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五 靈魂熔爐和彼岸天梯
休斯緩緩睜開眼睛，感覺自己身在一片溫暖和柔軟中，這種感覺他幾乎從來沒有過，從小到大，他都生活在與人格格不入的疏離與冰冷之中。
「你醒了？」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休斯定了定神，這才看清眼前人的臉，是文晶。
剛才休斯被愷撒擊敗，倒在廣場的中心，此刻已經被文晶偷偷抱到了廣場邊緣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愷撒呢？」休斯凝神起身，低沉問道。
文晶眼中閃過黯然和失落，心想你終究沒任何話對我說，醒來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有愷撒，不過表面上不露聲色，簡略地說：「愷撒和那頭巨龍領主打起來了。不過，鳳凰將軍她……戰死了……」
休斯咦了一聲，問：「鳳凰老師居然死了？」
文晶嘆了口氣，「是啊。不過，沒想到你還願意叫她老師，我還以為你這人冰冷無情，眼裡只有愷撒呢。」
休斯淡淡地說：「雖然之前我為了激怒愷撒，對鳳凰老師故作不屑。但其實，即便在森德洛，鳳凰老師的天賦和手段都是頂尖的，她以風雷法師的職業達到那般高度，也當得起我叫她一聲老師。」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廣場的方向，只見大量帝國人圍著最中心的兩人，其中一人正不斷地變換角度進攻著，正是愷撒，看得出他已然手段盡出，卻始終奈何不了對面的蘇珊，他一次次進攻，然後一次次踉蹌著被打回來。
蘇珊似乎並不著急獲勝，而是隨意招架，同時凝神去看愷撒的招式和手段。
很顯然，她想要得到馬努斯傳承，所以不著急殺愷撒，而是想在交手的過程中，逐步看透馬努斯傳承的奧義。
也虧得蘇珊沒有動用全力，只和愷撒拆解招式，否則雙方一次全力碰撞，廣場上除愷撒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完蛋。
但即便蘇珊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實力，愷撒依然打得艱難無比，誰都看得出來，隨著時間的推延，最終輸的肯定會是愷撒。
文晶看著休斯，輕聲問：「能幫幫愷撒嗎？」
休斯嘴角一扯，反問：「你不會忘了我是站在哪一邊的吧？剛才我才和愷撒火拚過一場，而且輸了，我為什麼要幫他？簡直笑話！」
文晶問：「那……你為什麼要幫蘇珊呢？」
休斯冷冷地說：「我要做什麼，似乎不需要跟你彙報理由吧？」
文晶又嘆了口氣，說：「的確不需要，血鬼休斯什麼時候在意過旁人的心意呢。」
然後她真的閉上嘴巴，不再言語了。
休斯皺眉，說：「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動手殺了我？我現在動不了，但你應該知道，一旦我恢復行動能力，又會變成你們無法處理的敵人。」
文晶哦了一聲，微笑說：「那又如何？」
休斯眯眼，「你不是地球街的嗎？你我是敵人，你們地球街的準則難道是和敵人為伍？」
文晶說：「地球街不地球街什麼的，我不管了。反正看現在的情況，愷撒終究是打不過蘇珊了，最終大家都是死，我幫誰很重要嗎？你要幫蘇珊是吧，行，我跟你一起好了。」
休斯失笑道：「你這女人，瘋了嗎？」
文晶苦澀一笑，說：「誰說不是呢，我真的瘋了，喜歡上你這個瘋子的我，不是瘋了又是什麼？為了你這個不可理喻的傢伙，冒著生命危險把你抱到這裡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休斯呆了一下，眼中終於第一次浮現出異樣的情緒。
文晶吸了口氣，恢復了平靜，說：「看了鳳凰為愷撒而自殺，我覺得之前的我，大概有點太畏首畏尾了。是的，休斯，我喜歡你，從學生時代就喜歡了，喜歡到現在。雖然你和我說過的話，加起來也超不過三十句，但我徐文晶就是莫名其妙地被你俘虜了心，我也不明白為什麼。」
休斯一震，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任何話。
文晶喜歡休斯，這點不是什麼秘密，愷撒當初還調侃過休斯。
龍道任務結束后，休斯陷入昏迷，文晶特地安排了地球街名下最好的醫院，為休斯安排了最好的住院環境。
但後來休斯從昏迷中蘇醒，似乎覺醒了自我，大鬧一場后便離開了，銷聲匿跡。
休斯當然知道文晶喜歡自己，但從未在意過。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女孩居然為了自己，甘願背叛整個世界！
一個冷峻的聲音忽然傳過來：「文晶，你是打算背叛我們，幫這個蘇珊的幫凶嗎？」
文晶臉色一變，站起身來，擋在休斯面前。
只見洛、馬奇、紅衣、小德等當初一起在青木學院實驗部學習的少年少女們，沉默地圍了過來，開口質問文晶的人，正是洛。
「讓開吧。」馬奇有些遺憾地說，「我們沒辦法幫愷撒做什麼，完全插不上手，那至少讓我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把這個蘇珊的幫凶，帝國的叛徒，在這裡殺掉。」
說著冰冷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休斯。
休斯卻只是冷笑，似乎根本不把洛和馬奇放在眼裡，而是轉頭看向右側不遠處，笑道：「渡，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當初在實驗部，休斯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渡則是唯一有資格和休斯爭高下的人，渡始終將休斯視為自己最大的對手，即便愷撒的到來，都沒讓渡改變目標。
渡緩緩走了出來，看著休斯，低沉地說：「我本來以為，即便我們是對手，即便我可能一輩子都打不過你，至少，我們會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的夥伴。抱歉，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裡。」
文晶厲聲喝道：「想殺他就先殺了我！」
紅衣和文晶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當初愷撒第一次見紅衣，就是文晶引薦的。
紅衣不理解文晶為什麼喜歡休斯，看到這兒終於忍不住說：「文晶，你到底為什麼這麼護著他？他是我們帝國的敵人啊！」
文晶死死咬牙，眼中流下淚來，慘然說：「我說了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就像當初我們私下裡討論過的，哪個女生沒為喜歡的人犯過傻——」
她忽然兩眼一白，倒了下去。
紅衣驚呼，只見休斯一記手刀切在文晶脖頸上，將她打得暈過去。渡一言不發，立刻搶攻而上，風雷之力纏繞著他的身體，速度在年輕一代的風雷法師中可謂無人能比。
休斯哼了一聲，甩手將文晶的身子丟了過去，渡一怔，不得不放緩速度接住文晶。
而休斯趁著這個空隙，如鬼魅般沖向洛、馬奇、紅衣等人，只聽一連串砰砰砰的撞響，渡回過頭時，地上已經倒了一片，而休斯越過眾人，揚長而去。
看他去的方向，正是廣場中正在對壘的愷撒和蘇珊。
「該死的，那傢伙都被打成那樣了，居然還保留這樣的實力嗎？」渡咬牙，奮力去追，卻已經追趕不上了。
廣場周圍觀戰的眾人本來全神貫注，盯著戰鬥中的愷撒和蘇珊，沒想到休斯忽然闖進場中。
徐子陵暗罵自己糊塗，「怎麼剛才沒趁著這小子昏倒的時候直接斃了他？該死的，我只想著還有什麼辦法能戰勝蘇珊，卻把這傢伙給忘了！」
諾諾想要進場幫忙，卻被女將軍一把拉住，「別過去，你現在的狀態，上去也是白死。愷撒已經失去鳳凰了，他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失去了。」
這麼一個猶豫，休斯已經徹底闖入場中，厲聲喝道：「愷撒！！」
愷撒本來已經在和蘇珊的對決中疲累欲死，聽到休斯的喊聲，也不答話，只退了兩步，凝神以對，心中則暗暗叫苦：「一個蘇珊，再加上一個休斯，我怎麼打？」
蘇珊不滿地喝道：「休斯，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了，你站在一邊去，現在是我和愷撒的戰鬥！」
休斯卻充耳不聞，徑直朝愷撒沖了過去。
蘇珊大怒，隔空一拳，重重轟擊在休斯背後。休斯哇地狂噴出一口鮮血，卻借著這股力量的推送，加速沖向愷撒，然後狠狠撞在愷撒抬起來格擋的雙臂上！
這一刻，愷撒全身一震，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他從休斯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撞擊的力道，反而好像被休斯黏住了，一股異樣的氣息順著兩人接觸之處，注入到愷撒的身體里，然後如魚得水般直接衝進愷撒的心臟！
那氣息一路來到了龍醒之地，幻化成休斯的樣子，竟是休斯的靈魂意志的投影！
愷撒的意識投影很快也出現在龍醒之地，臉色難看地看著休斯，低沉地問：「你為什麼也可以來到這裡？我分明是我的龍醒之地，你為什麼不受任何限制就能進來？」
「龍醒之地啊，呵呵，這是你給這地方取的名字嗎？」休斯古怪地笑了笑，「這地方在我這裡的叫法不太一樣，我管這裡叫做靈魂熔爐。」
「靈魂熔爐？」愷撒眉頭緊皺，「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你來這裡到底要幹什麼？」
休斯不答反問：「你打算怎麼贏蘇珊？哦，不用回答我，我猜你一定是想登上那彼岸天梯的第六層，看看那上面的東西能否幫助你完成逆轉，對吧？」
愷撒更加吃驚了，說：「那長梯，叫彼岸天梯嗎？你……你為什麼什麼都知道……？」
休斯露出一個無比複雜而苦澀的笑容，說：「是啊，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像你這樣。」
他向愷撒走了過去。
愷撒臉色一凜，凝神以對。
休斯在愷撒面前三米處停下來，伸出手，說：「我剛才輸給了你，是的我輸了，我也認了。剛才我和文晶說，我還會繼續幫著蘇珊殺你，但我其實撒謊了啊。我輸給你的那一刻，我就沒有繼續和你作對的資格了。」
愷撒不解道：「什麼意思？」
休斯說：「愷撒，你不是想打敗蘇珊嗎？你不是想開啟天梯第六層嗎？你的思路是完全正確的，但沒有我的幫助，你一輩子也不可能做到。」
愷撒說：「我也知道很難，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休斯說：「因為那開啟第六層的鑰匙，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