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難以承受
東海之濱，環海而生的山海村裡，一位老人正虔心跪在祠堂里，口中念念道：「劉家列祖列宗在上，劉家第一百零八代子孫懇求你們，保佑翼兒與夢兒能夠平安歸來，保佑我吾孫龍兒能夠遇難呈祥，渡過此次難關、、、、、、」
這位老人不是旁人，正是劉雲龍的爺爺劉齊。自打雲龍重傷垂危，一直昏迷不醒，劉翼和王夢又外出尋葯未歸，劉齊幾乎每天都會按時來到祠堂內祈禱一番。
「唉，翼兒他們都已然離開十四天了，可至今依舊杳無音信！難道是出事了？為何我近日來總感覺心裡不安呢？明天就是雲龍救治期限的最後一日了，倘若得不到七色七葉草，龍兒恐怕也會凶多吉少啊，唉！」祈禱完畢，劉齊起身。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旋即，他徑直走向祠堂偏房，來到寒冰池邊，慈愛地撫摸著池中如冰人般的雲龍，隨後像往常一樣，給雲龍輸入一股精純真元，以壓制雲龍體內混亂不堪的龍息。
夜，一陣涼風悄無聲息的襲來，送來的是一份悲涼和冷清。
清晨，當太陽還沒有高高升起的時候，山海村外，一名少年正風塵僕僕的趕來。只見他清秀的臉龐上滿是塵土，衣服上滿布早已乾涸的血跡，無神的雙目中依舊透著一抹異樣的光芒，將身心疲憊盡數壓下。
「按照王前輩所給的路線，前面應該就是山海村了。也不知王前輩能否躲過一劫，順利返回呢？算算時間，希望一切還來得及！」少一步步邁向眼前的村子，自語道。
山海村村內，雲龍家，庭院內，兩位老人正在交談。
其中一位老人問道：「齊老哥，雲龍這兩天怎樣了？還有，小翼和小夢有消息沒？」不難聽出，問話之人語氣之中滿含關切之意。
「唉，實不相瞞，龍兒這兩天的身體狀況不太妙，他體內的兩種混亂龍息隱隱有著想要撐爆的跡象，我快要壓制不住了。如果今晚之前，還沒能拿到七色七葉草的話，一旦傷勢徹底爆發，恐怕不堪設想！翼兒與夢兒兩人一去不回，猶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消息，真擔心他們會出事。」這位老人語氣之中滿是擔憂與牽挂。
頓了一頓，這位老人反問一句：「對了，小遠的傷怎樣了，可有大礙？」
「那小子的傷早好了。這些天，他一直嚷嚷著要來看望雲龍。我怕他會影響雲龍的傷勢，就愣是沒讓他過來。如今，他還在家裡不停地抱怨，說自己沒用，修為太低，要不然雲龍也不會負傷命危了。一氣之下，他索性在家閉關修鍊去了！」聞言，另一位老人嘆道。
「呵呵，小遠這孩子，與雲龍關係最好，只希望他們日後能夠有機會一起仗劍行走江湖！」
原來，這兩位老人一個是雲龍的爺爺，另一位是他的好友，也就是雲龍玩伴劉遠的爺爺劉荊。他們兩家多代世交，而他們本身也是多年的老友了。
正在談話的兩人，突然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眨眼便齊齊消失在了原地。
村頭，正在往村裡趕的少年，忽然只覺得眼前一陣波動傳來，再放眼望去，不知何時卻是多了兩道蒼老的身影。
劉荊打量著面前的少年一番，眼中閃過一抹瞭然之色，驚奇中淡然問道：「不知小兄弟來自哪裡？到我們山海村所為何事？」
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少年發現，經過一番查探，他竟然難以看透眼前任何一名老者分毫！雖然看似和藹普通，但能夠無聲無息靠近他之人，定然不會簡單，他斷定這兩人應該全是高手。
恭敬的行了一禮，少年抿了抿乾燥裂開的嘴唇，輕聲問道：「晚輩雲清，來自浩然道院。敢問兩位老前輩，這裡可是山海村？劉齊前輩可在村中？」
「原來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不錯，根骨奇佳，身懷浩然正氣！」劉荊微微頷首，由衷地讚賞有加！
「你認識我？」面露疑色，劉齊驚訝不已。
「啊，你就是雲龍的爺爺吧。我受劉前輩和王前輩所託，特此送來七色七葉草，來醫治雲龍的傷勢。」找到正主，意味著這艱巨的任務即將完成，少年霎時間面泛喜悅，激動地脫口驚呼道。
「什麼，你身上有七色七葉草？」劉齊身子一閃便到了少年跟前，拉住少年的手，好似怕剛才聽錯了一般，顫聲問道。
雲清從懷中掏出那株藥草，在劉齊屏氣凝神的緊張中，將其交予眼前的老人。
「真的是七色七葉草，龍兒有救了，龍兒有救了！」細細察看了好一會兒，劉齊終於確定此草正是傳說中的七色七葉草，頓時興奮的手舞足蹈，像個童心未泯的老頑固。
待他心平氣和過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那翼兒和夢兒他們呢？他們為何沒有回來？」
少年雲清一聽，便知王前輩怕是也遭了毒手，不然應該比他要早些回來。嘆了口氣，雲清頓覺心塞，異常難過：「劉前輩和王前輩他們，恐怕，恐怕凶多吉少了。」
「什麼？你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聞之，劉齊整個人如遭雷擊，搖晃著後退半步才穩住身子，焦急的追問道。
於是，雲清便將整個過程對其訴說了一遍！講完這一切，他羞愧的低頭不語，如同犯錯的孩子，似是在為他沒能安全護送王夢回來而內疚。
聽完雲清的訴說，劉齊整個身子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難以承受這悲慟的事實，他在這轉瞬間，兩鬢平添了幾縷白絲，顯得蒼老了許多。
一旁的劉荊連忙上前扶住站立不穩的劉齊，對那火靈門的無恥行為恨恨不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畢竟，同時喪失兒子與兒媳，在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面前，任安慰的言語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良久，劉齊仰望蒼穹，抹去眼角的幾滴赤血濁淚，長嘆一口氣，似是看出了少年的心事，溫聲對少年勸道：「孩子，你不需要內疚，這不怪你。你能夠不畏生死，千里迢迢跑來送救命藥草，這份情義，這份真誠，足以令人感動，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這一步？我劉家會記得你這份情義的！」
「老齊，當務之急，還是得趕緊醫治好雲龍才是。」劉荊看到自己的老友經受如此打擊，無力勸解，不得不轉移話題。
「嗯，說的是，走，我們先回村！」平靜地回應一聲，劉齊轉身走向村裡，那微微佝僂的背影，此刻分明給人一種極其落寞而又心酸的感覺！
劉齊家，祠堂內，寒冰池旁，正站著劉齊三人。
將藥草按照祖傳典籍里的方法精心配置了一番，劉齊才將其給雲龍服下。給雲龍服下后，劉齊便眼睛不眨的盯著雲龍，彷彿生怕他一下子從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也難怪他如此！已經痛失兒子和兒媳的他，此時更怕再失去自己唯一的寶貝孫子。這番模樣，令一旁的兩人看得不忍心心傷莫名。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般靜靜地等待一刻鐘。
這時，幾人眼神一動，紛紛以靈識探查，察覺到雲龍體內原本混亂急竄的兩股真龍氣息開始出現融合的跡象。這一幕，讓劉齊等人不禁鬆了口氣。待到雲龍體內的傷勢得以徹底穩定下來后，三人才在劉齊的帶頭下走出祠堂。
祠堂外，劉齊對少年雲清正色道：「孩子，此次雲龍能夠獲救，你功不可沒，還險些為此喪命！我劉家欠你一個人情，日後但有差遣，自當遵從！」
「老前輩千萬不要這麼說！我的命都是劉前輩他們救下的，況且是我沒能保全王前輩的性命，實在很慚愧！雲清這就打算返回道院，跟師傅好生修鍊，待學好本領，再出來除惡，找那吳傲畜生報仇！老前輩保重，雲清這就告辭，後會有期！」
躬身對劉齊行了一禮，雲清化悲痛為力量，多日來積累的疲憊竟在此刻一掃而光，拖著沉重的步伐，毅然轉身離開，漸行漸遠！
望著雲清離去時消瘦卻倔強的背影，劉齊久久發獃，感慨莫名，心有所動！從雲清的身上，劉齊看到了一股執著的力量，那是復仇烈焰所幻化而來的！
劉荊看著滿懷心事的劉齊，出聲問道：「老齊啊，我看得出你心事重重，說說你的打算吧！」
看了老友一眼，劉齊語氣低沉的說道：「我想要親自進入修真界一趟，找尋我的翼兒和夢兒。我不相信他們就這樣死掉，也許他們被只是被抓住了呢。另外，我要找火靈宗報仇，讓他們付出代價。」說到這裡，劉齊渾身氣勢外放，煞氣匯聚，三花聚頂二聚中階境界的修為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頓時引得方圓十丈內飛沙走石，狂風陣陣。
「唉，你的脾氣我也了解，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一旁的劉荊見狀，眉目緊蹙，搖頭嘆道。
「不用了，老朋友，復仇之事我要自己來解決。不過，龍兒就拜託由你照看了哈！」
「放心，交給我就是，我必待他如遠兒一般。只是，等雲龍醒來，要讓他知道這件事嗎？」拍了拍劉齊的肩膀，劉荊想了想，問道。
「不用，他暫時還小，修為低微，更是我劉家的單傳與唯一的希望，我決不能讓他出現一點閃失。這件事，就先不要讓他知道好了。」愣神片刻，劉齊毫不遲疑地決定道。
「好吧。可是，他醒來之後，見不到你們，時間久了會不會心生懷疑呢？」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我給他留了封信，他見了信自然就不會懷疑。這裡就交給你了，如果，如果我還有命回來的話，定然再和你暢飲夜談。老朋友，保重！」
留戀地望了眼熟悉的村子，溫柔的目光自自家的一磚一瓦上掃過，旋即，他心情複雜地閉上雙目，下一刻，自原地一閃而逝。
「老齊，一路珍重！」雙手背負，劉荊立在原地，望著遠處奔騰的海浪層層席捲，久久才吐出這樣一句祝福！
海風襲來，使得整個山海村都瀰漫著海水的味道，有些咸，又有些說不出的淡淡苦澀，縈繞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