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噩夢醒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噩夢醒來

等老鼠進來,吃了放在桌上的五彩千層糕,沒多久就兩眼一翻直接斷氣之後,小惠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林玦卻只想冷笑。

她一直以為皇帝就算是對她的態度冷淡,可性子人品還算得上磊落。現在看來,對方連基本的人品都沒有。

九五之尊,想讓她死,不過是一句話,一道聖旨的事情,何必大費周章的繞這麼多彎子給她下毒呢?這是有多想讓她死,才會想到直接對她下毒這樣的損招?

可越是這樣,她越不會讓對方的奸計得逞,不就是想讓她死么?那她就偏活的好好的讓他看看。

只不過,這樣的日子,就算是多活一天,她都覺得漫長。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畫面又開始抖動,四周很吵。宮女太監來來往往的,似乎有什麼喜事正在發生。

「娘娘,陛下又新納了一個妃子。」

小惠進來,一臉汗水。

「然後呢?」

林玦不以為然。

從她與他成婚那日開始,年輕的皇帝,不知納了多少名妃子,又換了多少個寵愛的對象。但唯一不變的,就是從來都不會踏進她這個皇后的寢宮一步。從來不會。

「新納的妃子是娘娘您的妹妹……」

林玦正在喝茶,聽了這話,手不由一抖,溫熱的茶水溢了出來,灑在了她幼嫩的手背上。

但她卻不覺得疼。

這個妹妹她知道。她爹繼室的女兒,從小照著她的模樣來養。

又給皇帝供了一個女兒,是在說她這個當皇后的沒用嗎?

「陛下當晚就宿在了她那裡,外頭都在傳,在傳娘娘你……是個石女,沒用……留不住陛下……」

石女嗎?

林玦失笑。

她實在搞不懂,自己同這個皇帝到底是結了什麼樣的仇怨,為何他從一開始,甚至在毫無交集的情況下,就可以如此的厭惡她,然後再將這厭惡持續到一生一世。

正想著,一個太監跑了進來,「娘娘,陛下請您過去養心殿一趟。」

這個時候?

林玦愣了愣。

今晚不是「大婚」,把她叫到養心殿,難道是想讓她目睹他和她的親妹妹兩人恩愛的過程嗎?

這樣也太變態無恥了些吧?

「勞煩公公幫我轉告一下,今日身子不適,已經打算睡下了。」

無論是什麼原因,她都不去。

「可是娘娘,陛下指定要你去……」

前來傳話的太監有些為難。

「行了你先下去吧——」

林玦並沒有打算去。

她與皇帝的關係向來都不好,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她會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再得罪他,反正關係不好,多一件事少一件事又有什麼影響?

「皇後身體不適?」

某個令人嫌惡的聲音在門前響起。

林玦還未答話,皇帝便走了進來,隨手揮退了周圍的宮女和太監。

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這裡,林玦突然感到一股沒由來的恐懼和緊張。皇帝會直接殺了她嗎?

「怎麼?今天很開心?」

皇帝看著她,眼裡透著讓人看不清的神色。

「覺得終於可以擺脫我了是吧?」

不知為何,他在面對林玦時,老是忘記說「朕」。

「陛下想多了。」,林玦淡淡的說道,「咱倆從來就只是一個夫妻的虛名罷了,又哪裡來的擺脫不擺脫呢?」

從未有過羈絆,又何謂擺脫?

「你就這麼恨我?」

皇帝似乎喝了很多酒,年輕清俊的臉上,帶上了絲緋紅。

到底是誰恨誰啊?

林玦無語。

由始至終都是他自己在跟她作對好吧!

「新婚之夜,陛下來錯地方了吧?」

皇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開始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等笑夠了,才定定的看著林玦,道,「皇后這是要開始趕人了么?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咱們倆,似乎也還沒有洞房吧?」

成親三年,從未有過夫妻之實,這樣的情景實在是匪夷所思,前所未有。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林玦也同樣看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這個人,看著這個全天下人都知道是她夫君的人,看著這個與自己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的人。

「你想朕說些什麼呢?」

皇帝歪著腦袋,眼睛迷離的看著她。

「要我向你道歉?還是……你要我賞賜給你更多的東西……?」

「你喝醉了。」

林玦看著他。

她已經完全不懂這個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皇帝還在自顧自的說道。

「我想要自由,你能給我嗎?」

林玦一字一頓的說道。

「自由……哈哈哈……你說你想要自由……是因為他嗎?就是因為他,你才每天待在這兒魂不守舍,你才如此的對我不理不睬?」

皇帝開始大笑。

林玦無語。

到底是誰不理睬誰?

她可是從來都待在宮裡,看著他抬進抬出的,一天換一個人好不好?

「你夠狠!」

笑夠了之後,皇帝指著她惡狠狠的說道,隨後開始瘋狂的下令。

「來人,將皇後送到冷宮去——」

畫面又開始模糊。

這一次是真的模糊,一股窒息無力感源源不斷的從心中涌了上來。

似乎有無盡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朝她涌過來,林玦想要掙脫,卻被死死的束縛住,連一口大氣都喘不出來。

周圍又開始喧鬧起來。

一大群人來人往,似乎還挺熱鬧的。

「快看,六皇子來了——」

熙攘的人群里,不知哪個人喊了一聲。眾人循著聲音望去,果然看到六皇子在河的對面,正在由一大群的人簇擁下緩緩朝這邊走過來。

月白色的錦袍,在正月十五的月光下,顯得尤其清俊,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就算是在如此摩肩擦踵的鬧市裡,卻也能夠讓人一眼就認出他來,並且根本就移不開眼睛。

人群瞬間開始騷亂起來,而且全都不約而同的朝凌墨的方向快速的移動。

林玦也在人群里。

她似乎還有點緊張。沒由來的緊張。

強行克制著心中的緊張和不安,慢慢也隨著人群朝前移動。

為了今天,她已經準備了很久,這樣想著,林玦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荷包,為了這個荷包,她的手不知被針戳了多少下,拆了綉,綉了拆,折騰了近一個多月,總算綉成了這麼一個荷包。

林玦有些奇怪。

她知道對方是六皇子,也知道自己心中明明對他沒有任何的感覺,可不知為何,在心裡的某一部分,卻似乎急切的想要見他,好像是有要事要告訴他。

是了……

她猛然想起來。這個時候,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原身林二小姐。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夜會。

想通了之後,她便也順著身體的移動,朝著凌墨走去。

「六殿下竟然親自來了……」

「我的天哪,他生的也太好看了點吧?」

「不知道這天底下到底哪個女子這樣有福,嫁給他……我都不求嫁給他,只要他能看我一眼,現在讓我去死都值得……」

正說話間,凌墨突然朝這麼望了一眼。

「好了好了,六殿下往這邊看了,你可以去死了……」

另外幾個小娘子趁機起鬨。

那個說話的小娘子瞬間羞紅了臉,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他這又不是只看我一個人,再說了,雖然話是那樣說沒錯,可若是真讓他上了心,誰還捨得去死啊……」

這話一出,又引來眾人一陣鬨笑。

林玦此刻卻緊張的要命。

確切的說,是原身林二小姐緊張的要命,雖然面上沒有表現的太過於明顯,但她的緊緊攥住的手心,都直接冒汗了。

六皇子朝著她所站的方向走來,與他同時走來的,還有昌源公主,高陽郡王凌楠和林家三少爺林瓊,此時的林瓊,還是六皇子的伴讀。站的旁邊一點的,還有其他一大堆皇家貴族公子。

就算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重新以親身經歷的形式再經歷一遍,林玦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就是因為知道會發生什麼,她才深切的明白接下來的一切將會是多麼的丟臉,她能夠拒絕么?拒絕衝上去向六皇子表白,可身子卻已經在蠢蠢欲動。

眼看六皇子一行人就要從她的身邊,林玦咬著牙,可在最後的關口還是從人群里沖了出來。

正在同其他人談笑的六皇子微微皺眉,但他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十分突兀地站到了六皇子的面前。

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那個……」

林玦有些緊張抬頭,看著那一雙璀璨的眼睛艱難的開口。

話才剛開了個頭,她卻翻找了半天才發現原來那荷包早就攥在了她自己的手上,「六殿下,這個給你!——」

說著,她飛快的拿出了荷包和一封小小的花箋,伸出手,遞到六皇子的面前。

可六皇子的眼裡,卻填滿了厭煩。

他並沒有打算伸手去接,但就在這時,站在旁邊的昌源公主卻替他伸出了手,一把搶過林玦手中的荷包和花箋,飛快的將它拆開了,待看清裡面的內容,捂著嘴巴笑了一陣,接著開始肆無忌憚的大聲念了出來。

是一首艷詩。

其實內容也沒有多艷,不過是表達了下小女子的思念之情罷了。

可讓她這樣陰陽怪調的一念,所有的事情便開始變了味道。

周圍不斷的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夾帶這輕蔑、嘲諷的輕笑。這都在她的料想範圍內,林玦並不感到驚訝。

只不過當她想開口用自己的話給昌源公主反駁幾句的時候,卻發現無論怎麼用力使勁,就是說不出話來。

「這還有個荷包……哈哈,綉成這副樣子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這外面繡的的是鴨子嗎?丑成這樣,就連扔進河裡餵魚的資格都不夠!」

昌源公主繼續肆意的邊說邊笑。

「六皇兄,這個,你真的要收下?」

說完后,昌源公主還是覺得不過癮,便把目光轉到六皇子的身上。

此刻六皇子正眉頭緊鎖。

臉上全是嫌惡之情。

看著昌源公主手中的荷包和花箋,像是看到了鬼一樣,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

「林二姑娘,你這是看上我六皇兄了么?」

昌源公主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

「若是真喜歡的話,怎麼也得親自說幾句表達下誠意嘛……」

這副嘴臉,林玦現在只想上前給她幾巴掌。只可惜,她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因為除了既定的那些動作和聲音外,她根本就沒法自由發揮,既發不出聲音來,也做不出任何的動作。

「是呀,說幾句嘛……」

周圍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鬨。

六皇子的眉頭卻已經擰成了一團。

無奈的是,在周圍的起鬨聲中,林玦又向前走了兩步。

她看著臉上已經隱隱顯露出怒氣的六皇子,有些緊張的咬牙說道,「六殿下,我、我是真心的喜歡六殿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林二姑娘,請自重。」

冰冷刺骨,直接將林玦打進了寒冰里。

周圍再次開始竊竊私語,不過這一回,聲音大了一些,嘲諷和譏笑的成分也更多了一些。

突然,昌源公主一揚手,那荷包直接被她扔進了旁邊的河裡——

「哎呀,你看我,真是不小心,掉進河裡去了呢?這下該怎麼辦吶?」

「只能委屈林二姑娘下去撿咯,還能怎麼辦?」

旁邊的高陽郡王開口。

「荷包掉河裡都不去撿,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妙郡主和陳雪晴也開口起鬨。

林玦獃獃的看著平靜無波的河面。

正月的河水,冰冷刺骨。

她又不會游泳,這要是下去,估計得淹死。

周圍的起鬨和催促聲越來越大,就在這時,原本距離她大概有一仗遠的昌源公主突然朝她走來,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她一下,林玦沒有防備,一個不穩,直接摔進了河裡。

她都無語了。

不是說原身林二小姐最是驕縱刁蠻嗎?為何被這麼多人欺負,卻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意說?

冰冷的河水像尖刀一樣,從四面八方朝她涌過來,她真的不會游泳,原身掙扎了幾下,開始直挺挺的往下沉。

林玦崩潰了。

這若是換成她,被人這麼欺負,就算對方人多權勢大,她也一定要死磕到底。這樣的惡氣,怎麼能忍住?!

這個烏龍六皇子,看著她,竟然是滿臉嫌惡的表情。還當眾拒絕了她?

原身又不瞎,看到人家一臉的沒有好感,難道不是應該放棄嗎?為何還要眼巴巴的往前湊,憑空給別人增添笑料,多了一個讓他人嘲笑自己的機會。

也許,這就是她們倆之間的差別吧。

主動表白這種事,林玦從來都不會去干。就算再喜歡這個人,除非對方先對她表達好感,否則她也不會主動的去做些什麼。

說白了,其實她就是個膽小如鼠,又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與其後來被拒絕碰一鼻子灰,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讓對方知道的好。這樣至少能保全一絲尊嚴。

不過現在,她估計是尊嚴要保不住了。

不僅尊嚴保不住,估計連性命都要保不住了。身體不斷的向下沉,可在河岸上那麼多的圍觀人裡面,竟沒有一個人想要伸出援手救她一把。

所以說,這些人到底是有多恨她?

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

林玦現在有點搞不懂了,這樣死掉,到底是算原身林二小姐死掉,還是她和林二小姐一同死掉,畢竟現在,她也沒有掌控這具身體的能力,她現在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輕飄飄的孤魂罷了。

就在她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水面泛起了一陣波瀾。

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從人群里走了出來,跳進了河裡。

模模糊糊之中,林玦感覺自己被人拉住,正用力的往上扯。在水中她眼睛無法睜開,所以看不清對方是誰,但卻莫名其妙的有著一股說不清楚的熟悉感。

這股熟悉感還未消散,林玦就被認拉出了水面,接著,她似乎被扶到岸上躺著。

幾番施救之後,她睜開了眼睛。

一個身穿黑衣的明亮少年。

像是一道耀眼的光芒,讓她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你救了我?」

林玦木木的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攙扶著她,穿過人群,朝一輛華蓋馬車走去。

「你叫什麼?」

林玦又問。

救命恩人,她至少得知道對方的性命吧?

不然日後想要答謝都不知道對象是誰。

「南宮懿。」

聲音很淡,卻像是一道清泉直通胸臆。

林玦整個人霎時清醒。

南宮懿?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還有他的存在?就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但只要他在,她就又重新擁有了全世界。

心中百感交集,可眼看南宮懿就要走,林玦一急,大喊,「南宮懿,你別走!——」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阿玦……阿玦,你醒醒……」

林玦想要去追南宮懿,卻突然又摔了一跤,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人臉與剛才的那張臉,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南宮懿?」

她突然很想哭。

好在,剛才的那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

「又做噩夢了?」

南宮懿伸手,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

「嗯。」

林玦點頭。

「南宮懿,等天亮,我想去殺了六皇子和昌源公主。」

南宮懿一愣,像是聽錯了一般,問道,「……你說什麼?!」

「我要去殺了六皇子和昌源公主!尤其是昌源公主。」

林玦重複,咬牙切齒的說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

實在是太過分了,這口氣她要是能忍,她的姓就反過來寫!

「怎麼突然間提起這兩人?」

南宮懿一臉溫柔的問道。

「莫非你在夢裡又夢到這兩個人了?」

「也不算是完全因為做夢……」,林玦喃喃的說著,元宵夜會的事情,多半是真的吧?只是當年林二小姐的事情,她既沒有親歷,也沒有相關的記憶,所以才會這樣的模糊。

可現在不一樣了,就算剛才那些是一場夢,但她至少知道了林二小姐曾經這樣被那群人欺負。通過親身經歷,就算是做夢,也讓她深刻的感受到了痛苦,不殺這些人難以平她心裡的憤慨!

「被欺負了?」

南宮懿失笑。

能露出如此憤慨的表情,只有這一種可能。

「何止是被欺負了!」

林玦的音量驀地拔高。

「不殺他們不解恨!」

「小聲點……」,林玦剛開口,嘴巴就被南宮懿伸手捂住,然後他指了指周圍,看著林玦說道,「右邊裡屋的床上還睡著人呢,你是要讓整個儲秀宮都知道我來了是吧?」

「儲秀宮?」

林玦愣了愣。

南宮懿點頭。

「我……」,林玦突然間明白過來。她還在儲秀宮,所以她這是做了好幾個特別特別長的夢,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但無一例外的是,全都充滿了痛苦與無奈。

為什麼突然間會做這麼奇怪的夢,而且在夢裡,六皇子的前世,竟然就是那個從未與她有過夫妻之實的暴戾皇帝。

難道,真的如夢裡所夢到的那樣?還是,剛才的一切夢,都是她自己的意-淫罷了。

七月的天兒,即便是到了晚上,也還是有些悶熱。

看到林玦滿身是汗的模樣,南宮懿不知從哪裡拿了一把扇子過來,輕輕的搖了起來。

清風徐來,林玦原本高度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許多。再加上有南宮懿在旁邊,她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林玦是被喧鬧的聲音吵醒的。

揉了揉眼睛,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卻看到院子里有聚集了一堆的秀女,正圍著一個人在說著什麼。

看樣子氣氛倒是還挺融洽。

南宮懿早已不知去向。

林玦不由的撇撇嘴,好在她心裡素質強大,不然這樣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單是被他嚇都嚇死。

時候似乎還早,而且這兩天也沒有什麼課需要去聽。想到這裡,林玦又繼續躺回到了床上。可她的後背都還未完全的貼近床,就看到一個小宮女急匆匆的跑進來。

「姑娘,四皇子已經在外面的園子里等候您多時了……」

什麼——?!

林玦身子一歪,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

「如果朕說,打算收網了,你有什麼看法?」

御書房內室,昭陽帝看著一臉漠然的南宮懿問道。

也真是奇怪,其實這個人這段日子一直都在宮中,但除非是南宮懿主動出現,不然無論皇帝怎麼找,他就是找不到。

「現在?」

「現在。」

「時候還有點早。」

南宮懿淡淡的否定了昭陽帝的提議。

昭陽帝似乎有點壓抑,抬頭看著他,「怎麼說?」

「這條線布置了這麼久,現在若是收回來的話,最多只能……」,說到這裡,南宮懿破天荒的頓了頓,「現在收網,最多只能讓四皇子伏法,但這樣一來,就會變成了楊皇后一家獨大,還有五皇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以,四皇子動不得。」

「這些朕都知道。」

昭陽帝有些無奈。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

他提前收網,提前採取對策,目的是什麼?目的不就是想讓他早一點恢復皇子,甚至是太子的身份么?可這個人,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竟然還給他分析了一大堆形式道理出來。

這些道理和情勢,還需要他來說么?

「難道你就不恨他們?」

從西北開始,這幾位皇子一路派了這麼多的殺手,目的就是為了殺死南宮懿,昭陽帝才不信南宮懿心中沒有記恨。要知道,他從來都不是個一笑泯恩仇的主兒。

「利益所驅,也算是人之常情。」

如果換成他自己,在對方的位置上,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不定下手更狠,做的更絕。

「朕沒有想到,你的心胸倒是挺寬闊?哈?」

昭陽帝十分明顯的一臉不信。

南宮懿是他的兒子,雖然常年的宮外生活,讓他的性子變異了許多,但很多的特性卻不會改變。對敵人錙銖必較,才是他們這種人一貫秉持的原則,寬容大量是什麼?他從來都不知道。

「私人的恩怨,我會採取私人的方式解決。」

因為私怨而牽涉到大業,那只有蠢人才會幹的事情。

密室的光線有些昏暗,投射在南宮懿的身上,泛起一陣淡黃的光圈。昭陽帝看著有些消瘦的南宮懿,突然間有些心疼。如果仁興皇后還在的話,估計又要與他冷戰了。

「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他看著南宮懿說道。

「朕向你保證,等過了這段時間,就恢復你的自由。」

「林秀倒是睡得很安穩嘛……」

花廳中,四皇子看著坐在對面還帶著一些睡意的林玦,不由地笑道。

他笑起來十分好看,可這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卻還是讓林玦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看來對宮中的生活,還是很適應的嘛。」

見林玦只是靜靜的坐著不說話,四皇子又說道。

「我不是秀女,等這段日子結束,我就會回家了。」,林玦開口解釋。

其實她也知道,這解釋多半是個多餘。就算四皇子剛開始不知道她的身份,現在還能不知道?

他估計早就摸清了林玦的底細了吧?

好在她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底細,除了與南宮懿的關係。

「你也可以留下來長住。」

四皇子微笑。

這邊正說著話,林玦卻老是覺得有無數道的眼刀在她的身上劃過,按照直覺猛地一回頭,果然看到在花廳的門邊上,齊刷刷的鑽出了一排的腦袋。此刻看到她回頭,那些腦袋一縮,瞬間全都不見了。

「你看,大家都羨慕你呢……」

四皇子半開玩笑的看著她說道。

林玦淡淡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難道四皇子認為她十分享受這樣被其他人「羨慕」的日子嗎?

「四殿下,今日來,有什麼事情嗎?」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她就先走了。這樣單獨坐的越久,就越容易激起其他人對她的恨意。

「沒什麼事兒就不能來找你么?」

四皇子抬頭看著她,燦若星辰的眸子里,閃著一種旖旎的光芒。

就算是林玦,也有些逃不開他那如明星一般璀璨的眼睛。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南宮懿可以算是大業國排的上名的美男子,但現在看來,眼前的四皇子似乎比他還要略勝一籌。

只不過,相對來說,南宮懿顯得更加剛毅硬氣一些,而眼前這四皇子,要清俊陰柔一些,若是換上女裝,扮成女子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咱們還沒有這麼熟吧?」

林玦發現這個四皇子雖然生的好,但說話做事卻有點像五皇子樣子,一樣的沒臉沒皮,有些事情,若是不在明面上直接說出來,他就會假裝沒有聽到,然後繼續依舊沒臉沒皮下去。

當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林玦決定不再同他拐彎抹角。

「你確定?」

林玦想的沒錯,但眼前這個四皇子顯然要比五皇子更加難纏一點,他看著林玦,眉眼間溢滿了笑意,說道,「林姑娘別忘了,你的衣服還在我這兒呢?」

林玦本來都要站起來了,聽到這句話后,卻又十分不爭氣的坐了下去。

她怎麼忘了這件事?

本來宮中就是個是非之地,再加上眼前這個一看就是口不遮攔的主兒,若是被他胡說八道,到時候肯定會越傳越不像話。所以無論如何,衣服一定要拿回來。

所以她看著四皇子問道,「……那四殿下什麼時候方便,我讓人去拿?」

「我現在就很方便啊……」

四皇子臉上的笑容愈發變深。

「林姑娘要不要現在去拿?我寢宮也不遠……」

林玦,「……」

她真是服了。

這人的臉皮厚度是她迄今為止見到最厚的一個,就算是五皇子,也根本不及他絲毫。

正說話間,外頭又開始喧鬧起來。

原本那群探著腦袋盯著林玦的秀女,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林玦頓時感到身上的壓力輕了不少。

四皇子眼眸閃了下,也站了起來。

見林玦還有點狀況外的愣在原地,不由笑道,「怎麼,六殿下來了,你都不去迎接?」

六殿下!

林玦一聽這個名字,整個人瞬間精神了不少。昨晚上的夢她可是還記得清清楚楚,虧得林二小姐對他一片真心,可他呢?任憑她被昌源公主欺負就算了,還眼睜睜的看著她掉進河裡,見死不救!現在來的正好,她剛好能夠新仇舊恨一起算!

就在這時,凌墨走了進來。

在他的身邊,還站著因為被禁足而許久沒有在眾人面前出現的昌源公主,原本四散開來的秀女們,也全都聚了過來。

林玦站在原地,周圍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而凌墨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這樣的場景,莫名的熟悉。

幾乎與昨晚上的夢中之景完全一樣。

雖話說如此,但林玦知道那不是夢,那是之前原身林二小姐在的時候所經歷的事情,也就是最最「著名」的元宵夜會表白被拒事件。之所以她會夢到,也許是因為這記憶太過於深刻難忘,就算原身已經不在了,但記憶卻已經印刻在這具身體里的緣故。

夢裡的譏笑聲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林玦的拳頭在袖子中收緊,冷冷的看著朝著她的方向緩緩走過來的凌墨和昌源公主。

「喲呵,還真是沒有想到,在這兒也能看到熟人吶……」

昌源公主那富有代表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話音落下,一道犀利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林玦的身上。

「林姑娘還真是愛湊熱鬧,怎麼走到哪兒都有你的身影?」

見林玦沒有反應,昌源公主又繼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面上雖然沒有表現得太明顯,但語氣里的嫌惡之情讓人一聽就明白。

這些天來,幾位皇子包括蕭太后對林玦的態度,都讓儲秀宮的秀女們感到驚訝,很多人也一直都在打探她的底細,將她視為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照理說宮中的消息應該傳的很快,但儲秀宮卻是個例外的存在。

因為住的都是從各地推選上來的秀女,一來剛剛進宮,前途未卜,根基本身就不穩,消息來源也十分有限;二來,蕭太后擔心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有意對這些人封鎖了有關林玦身份的信息。所以這些天來,就算這些人心中的懷疑再多,也沒地方探聽到有關林玦的身世消息。

可現在聽昌源公主這麼一說,幾個有心思的人當下心中便都有了計較。看樣子,這個林秀不僅同昌源公主的關係不好,而且似乎之前還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這裡,這些年輕的小姐們在心裡對林玦的人品和身世又再次鋪上了一層迷霧,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連昌源公主也敢得罪?

「公主過獎了。」

林玦微微一笑。

「畢竟我還是個自由之身,不像公主,有人看著……」

「你!——」

昌源公主被她這麼一頂,硬生生的把接下來要說的話給堵在了喉嚨里。林玦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這是在變相嘲笑她被蕭太后禁足!

「林二,你別以為有太后的撐腰,就可以作威作福了,要知道,這兒是宮裡,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囂張的?!」

昌源公主被堵了一下,心中惱火,便索性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了,直接開口嗆她,一點情面也沒有留。

林玦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順道看了站在昌源公主旁邊的凌墨,發現對方皺著眉頭,不知道是在不滿昌源公主,還是在想其他的事情。不過,從他的樣子來看,似乎並沒有打算制止昌源公主的這場言語挑釁。

倒是四皇子有些看不下去,開口笑道,「昌源,女孩子家,說話的時候還是得保持點優雅,不然可是會嫁不出去的哦。」

「怎麼?四哥覺得我說錯了嗎?」

昌源公主冷笑。

她本來就與這位常年待在自己宮中足不出戶的四哥一點交集都沒有,更不用說兄妹之情了,就算最近皇帝對他的態度開始大大的轉變,但這對於剛剛解除了禁閉的昌源公主來說,算是一個新消息,而她並不知道這個新消息。

正因為如此,她對四皇子說話的語氣里,還是保持著原來的作風,不僅沖,而且還無禮。一點都沒有做妹妹的樣子。

「四哥常年待在宮中,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自然是不懂得女子心腸的狠毒,我還是奉勸四哥一句,不要被某些人的美色給欺騙了。」

聽她這樣說,林玦突然十分的想笑。

這昌源公主的腦子是進了漿糊了嗎?怎麼這一次次的禁閉,就沒有讓她這木魚般的腦袋稍微的開一下竅?

且不說如今四皇子是繼承皇位炙手可熱的人選,就算他只是個普通的皇子,那也是她昌源公主的哥哥,這天底下,哪裡有一個妹妹是這樣對兄長說話的?不僅無禮,話里還帶著嘲諷,根本就不給四皇子面子,簡直是做大死的節奏。

「林二,你說吧,這回又想打什麼主意?」

昌源公主見無論怎麼說,林玦都是一副不大愛搭理的樣子,不由的有些惱火。

有時候說話,氣勢再足,如果對方根本就不理睬你,那就等於掄圓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再怎麼有氣勢,也使不上力氣。不僅使不上力氣,還會讓別人覺得你是在無理取鬧。

昌源公主現在面臨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雖然那些秀女們見她對付林玦,心中有些痛快。但接著看到四皇子並不是站在她的那一邊,瞬間心中的想法就完全變了樣。這個昌源公主再怎麼樣,也只是個公主而已,而四皇子,卻是如今最炙手可熱的皇位繼承者,而且最關鍵的是,相對於已經訂了親的六皇子,尚未婚配,甚至連個妾室都沒有的四皇子,才是她們這些人的心頭好。

「公主這話說的實在是好笑!我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懿旨進宮的,若是公主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去問太後娘娘……」

林玦終於開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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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美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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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噩夢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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