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蘇振邦的英雄往事（除夕第二更）
??當新年的第一聲雞叫伴隨著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在晨曦中響起，昨夜的瑞雪已經停了，只在地上撒下一層厚厚的雪層，像是在昭示著新的一年又是一個好年頭。
蘇家在第一縷晨曦中就已經放響了象徵著除舊迎新的鞭炮，女人們也聽著鞭炮聲起來準備初一的餃子。
雖然蘇辰雨睡得很晚，但是卻起的很早，除了雷打不動的練功之外，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給長輩拜年。
蘇辰雨當然得先給太爺爺和太奶奶磕頭拜年，兩位老人看著自己的四代人笑得合不攏嘴，從床頭塑料包里掏出一沓毛票給了蘇辰雨——這是一筆很大的壓歲錢。
接下來，蘇辰雨一路給爺爺、奶奶，二爺爺、二奶奶，爸爸媽媽磕頭拜年，當然收穫也不菲。
雖然蘇辰雨在銀行上有很多錢——算這個時代少有的富人了，但是對於這些老人給的壓歲錢他卻是非常珍視。
吃完餃子之後，自然是一家人出去登高，蘇辰雨他們去的就是離蘇家村最近的龍山——其實就是一個比較高的小山丘罷了。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蘇辰雨他們已經回到家了，初一的晚飯不是別的還是——餃子。
吃完了晚飯，蘇家來串門的人就多了起來，這些弟兄姐妹們都喜歡在蘇振邦這個大哥家裡耍一耍——玩玩牌，聊聊天，看看電視。
這個時代新年的夜空是沒有禮花和煙花裝飾的，有的只是零星響起的炮仗聲和不時鑽上天的二踢腳和鑽天雷。
小孩們在晚上自然是有好玩法，將白天從各家門前撿來沒炸的炮仗好好地利用一下——還有引線的「漏網之魚」自然是非常難得，那些沒引線的炮仗只剩下被「剝皮」一條路了。
雖然沒後世那些絢麗多彩的花炮，可是在這個物資都貧乏的時代蘇辰雨他們卻玩的異常開心。
大年初二，大家自然是有外出訪友的「任務」，蘇辰雨一家要先去拜訪姥爺和姥姥家，出嫁的女兒們很多都選在這一天回家給父母拜年。
大年初三，蘇辰雨一家當然沒忘了田明理一家的邀請，他們要去田家了。
在田家，蘇辰雨也見到了聽說已久的田曉軍，一個非常壯實、穩重的小夥子，一身得體的軍裝穿在身上更顯得英氣勃發。雖然田曉軍的軍裝上沒有軍銜，但是蘇辰雨從田明理那裡知道他是一個排長。
蘇辰雨對田曉軍的印象很好，當然對田曉軍印象好的不止他一個人，蘇振邦和馮穎對田曉軍的印象也非常好。
當然，有一點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田曉軍見到蘇振邦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說了一句：「老首長好。」
蘇振邦一愣，不過曾經作為一個優秀的軍人，他馬上也還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其實不禁蘇振邦一愣，就是田家人也一愣，田筱璐還笑著說道：「哥，你傻了？」
蘇振邦也不解地看著田曉軍，一臉想知道答案的樣子，其他人也是盯著田曉軍期待著他的答案。
田曉軍一看大家的樣子也不弔大家胃口，慢慢地說道：「老首長，您當兵時是不是在第ⅩⅩ軍第ⅩⅩⅩ師英雄團？」
「是啊。」蘇振邦當然不可能忘掉自己英雄的老部隊，於是馬上回答道。
「報告，第ⅩⅩ軍第ⅩⅩⅩ師英雄團排長田曉軍向老兵敬禮。」田曉軍又站起來對蘇振邦正式地說道。
蘇振邦這才明白田曉軍剛才動作的意義，於是也鄭重地站起來對著田曉軍還了一個軍禮，心中一陣見到「親人」般的慰藉。
這時候大家才都明白過來，而之後田曉軍又解釋道：「蘇叔叔在我們師和我們軍絕對是一個英雄，我們師長說在那場反擊戰中蘇叔叔的一個連在高地硬是扛了猴子一個旅三天。那個連人人都是戰鬥英雄，當增援部隊到時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田曉軍滿懷崇敬地說道：「師長曾經說過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憑藉戰爭中的戰功，現在這個師長就得蘇叔叔來當了，甚至可能都干到軍長了。」
看著蘇振邦，田曉軍滿懷敬意地說道：「蘇叔叔，你當時為什麼退伍的？」
「小軍，小孩問這麼多幹嘛？」于越秀對田曉軍厲聲說道，她還記得上次田明理在飯桌上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蘇振邦滿臉痛苦的表情。
田明理也附和著說道：「是，好好當兵保家衛國，哪來這麼多問題？」
看著父母的樣子，田曉軍反而更加想知道這其中的事情了，他可是知道每次師長講起蘇振邦都是一臉的敬意，可是就是不願提到那件事。
田曉軍在蘇振邦剛進門時就認出了蘇振邦——還和部隊榮譽室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是更顯成熟了一些罷了。
這次意外之喜讓心裡激動不已的田曉軍做出了上述的動作，他覺得這是個弄清那件困擾他和戰友們的事情的好機會——而且兩家人關係那麼親近，於是下定決心要一探究竟。
「蘇叔叔，你是不是犯什麼錯誤了。」田曉軍見蘇振邦不說話，不死心地問道。
「小軍，行了，到此為此吧。」
這次田明理厲聲喝止了田曉軍，他發現蘇振邦掏煙的手都有些顫了。
蘇振邦有些顫抖地掏出一根煙，卻怎麼也划不著火柴，蘇辰雨趕緊上去給蘇振邦點上了火。
狠狠地抽了幾口，蘇振邦彷彿想用尼古丁的刺激來平靜一下自己，滿眼痛苦地看著李雨涵。李雨涵也彷彿發現了蘇振邦的目光，小聲地叫了一聲「爸爸」。
田明理看到蘇振邦的目光，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和李雨涵有關，又看了看蘇振邦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說道：「小璐，你帶小涵和小雨去屋裡看電視去，大人聊天你們小孩子聽什麼啊。」
「我不去，我要在聽蘇叔叔講故事。」田筱璐顯然不情願。
這次田明理有些生氣地呵道：「怎麼大小都不聽話啊？趕緊去啊？」
「小雨跟你姐姐去屋裡玩去。」馮穎知道這件事和李雨涵有關，她只知道後面的事情，前面的他卻是不清楚，她只知道李雨涵是蘇振邦犧牲戰友的孩子。
「好吧，小璐姐姐，我又寫了一本新書你要不要看？」
蘇辰雨當然知道李雨涵的身世，而且他也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前世這件事一直到李雨涵和蘇辰雨結婚才被蘇振邦說出來，蘇辰雨還記得當時已經年近花甲的蘇振邦哭的跟一個小孩一樣。
「你又寫了一本書，我看看，我看看。」作為一位女文青，田筱璐一下子就被蘇辰雨的話給吸引了。
「姐，我們到屋裡看電視去吧。」蘇辰雨根本不理田筱璐，拉著李雨涵的手就往屋裡走。
田筱璐趕緊跟著蘇辰雨跑到了內屋：「等等我，等等我，把書給我看看。」
蘇振邦彷彿沒看見李雨涵和蘇辰雨走了一般，又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然後語氣顫顫地說道：「這件事我……我……只跟小雨的爺爺……說過。」
又掏出一根煙點上，蘇振邦狠狠地又抽了一口，平靜了一會才說道：「當年的那場戰爭的慘烈程度可能只有北韓戰爭可比，前線到處都是倒下的我們的軍人和對方的軍人。」
「對方是我們部隊的軍校培養出來的，所以我們的前期進攻打得非常快，幾天的時間我們就推進到了對方首都河內東北部的邊防重鎮——諒山。我們所有人都以為馬上就可以直接攻進河內，可接到上面的命令卻是讓我們撤軍。」
蘇振邦的思緒彷彿又回到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既然命令是撤軍，我們撤軍的速度也是非常快，可是越政府卻不思悔改。不但在全國範圍內徵兵，而且在我們撤軍的途中，在山林之中伏擊我們，我們的好多人都在這其中犧牲了。」
說到了這裡蘇振邦已經眼淚縱橫了，他對馮穎遞過來的手巾完全不在意，繼續說道：「越軍那些畜生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軍人，他們不但對軍人下手，甚至連手無寸鐵的衛生隊都不放過。」
「我們在整個大部隊的最後，和我們一起撤退還有師衛生隊，他們中好多護士都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他們完全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們只是一群手無寸鐵的醫生罷了。可是對面的畜生卻將他們……將他們一個個……一個個都手段殘忍地……殘殺了。」
說到這裡，蘇振邦已經泣不成聲了。
「當我們趕到衛生隊駐地的時候，就算是上過戰場的我們也被震驚了。滿地都是光著身子的女護士，她們的身體上也都是鮮血淋淋的傷口和刀口。有的甚至連頭都被砍了下來，甚至還有些死了，屍體上還插著刺刀。」
蘇振邦緊握著拳頭說完之後，田曉軍已經憤怒的滿臉通紅，而田明理也是攥的拳頭咯咯響，馮穎和于越秀則留著眼淚一臉的震驚。
「我們幾十人含著淚埋了她們，所有人都沉默了。」蘇振邦說道：「當我提出打回去找這股敵人給她們報仇時候，連小涵的爸爸、我的好兄弟、指導員老李都同意了。所以我們近百號人不顧上面撤退的命令，循著痕迹一直在山林里追了好幾久。」
蘇振邦的臉色稍霽。
「終於，我們找到了那群畜生的部隊——一個炮兵旅，我們的人太少了，只能在暗處不斷地獵殺對方。開始他們還沒發現，可是失蹤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開始發覺到有一股人在暗處獵殺他們。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選擇強襲對方的指揮部，當將他們的旅級、團級指揮建制全部摧毀后，我們的行蹤也被發現了。在且戰且退的情況下，我們幾十號人牽著他們千餘號人在山林里四處亂轉，最後又轉頭將他們裝備的大炮全部炸了個精光。」蘇振邦說的大家都是激動不已，彷彿身臨一般。
「好！」田曉軍甚至激動地喊了出來。
「可是隨之而來的是敵人瘋狂的報復，整個山林的越軍部隊都在找我們這一小股人。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向河內的方向撤退，一路上不但要和後面的追兵作戰，還要跟敵方的游擊隊作戰。當時越N幾乎全民皆兵，所以只要是越南人一律不留，但是即使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我們也只是對男人下手，絕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婦孺動手。」蘇振邦又點上一根煙，然後繼續說道：「當時甚至直接越過諒山，直接打進了河內，將整個河內鬧了個一團糟，當時的好多軍政大員都被我們暗殺。」
「可是當我們將怒火發泄的差不多時，卻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們現在越N境內。四處都是抓我們的追兵，雖然我們逃出了好幾個包圍圈，可是卻犧牲許多的戰友。」蘇振邦眼淚嘩嘩地說道：「就是老李也戰死在對方國境的山林中，我恨啊，我恨自己連他的屍骨都帶不回來，只能讓他和戰死的兄弟們一起長眠在異國的地下。」
「當我們退回到駐地時，近百人卻只剩下了傷痕纍纍的幾個人，其他人都犧牲在異國的山林中。當然對方也不好受，緊追不捨的一個旅基本上被打殘，最後被我們的兄弟部隊給全殲了。」蘇振邦沉重地說道。
其實，蘇振邦不知道他們這群人對整個越軍的士氣造成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特別是他們的暗殺對越軍政高層的打擊更是沉重異常，他們就像一把插進敵人心臟的尖刀——刀刀致命。
「回來之後迎接我們的除了戰友們的敬意，還有指揮部下來的面見老總的命令。戰場抗命在當時是可以就地槍斃的，當我做好必死的準備去見許老總時。老總什麼也沒說，只是讓我脫掉軍裝吧。」蘇振邦面色凝重地說道：「臨走前，老總送了我三瓶酒和一句話『作為一個男人，老子佩服你，你小子有種；可是作為一場戰爭的指揮官，你小子戰場抗命就是一個失職的軍人，就該槍斃』。」
蘇振邦說完之後，所有人都無言了，整個客廳里的氣氛異常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