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家

作為送親的人，馬奈奈安靜的跟在王鵬和馬珍珍身後，真心而又虔誠的幫著姐姐扯著婚紗，拎著背包。然後坐到了婚車的副駕駛位置，憑藉小姨子的身份起到了壓車的作用。

車窗外，爸爸媽媽看著後座的大女兒，滿臉的不舍。平時一臉笑意的馬長泰，此時沒了丁點兒笑容，如果細看的話，甚至能看出苦澀來。平時笑口常開的包君蘭也是低催著眼角和嘴角，絲毫找不出笑模樣。

馬奈奈坐在前面，也感受到了父母的那份不舍和傷心，同時後面姐姐身上的那份難捨難奈也清晰的傳達給了她。

這就是嫁女兒，作為養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父母，那份因為嫁女而得到的心情是那麼苦澀，絲毫沒有笑意的臉上，卻要為了讓女兒放心而硬擠出笑容。這份為難，前世的馬奈奈是無法感受的，可是現在她卻清晰的感受了，甚至為了這樣的父母心疼。

馬珍珍本來幸福的笑臉也在面對和父母的分離時消失了，望著青春不再的父母，看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庭院，她第一次體會到了自己真的要嫁人了，要遠離父母和另一個並不熟悉的家庭一起生活了。雖然她對自己的丈夫很喜歡，可是對於未來的婚姻生活，她還是充滿了擔心。這一刻，她不但對於家人不再期盼，甚至也想起了妹妹對自己說的那些個讓她不高興的話。

是呀，從今天開始自己不再是單純是馬家的女兒了，還是王家的媳婦。這一刻，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婚禮來的太早了。

王鵬的笑一直掛在臉上，難得看到自己的新媳婦不高興，難以理解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車子外面的丈人和丈母娘。「爸媽，你們放心吧，我會對珍珍好的。」

馬長泰和包君蘭對於女婿的話感到很滿意，嘴角稍稍的上翹了點，視線也難得的從女兒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說實在話，這個男人雖然很不錯，可是對於調戲的丈母娘來說，還是覺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可誰叫自己的女兒喜歡呢？他們也只能認命，只希望他能像他說的那樣對自己的女兒好。

「媽，我走了，過兩天我就回來了，你們不用擔心。」馬珍珍看著父母的臉，還想要說些什麼，旁邊的司儀卻高喊著吉時到了，拉開了戀戀不捨的馬家父母。

馬珍珍的視線沒有離開父母，哪怕車子已經徐徐的啟動，遠離了那個自己熟悉的庭院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父母，她的視線也沒有收回。

王鵬拍了拍她的手，低聲的說：「別難過，後天我們就回門了，到時候你就能看到爸媽了。以後我們自己過日子，你喜歡回來就多回來幾次，沒事的。」

還不等馬珍珍感動自己丈夫的體貼時，坐在前面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馬奈奈開口了。「希望你說到做到，別到時候和你爸媽一起過，姐姐給你當牛做馬的侍候老的小的。回次娘家還要請示。」

馬奈奈說的是自己已知的前世，姐姐被那個王家綁縛的死死的。而這會兒說好話的男人，那個時候也只能背著人關心安慰一下姐姐，卻不能給她依靠。姐姐的前世，為了那個家庭累的不成人型，本該享受的東西一點沒享受。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被婆婆收刮的一點沒有。而這個男人只會唉聲嘆氣，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馬奈奈是真心不想讓姐姐嫁給他。如果自己再早幾天回來，一定會阻止這場婚禮的。

王鵬對於這個毒舌的小姨子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早就知道小姨子看不上自己。所以尷尬的撓了撓頭，笑著說：「怎麼會呢？我媽早就說了，結婚後我們就搬出去自己過，她們不參與，所以你姐想家了就回去，沒人說道的。」

「是么？我等著。」前世也有這麼一出，可是姐姐和婆婆過了一個月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那處本屬於姐姐的房子，也被婆婆給了王鵬的弟弟。他們過起了二人世界，倒是姐姐跟著老婆婆一直在一起。所以這次，自己一定不能讓那個老太婆得逞，怎麼也要把姐姐拉出來。

雖然很簡單的幾個字，王鵬卻從小姨子的話語里聽出了殺氣。當然了他理解不了什麼是殺氣，只是覺得這話說的他有點冷，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要知道現在還沒到九月，天氣還很熱呢。

一直安靜的開車的司機聽了車裡的談話后，第一次扭過頭看了坐在自己旁邊的馬奈奈一眼。心裡對於這個刁鑽的小丫頭有些驚訝，便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馬奈奈感受到了來自身邊的審視，可是她卻沒有在意。上輩子，自己為了生活，誰的臉色都要看，誰的不高興自己都要在意。現在，不管這一切是夢也好，是真實也好，她都想要改變了。不在為了誰的在意而委屈自己。喜歡看就看好了，這就是自己，有什麼怕看的？沒有做二奶，沒有靠男人吃飯，更沒有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小心翼翼。一切都沒有，這是最純粹的自己，最真實的女孩，自己有什麼好怕的？所以，她不怕看。

司機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並沒有就自己的觀察發表什麼意見。但是心裡卻對這個丫頭有了些想法，是個有個性的丫頭。

馬奈奈本就沒有在意司機的審視，更沒有注意司機的模樣。此時的她在意的是眼前的景色。這是二十年前的家鄉，這條路自己有十多年沒有走過了，自從自己和那個男人離開了家鄉后，就很少回來了，後來為了躲避那個男人的糾纏更是沒有回來過。所以這一切是那麼親切，如果這是夢的話，就讓自己沉醉其中再也不要醒來了。

馬珍珍在車子出了村子的時候，就忘記了剛剛離家時的難過。她有自己嶄新的生活要過，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是家裡的大女兒，要養父母，更要照顧妹妹，所以她沒有時間去緬懷自己失去的時間。

看看坐在自己身邊一臉喜氣的男人，這就是自己選的男人。他並不很帥，至少外貌上配不上自己。可是他家裡有兩兄弟，他可以幫助自己給父母養老。她家裡只有兩個女兒，在農村，沒有兒子的父母老了是很凄涼的。所以她為了父母選擇了這個一切條件並不如自己的男人，就是為了讓他在自己面前自卑，讓他能聽從自己的安排。因為自卑，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能做到孝順。

雖然父母只有兩個女兒，卻從來沒有流露出後悔的表情，甚至一直以女兒為傲。可是農村沒有女兒就被人瞧不起，老了就要擔心無從養老的事情。妹妹是個自私自利的人，父母指著她恐怕是要失望了，所以她要擔起做老大的責任，父母由自己來養。而丈夫的人選，自然是要考慮清楚的。

這個男人或許沒什麼特別的，可是至少很聽話，這就夠了。

馬奈奈不知道姐姐的想法，卻不時地透過後視鏡掃過坐在自己身後的姐姐和王鵬。

王鵬被自己小姨子的眼神看的正襟危坐，雖然喜氣沒有掩蓋住，卻也讓人知道他的緊張。

對於這樣沒膽的男人，馬奈奈表示瞧不起，所以嘴角一撇，再也不想看到他，自顧自的看著車外的景色。

王家和馬家住在兩個鄉，所以兩家的距離倒是不近，開著車也要二十多分鐘。平時來回串門的話，則需要倒車。對於這個地點，馬奈奈是真心不喜歡。可是想到姐姐已經坐上了人家的婚車，也就只能走著瞧了。

想到這，她又透過後視鏡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他還真的每一點可取之處。

果然被她的視線掃過，那個剛剛放鬆的男人又緊張的坐直了腰板，抓住新娘的手也偷偷的鬆開了。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著這一出，心裡暗暗的好笑，嘴角也因為心情愉悅而帶起了弧度。

馬奈奈收回視線的時候掃過那個上翹的嘴角，對於這個很懂事的司機，心裡倒是覺得不錯，也沒有因為他的笑意刁難他。

車子開到王鵬家所在的村子時，遠遠地就傳來了鞭炮聲，很多人看著一溜兒的婚車，也跟著車隊緩緩地往王家趕。

王家位於村子中心地帶，是三間新蓋的大瓦房。而王家答應給大兒媳的老房子則位於村子的邊緣。因為是結婚，再加上新房子比老房子好，所以婚房暫時定在了這邊，只等著新人出了月就搬過去。

農村有個**，為了新婚的兩人長長久久，第一個月新房是不能空的。所以對於結婚在老婆婆這邊，倒也可以理解。如果不是馬奈奈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看眼前，王家做的一切事情倒是都讓人說不出什麼。

「新娘子下車嘍，老婆婆接聚寶盆嘍！」司儀在婚車停穩后，第一時間出現在了婚車的旁邊，而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乾瘦的農村老太太。按說王鵬是家裡老大，他媽媽也就是四十多五十歲的樣子，怎麼和馬家的媽媽比起來老了那麼多呢？

雖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不過馬奈奈卻沒有掉以輕心。推開車門第一時間看向了那個自己記憶里刁鑽的老太太。只見她吊眼梢，眼睛不大，這回因為假笑更是眯縫上了。皮膚因為勞作，已經看不出白皙。而嘴角這會兒因為笑容微微的上翹，卻一邊高一邊低，給她的感覺就是冷笑的弧度。

老太太的樣子說是王鵬的母親，還真是沒有一點相像之處。倒是她身後的男人，和王鵬很是相像，看年紀因該是王鵬的父親。而且這個男人看著也比前面的女人年輕一些，或許是因為他的臉上有肉，沒有那麼多皺紋吧。看著這樣的一對夫妻，馬奈奈不無惡意的想著，前世那個女人該不是因為嫉妒姐姐才會那麼刁難她吧？

馬珍珍把自己手裡一直端著的新盆和裡面的化妝品一起遞給了站在車旁的老婆婆，腳踩著車門底下粉紅紙包著的板磚下了車。在她下車的時候，司儀高喊著新娘子腳踩金磚進門，婆家一路金磚鋪道。

馬奈奈拎著姐姐的小皮包，默默的跟在一對新人後面，對於大家大量的眼神並沒有任何反應。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清，絲毫看不出開心的樣子。

王家婆婆走在新人前面回頭的時候正巧看到了這樣的馬奈奈，皺了皺眉頭，悄悄的橫了她一眼，卻也快速的轉頭先一步進了屋子。

對於這樣程度的眼神，馬奈奈無視的牽了牽嘴角。眼睛依舊盯著姐姐的後背，跟著她們站到了婚禮的主辦地，也就是王家的台階上。

那裡擺著一張桌子，王鵬的父母坐在了主位上，身邊的幾人，看年紀應該是他們的兄弟姐妹，也就是王鵬的叔叔大爺和姑姑舅舅之類的。

司儀主持著儀式，馬奈奈站在人堆里，默默的看著。前世，自己對姐姐的婚禮沒有絲毫的印象，現在倒是補足了自己的遺憾。

正在馬奈奈看著姐姐甜蜜笑臉感慨萬千的時候，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