大人怎麼不吃?難道是飯菜不合口味?」
眾人面面相覷,良久,年紀最長的吏部尚書王恕老大人將手中酒杯輕輕頓在桌上:「文軒,陛下很不高興。」
張儒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抓起筷子往嘴巴里塞了幾口魚翅:「小孩子心性而已,老大人何必掛懷。」
一口一個小孩子心性,典型的不把皇帝看在眼裡。
李東陽有些看不慣的對他丟了個白眼,沉聲道:「那是當今聖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諸位大人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張儒好不留情的反駁道:「今日我叫諸位大人過來,是來喝酒的,是來送別的。好歹相識一場,你們把我的送別晚宴當成是送葬晚宴?
留下早晚有一天會成為聖上的絆腳石,到那個時候,在場的人有幾位能為淪為階下囚的張文軒說幾句公道話?
你李東陽能嗎?
你不能!
你不在聖上跟前盡讒言就不錯了,我也不盼著你幫我說幾句公道話。王老大人能夠活到那個時候?他倒是能說幾句公道話,可陛下願意聽?
陛下不是先帝,無法對我保持一如既往的信任,你們更不是先帝,更無法一直都相信我張文軒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
我不走,留在這裡等死嗎?」
本來還有幾個大人物準備了一大套說辭準備跟張儒好好說道說道的,他這一番話用平靜的語氣說完之後,愣是把這些大人物嘴巴里的話語給堵了回去。
張文軒的成長過程是極為艱辛的,無數次有人想要把他踩死,無數次有人想要讓他身敗名裂,他能夠活到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迹。
奇迹既然已經發生了,而且他成長起來了,再想打壓,變得異常艱難。
不管是跟他面和心不合的人也好,老死不相往來的人也罷,再沒人敢如當年在安樂堂的時候那些小內侍一般對他吐一口唾沫說一聲畜生。
「酒是好酒,宴無好宴,既然是給公爺送行,咱們就不要把氣氛弄得那麼沉悶了。莫不是在場的諸位賢者,自認加起來比不上公爺一人?」劉健笑呵呵的打岔。
這尷尬的氣氛需要一個來緩和,而他這個內閣首輔,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首輔大人都說話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太過逼迫和強求。本來在來之前有不少人已經達成共識,怎麼著也得逼著國公爺留在京城三年兩載。
這麼一弄,所有計劃全部泡湯不說,那些人吃著美味可口的山珍海味,也覺得舌根泛苦。
在沉默中把飯給吃完了,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倒是有幾個人找了各種理由留下。
跟張儒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人留下了三個,一個是李東陽,一個是楊廷和,還有一個是馬文升。
李東陽說想給張慕言看看前程,其實都是扯淡,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有什麼前程好看的。
楊廷和說要陪老大最後聊聊天,這個理由雖然有些牽強,倒還勉強說得過去。
馬文升則說自己得給張儒一個交代,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他心有鬱結,那鬱結之處,便是你自己的兒子馬璁。
馬璁的背叛會讓張儒傷心,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某些東西是無法拿到檯面上來說的,畢竟這件事自己在中間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
這種事情誰都沒法怪,連張儒自己都不怪朱佑樘這個幕後主使,他更不可能去怪罪馬璁和馬文升。
他們父子兩反目成仇有些年頭了,若非張儒從中斡旋,說不定倆人到現在都是老死不相往來。
馬璁不曾站出來跟張儒說一句抱歉,倒是馬文升站出來了,這讓張儒感到十分頭痛。
手底下那些人裡面,能夠安排的自己都給了一個合適的安排,不能安排的大多是願意跟著他離開的。
唯有馬璁,他沒有做任何安排,這一切似乎都是那位大同總兵自己闖出來的。
幾個人坐在桌子前久久不肯離去,張儒也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道:「該道別的已經道別了,該說的話已經說了。李大人可以離開,這事不是你說了算,不過是厚照自己的想法而已。你是臣子,又是長輩,您站出來說話,無可厚非,我不介意。
馬大人也可以離開了,馬璁的事我不怪任何人,而且我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沒什麼可抱歉的。
廷和你倒是可以慢點走,我也沒什麼見不得光的話要跟你說,只是想囑咐你一句,將來若是有任何事情發生,先自己解決,解決不了可以遣人找我。
幾位大人也是朝中肱骨,文軒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