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回 恍如隔世
次日清晨，本該好好休息，睡他個昏天黑地的蔣正熙突然就醒了。
沒有預兆，不知原因，醒得既徹底又乾脆，腦子裡乾淨一片，竟沒有一絲雜塵。
呼……吸……嗯，熟悉的青梅香氣，讓蔣正熙嘴角微微上揚。
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熟悉的青紗帳，蔣正熙眨了眨眼。
陽光從窗外射入，透過紗窗，靜靜地灑在青石地板上，溫暖且靜謐。
屋外僕人的腳步輕了又輕，沒人想要驚動屋裡的人，蔣正熙又閉了閉眼。
側頭往裡，自個日思夜想的嬌嬌兒就倚在自個懷裡，睡得正沉，而嬌兒的懷裡，他們的小兒子也睡得香甜。
蔣正熙心裡滿是甜蜜，嘴角越發翹起，既是得意，又是甘之如飴。
眉頭微微挑起，大概是想起了昨晚上，撒嬌賴臉非得膩在他們跟前的大兒子，蔣正熙又輕輕轉頭看向軟榻上，果真那臭小子也正睡得安穩。
臭小子……蔣正熙低聲笑罵了一句，然後笑容更盛了。
唔……終於是回來了，有三四個月沒有睡得這樣踏實過了，當初小兒子出生沒多久，他便就遠赴西北督戰，一去就是三個月。
邊疆戰場，殺戮之地，他又如何睡得踏實，後來本該歸來，卻又碰上那檔子事，他更是寢食難安了。
不過還好一切都結束了，他回來了看著嬌艷欲滴的媳婦，再看看越發俊朗的大兒子，還有這又白又胖的小傢伙，呵呵……蔣正熙滿心喟嘆地伸了個懶腰，抱著顏若玖的手臂又緊了緊。
顏若玖昨晚上被折騰得急了，身子疲得很，倚在蔣正熙懷裡，嘟著小嘴，睡得五迷三道的，一點其他知覺沒有。
而蔣正熙就側著腦袋，一臉深情地看著顏若玖緋紅的小臉，心裡滿是抑制不住的幸福，他著實沒有想到，顏若玖為了他們竟然會……呵呵……還好她是自己的，不然……
蔣正熙不由得又回憶起一個月前的那場暗殺，那場差點要了他的命的故意而為之。
那日正是凱旋之日，大隊人馬已經先行回營，他和蔣子冉晚了幾步，是與蒙古大汗有事要商。
皇帝倒是真會挑時候，怕是早就蓄謀已久。
暗中埋伏之人突然跳出，著實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對方身著蒙古軍服，也確實差點迷惑了他們，這才造成十幾名隨侍將士悉數陣亡，他們二人重傷的慘烈局面。
這是他征戰沙場多年，從未經歷過的危險局面。
說實話，要不是拓可大汗來得及時，怕是他和蔣子冉也真的要如了皇帝的願了。
整整七日，他昏睡了整整七日，征戰疆場這麼多年，這是蔣正熙頭一次受得如此重傷，傷及肺腑，深入筋骨，差點就要挺不過去了，蔣子冉尤甚。
不過，也許是冥冥中皇伯父在天之靈的庇佑吧，雖然刀刀見骨，招招斃命，可卻都沒有傷及心脈，愣是讓拓可請來的太醫把他們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蔣正熙本就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醒來之後，明了真相，他殺了皇帝的心都有了！
蔣正熙知道皇帝對他和蔣子冉一直是耿耿於懷的，因為皇伯父的刻意安排，他們成妨礙了他一統江山，霸權在握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這大概和皇伯父臨終前的預想不謀而合吧，不然，皇伯父也不會特意把白虎虎符留給蔣子冉，默許姑母把青龍虎符交給自己了吧。
哎……到底是睿智了一輩子的人，蔣正熙無不感嘆於他皇伯父的深謀遠慮。
他尤記得，皇伯父臨終前單獨囑咐給他的話，就是提醒他一定要提防蔣弘軒做了皇帝之後的剛愎自用，驕傲自大。
因為一旦他的自大貪婪超過了他的理智，猜忌便會成為家常便飯，尤其是他們這種重權在握的人，更會成為皇帝殺雞儆猴，撼動大局的首選。
皇伯父的提醒他一刻不敢遺忘，皇帝近兩年的種種他也都是歷歷在目。
試探來得比皇伯父預想中的要早。
皇帝似乎很是迫不及待，幾乎是想方設法地試探著他和蔣子冉的底限，而且是一碰再碰，讓他們幾近憤然。
不過礙於不想主動撕破臉，也顧忌皇伯父當年的囑託，他們還算是給皇帝留了面子，沒有鬧得沸沸揚揚。
以為他會就此罷手，卻沒成想，皇帝蔣弘軒就打算是無恥到底了，竟然變本加厲，這一次乾脆想直接置他們於死地，哼哼……果真讓皇伯父預料到了。
其實對於此事，他們心知肚明，也知道皇帝遲早會對他們動手，只是和先帝一樣，他們都沒想到皇帝蔣弘軒為了除掉他們，竟然到了如此不擇手段，令人髮指的地步。
處心積慮的設計，不惜引起兩國混戰，犧牲雙邊百姓，如此慘絕人寰的計謀，蔣正熙和蔣子冉真的覺得既憤恨不已又痛心疾首。
說實話，關起們來，怎麼斗他們都願陪皇帝玩玩，可社稷之事，他們便不能坐以待斃，置之不理。
當初，他們是答應過先帝的，要替他守好江山，而如今蔣弘軒為了奪回軍權竟然要拿整個大齊冒險，他們怎麼會讓他如願。
其實，在顏若玖到來之前，蔣正熙和蔣子冉已經在想辦法了，只是事關大齊江山和臣民，他們不得不慎之又慎。
至於蒙古大汗拓可呢，倒也真不是個能受窩囊氣的主，要不是體恤蒙古軍民，要以大局為重，怕是早就揮兵南下了。
要是如此，那兩國的幾十年友好邦交便真要毀於一旦了，邊疆勢必狼煙再氣，生靈塗炭，那是蔣正熙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一種結果。
所以，拓可的主意他們沒有同意，畢竟兩枚虎符在他們手上，要打，他蔣正熙就能一呼百應，直接帶著西北大軍殺他個回馬槍了。
只是兵戎相見，到底不是上策，那是他們萬不得已才能做的選擇，而現在還沒有到了那個時候，所以……不能。
出事之後，因為蔣弘軒突然單方面地宣布斷交，很多消息都被封鎖在了邊界之內，他們倍感掣肘，對著京里的情況也是尤其擔心。
畢竟，他們的家人還留在京中，皇帝既然對他們下了殺心，那他們的家人勢必也會受到牽連，以蔣弘軒的陰險個性，他們也難得安全。
就在憂慮不已之際，顏若玖卻突然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這讓蔣正熙是既驚喜又意外，緊接而來的卻是濃濃的心疼和愧疚。
這個他蔣正熙要疼，要寵，要愛，要護一輩子的女人，他們深陷危難之時，如此跋涉萬里，不懼艱險，毅然決然地勇敢出現，用她柔弱的肩膀扛起了保護他們的重任，義無反顧。
入骨的情深，難掩的愧疚，心顫的疼惜，淚流出了百般滋味。
呼……此刻躺在床榻上回憶起那日生死相見時的淚眼朦朧，蔣正熙的眼圈又抑制不住地紅了。
嗯……若不是小九的突然出現，也許至今他們都還被困在僵局之中無法抽身，哪裡還有接下來如此淋漓盡致的快感。
呼……想到這，蔣正熙不由得有些感慨萬千，說不清是心思悸動還是真情難抑，反正就是帶著眼淚笑出了聲……
「爹？」氣氛如此靜謐溫馨，蔣正熙沒有防備他的大兒子蔣朝宣已經醒了，正支著小腦袋，一眼不瞬地望著他，滿臉疑惑。
「咳咳……」蔣正熙這自言自語了半天，突然被兒子這麼一叫，倒是覺得有些尷尬了。
「爹，您……？」蔣朝宣還有些不敢確信。
「噓！……」蔣正熙轉過身去一臉小心翼翼地瞥著蔣朝宣。
「呃……」蔣朝宣愣了一下，坐起身來，看著蔣正熙有些泛紅的眼睛，更是一臉詫異道：「爹……您……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