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陰謀（2）

他二人立身於陡峭的山坡之上，前方除了隱隱約約的山峰外再無他人。葉楓四處打量著，遠方青松翠柏，雲霧重重，長長的道路盤旋山中，一眼望不到邊。道路兩旁落滿樹葉松針，滑膩不堪，甚難行走。

「你怎麼看？」被他握住了小手不放，秦師湘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臉上一陣陣的發熱，假裝無所覺的開口問道。

「這條山谷極易安排伏兵，看來這場大雨真是下的及時！」葉楓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難道你是擔心日軍從山上衝下來與你拚命？」秦師湘想要將小手抽回，只覺他手掌如虎鉗一般抓得緊緊的，自己絲毫動彈不得，唯有惱怒瞪他一眼，偏過了頭去，心道，是他抓得太緊，與我無關。拿這個理由安慰了下自己，心裡頓時平和了許多。

「拚命？小川隆久沒有那麼傻！」葉楓搖搖頭，臉色忽然鄭重起來：「我就怕他們的手段沒有那麼簡單啊！我在這一路上總是好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總是說不清楚。唉，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穩妥！安全回到南京就行了！」

秦師湘瞥他一眼，哼了一聲道：「總算你還有些頭腦，沒犯這愚蠢的錯誤。行軍打仗，也有規矩的，夜不過林，便是為了防止給敵人以可乘之機。若是貪功冒進，到頭來定會吃大虧。」

見秦師湘衣衫盡濕，嘴唇凍得發紫，葉楓想要與她鬥上幾句也張不了嘴，拉住她小手微微一笑：「我們快回去吧。」

他幾時變得這般溫柔了？望著他眼裡閃過的憐愛之情，秦師湘心裡咚咚直跳，正要說話，就見葉楓的面色突然鄭重了起來。

遠遠空中，一絲焰火騰空而起，在風雨中轉瞬凋謝，留下一道長長的青煙。

「不好，出事了！！！」秦師湘驚叫一聲，葉楓的大喝早已傳遍全軍：「林輝，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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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茫茫，彎月如鉤，穿梭於濛濛霧靄之中，若隱若現。

楊子陵看了一下天色，天色已破曉，但是沒發生什麼事。在寶山城外，總有那折磨人神經的車輪滾動聲，卡車，卡車，軍車，軍車，陣地那邊究竟在把什麼東西集中起來？日軍的炮兵部隊仍然不斷地開炮，但是那車輪滾動聲仍然沒有停止，仍然沒有停止……

楊子陵的部隊個個滿面倦容，大家都避免相互對視。

時間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日軍這幾天的攻勢不是特別兇猛了。夜裡楊子陵蹲坐在掩體里。火炮和照明彈在他頭頂上空竄上和落下。

所有人既小心謹慎，又心情緊張。

半夜裡醒來。大地發出隆隆的響聲。猛烈地炮火就在他們頭頂上空。他們蜷縮在角落裡。到最後，每個人都能夠辨認出各種口徑的炮彈了。

每個人都伸手去抓自己的東西，時不時地查看這些東西是否扔在那裡。掩護壕在震動，黑夜在吼叫，閃著亮光。在轉瞬即逝的亮光中，大家互相望著，臉色蒼白，雙唇緊閉。

楊子陵同樣感覺到，沉重的炮彈在拆毀戰壕的胸牆，把戰壕的斜坡都翻了起來，把最上面的混凝土塊炸得粉碎。每當炮彈落進戰壕並爆炸時，楊子陵發覺那更加窒悶的、更加猛烈地打擊，彷彿就是一頭怒吼著的猛獸在用其前爪扑打。早晨，有幾個新兵臉色鐵青，在嘔吐。他們實在是太沒有經驗了。

灰濛濛的光令人反感，是彈炮發出的閃光也變得慘淡。

黎明已經到來，現在的地雷的爆炸和炮火混合起來。這是目前為止最猛烈的一次震動了。他們掃向哪裡，那裡就變成一座群葬墓。

楊子陵默默地在戰壕里走著，默默地經過每一個戰士的身旁。每個人身上都沾滿污泥，抖抖顫顫的。有一個戰士不聲不響地躺在一個角落裡吃東西。另一個在抽泣。他已經兩次被爆炸的氣浪拋到胸牆的外面，然而除了曾精神性休克以外，沒受過什麼傷。

戰壕幾乎被夷為平地。有好多地段只有半米高，洞、彈坑和山一樣的土堆散布在各處。

漫天黑雲低垂，沉甸甸在天空上翻騰，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將天空照得藍紫透亮，雷聲滾滾。

狂風暴雨，日軍的炮火併沒有減弱。炮彈落在戰士們的後面。人們肉眼能看得見的地方，儘是如同噴泉一樣的泥土和鐵塊在四處飛濺。一條非常寬闊的地帶都在遭到轟擊。

日軍那蒼涼詭異的號角聲忽然響起，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地面上狂風嘶吼聲、咆哮聲……交相呼應，陣地對面的火炮也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彷彿馬上就要射過來了一樣。

楊子陵和戰士們倒抽了一口涼氣，心頭寒意大作。但讓他們真正感到恐懼的，不是這些火炮，而是遠處如城郭般迤儷綿延、巍然不動的日軍部隊。

遙遙望去，坦克整整齊齊的排著，炮眼虎視眈眈的對著寶山城。

坦克倒也罷了，只是那無數的日本士兵讓人膽寒……難道已經堅持到極限了嗎！楊子陵不禁悲哀的想道，不過他立刻放棄了那個想法。

楊子陵驚怒一閃即逝，眯起雙目，不怒反大笑道：「想不到日軍為了我們這麼一個小小的營隊竟然傾巢而出，很好！很好！省的我一個一個收拾！！……」劍眉一挑，喝道：「兄弟們，列陣迎敵！」

他的笑聲如沉重金鐘，在這雷鳴風暴中遙遙傳了出去，字字清晰，遍海回蕩；說到最後一句時，更如春雷乍爆。

戰士士氣大振，軍號齊吹，縱聲吶喊，所有人都有重新拿起了槍支，整齊的排在戰壕中，眼神嚴肅的盯著日軍的隊伍，但沒有一個人眼中露出膽怯。寧與寶山一起亡，絕不苟且活在世上！

風暴益猛，電閃雷鳴，日本部隊仍是巍然不動，寂寂無聲，惟有那蒼涼妖異的軍號聲凄厲破雲，如鬼哭狼嚎，讓人聽來毛骨悚然。

「轟！」前方突然炸爆，寶山城前面被炸了一個大坑，火光耀眼，怒吼如雷。

幾在同一瞬間，日軍的前頭部隊，無數日軍大喊著向著楊子陵他們的陣地撲嘯而來。

楊子陵喝道：「開槍！」子彈齊發，密如暴雨。

數百名日軍避之不及，登時被子彈貫體射入，痛號尖叫，鮮血四濺，重重摔落在地上。但更多的日軍或是避開了子彈，或是帶傷悍然猛衝，一個個眼中看不出任何畏懼，在他們眼中只有一樣東西——寶山城！

遙遙望去，彷彿漫天烏雲突降，其勢如狂，迅雷不及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