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北京農科大教室內,卡著黑邊眼鏡頂著一圈地方支援中央發藝的老教授,正口沫橫飛的給一群昏昏欲睡的大四生們,作農業生態環境學最後的總結。這堂課過後,再交上畢業論文,這些學生就要正式畢業了。老教授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看了眼坐在最前排正低頭認真作著筆記的一個女學生,惋惜而又欣慰的點了一下頭。
幕晨雪並沒有注意到教授投來的眼光,因為教授講了些什麼,對於她這個聾啞人士來說,根本就聽不到。可就憑著一股子韌勁和執著,她硬是擠過了高考這座獨木橋,考入了心中夢寐以求的大學。而且她的筆記堪稱山寨教案,班上有近一半的同學每天排著隊的等著copy。
與這些拿父母血汗錢當零花,只想要一張大學文憑的同學不同。她沒有背景,因為她天生殘疾,一歲生日都沒過就慘遭遺棄。她沒有健康的身體,因為西醫早早就宣判了她的死刑。可她不認命,因為她向孤兒院的老院長許下過承諾,認真的過好每一天,學一技之長回饋社會。雖然老院長已經沒有機會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了,可她相信在天堂里的老院長一定能感受得到,所以她一刻不敢忘記的堅守著自己的承諾。
幕晨雪合上筆記,眼見下課鈴將響,身邊的好友頂著一副剛睡醒的囧樣推了一下她,遞過來一個寫著字的手機。
「晨雪,馬上要畢業了,我搞了個轟趴,你要不要一起來?」幕晨雪對著好友輕搖了一下頭,做了一個針灸的動作。嚇得好友一個呵欠沒打完,抖了抖肩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這個好友天不怕地不怕,每天跟一群男生混在一起,上街打架,下課玩球,哪怕是被刀砍,被球悶都不會哭上一聲,可卻偏偏最怕打針。
「晨雪,四年了,真佩服你能堅持得下來。我一想到那細細的針灸,混身都發毛。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幕晨雪伸出右手拇指,輕點了兩下表示感謝。像好友這般有著健全身體的人,又哪裡能理解她心中的苦。就算西醫已然確診,就算所有人都說她是天生殘疾,可她仍相信會有奇迹出現。中醫博大精深,流傳了幾千年,說不定什麼時候她這天生的殘疾,就有法可醫有葯可治了。所以來到北京之後,她求了不少人,這才能拜一位老中醫為師。她相信老院長的話,只要活著就不要放棄希望。
晚上十點,幕晨雪關好中醫診所的大門,這是她最後一次來這裡幫忙了,四年時間老中醫傾囊相授,她學到了很多,甚至老中醫看診也允她從旁學習觀摩。可四年的時間畢竟太短暫了,她還沒來得及考個中醫執照就要離開北京。
心中帶著不舍,懷著對未來無限的憧憬朝學校走去。北京的夜晚到處霓虹閃爍,站在十字路口等信號的幕晨雪,貪婪的呼吸著帶有北京特產「霧霾」的空氣。下次再來,還不知會在幾年之後。
眼見紅燈變成了綠燈,幕晨雪抬步朝對面走去。「叭!叭!叭!」震耳的鳴笛聲,遠近閃爍的車燈,路人驚恐的大叫,死神的召喚,一切的一切都未能引起幕晨雪的注意。因為在她的世界一切的聲音都是奢侈品。
隨著砰的一聲撞擊,伴著緊急剎車聲和行人的尖叫,幕晨雪在飛起來的那一刻看向了那台將她推向死亡大門的罪魁禍首。車上赫然坐著的正是自己的好友,雖只看了一眼,可她仍發現了好友的不對勁,很明顯是嗑了葯之後的反應。可她就算是想規勸兩句也已經不可能了。
噴射的鮮血瞬間遮蓋了雙眼,無聲的世界里,甚至被撞時都發不出一絲聲音的幕晨雪,如今雙目被奪,她的世界連一絲光亮都沒有了。就算她再怎麼堅強,也沒有勇氣面對可能會癱瘓的自己。她累了!
「老院長,對不起!如果您此刻正在天堂看著我,會不會為我今日的退縮而生氣?可我真的累了!」幕晨雪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除了鼻腔中無法掩飾的血腥之氣,身上如撕裂般的疼痛,五感中唯一的兩感只給她最後的人生劃上了痛苦的休止符。
「好友,我短暫的一生就要走到盡頭了,可你清醒之後,會不會因為內疚而悔恨終生?」可惜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幕晨雪終被黑暗所吞噬,跌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如果明知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暫,幕晨雪,這一生你還會不會如此拚命,拼著命的想要在這冰冷的世界中刷上一分一毫的存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