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見母親

趙麗娘三年前就搬到丞相府最南邊的秋意園養病了，離林老夫人的慈心堂比較遠，林宛一路走一路歇，走走停停花了半個時辰才到。林宛心裡暗想，鍛煉身體的計劃要儘快提上日程了。

在林宛的刻意引導下，小蝶一路上把這幾年趙麗娘的生活情況，聲情並茂地演說了一遍，說得綠柳在一旁都要落淚了。其實有些情況身為陳媽媽女兒的綠柳是更清楚的，但綠柳為人謹慎，只在一旁補充了一些重要的情節。

趙麗娘身體越來越差，陳媽媽也是有些懷疑的，但是換了幾個大夫，都說趙麗娘的病是鬱結於心所致，葯也都是陳媽媽盯著煎的，幾年下來也沒有找出問題，也就相信了大夫的話。

剛到秋意園，就看見陳媽媽已經候在正房門口了，看見林宛忙迎了上來。

「小姐，夫人在等著您呢，快進來吧。」說著幫忙打了帘子，林宛率先走了進去，陳媽媽、綠柳和小蝶也跟了進來。

繞過屏風，就看見裡間的大床上半靠著上次見過的那個美婦人，一雙美目殷切地看著自己。

林宛快步走了過去，坐在床邊，握著母親的手說：「娘，女兒來遲了，讓娘久等了。」

趙麗娘微笑著，典型的大家閨秀的笑容，輕拍了一下林宛的小手，溫柔地說：「宛兒，娘看見你全好了，就放心了。」說著就又用帕子拭了拭了眼角。

林宛忙道：「娘，宛兒都好了，娘也要好好養著身體才是，宛兒多希望能陪著娘一起出去賞花喝茶呢。宛兒也想吃娘親手做的糕點呢，娘要趕快好起來呀。」

趙麗娘笑著嗔她：「瞧你，病了一場，反而變得和小時候一樣愛粘著我要糖糕吃了。」

「娘，女兒在娘面前永遠是娘長不大的小宛兒啊。」林宛兒說著就俯在趙麗娘懷裡撒起嬌來。這熟悉的動作不禁引得林宛想起了前世的媽媽，眼眶微紅。

趙麗娘也甚是動情，摟著女兒，撫著林宛的頭髮，流下淚來。

陳媽媽在一旁也抹了抹眼淚，走上來勸道：「夫人，要注意身子，大夫囑咐您情緒不能太激動的。」

林宛直起身對趙麗娘微笑著說：「娘，我天天來看您，您今日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好嗎？」

趙麗娘坐了很久了，也有些累了，點點頭說：「好，我會好好兒的，你也不用天天來，我這兒遠，別累著你。」

林宛忙搖頭：「不累，多走走對身體好，娘您好了，我就天天陪您多走走，就不會再生病了。」

趙麗娘看著女兒嬌俏的樣子，真是高興，笑著點了點頭。

陳媽媽走過來，扶著她慢慢躺下去。蓋好錦被，放下簾帳，留下一個丫環在門口服侍，一群人就都出了正房。

走到院子里，林宛兒認真地看著陳媽媽說：「陳媽媽，我好久沒有和您說說話了，想單獨和您說會兒話。」

陳媽媽馬上會意，讓一個丫環在院子里守著，其他幾個遣了出去做事，領著林宛兒到西廂房說話。

綠柳主動到西廂房門口守著，林宛兒讓小蝶去窗口立著。和陳媽媽坐在桌邊說話，陳媽媽奉上早就準備好的茶，林宛兒走了這麼遠的路，也是渴了，喝了兩口茶，贊道：「媽媽有心了，溫度和味道都正合我的習慣。」

陳媽媽一臉欣慰地看著林宛說：「小姐是我看著長大的，喜歡微涼，淡一些的茶水，陳媽媽當然忘不了。」

林宛轉了話題，鄭重地道：「陳媽媽，我知道您對母親的病也是有過懷疑的，您也知道，我這次落水也不是意外，我覺得母親的病還是有蹊蹺。」

「小姐，您……」陳媽媽一臉擔心。

林宛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介面道：「我的事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們心中有數就行了。」林宛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媽媽，母親院子里有多少可信的人？」

陳媽媽有些懊惱地道：「這些年，秦姨娘掌家，夫人身邊的人被找茬兒換了不少，現在後院兒就只剩下四個趙府送來的大丫環可信了。但是外面是有些人手的，小姐如果需要用人或是辦事兒，儘管說。」

「媽媽，不用著急，慢慢來，我現在大了，一切有我，母親那邊您多費心了。我會求祖母明天給母親請個御醫來看看，媽媽找個可靠的人專門煎藥，煎藥的器具也都換了新的吧。」林宛輕聲道。

陳媽媽忙點頭應下，看著林宛，彷彿又有了主心骨。

林宛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站起身又握了握陳媽媽的手，道：「陳媽媽，我先走了，有事兒就打發個可靠的人到宛心閣去找我。我如果有事兒來找您說，也會讓綠柳或小蝶來，旁的人您別信。」

陳媽媽忙鄭重地點頭應下，綠柳打簾，小蝶過來扶林宛出門。留下綠柳和陳媽媽母女說說話，讓她過會兒往慈心堂去尋她。

小蝶扶著林宛慢慢往慈心堂走。一路上林宛不動聲色地問了小蝶一些府里的小事兒。小蝶心裡想著小姐這次糟了大罪，性情也變了，對府里的這些丫環婆子的小事兒也上心起來。但是她心裡還是更喜歡這樣的小姐，和她更親近了。

走到一座假山旁，林宛止住小蝶說話，對她使了個眼色，聽見遠遠的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過來。

「讓你們想辦法把那兩個丫頭解決了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一個有些低啞的聲音。

「媽媽，我們這幾天什麼重活兒都派給她們干，還讓胖妞對付她們，但她們都忍了，沒有還手，活也幹得不錯，昨天她們偷跑去了七小姐那兒，我揪著錯又打了她們板子，罰她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如果再有幾天，我一定能整死她們……」一個尖銳的聲音回道。

「夠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人都已經放回去了，你們以後……

小蝶和林宛隱在假山後面，聽著聲音越走越遠了才出來。小蝶氣得眼睛都紅了，氣呼呼的大口喘著氣。

林宛拍了拍她的手，問道：「你可曾聽出來，剛才都是誰的聲音？」

小蝶想也不想，立馬答道：「那個聲音尖細的是廚房的劉媽媽，她是秦姨娘的人，另一個好像故意改變了聲音，聽不出來。」

林宛點點頭，認真地說：「我們走吧，別生氣了，回去好好照顧兩個姐姐吧，我以後好好護著你們的，你們也要機靈點兒，別吃眼前虧，明白嗎？」

小蝶重重地點了點頭，扶著林宛往前走，繼續說著丫環們之間的八卦。

當她們到慈心堂的時候，正好快午時了。

秦姨娘已經去忙府里的事兒了，旁的人也都散了，只有三姐林清蘭和五姐林韻竹還在這裡陪著林老夫人說話。

一個小丫環打了帘子報道：「七小姐來了。」

林宛一邊往裡走，一邊滿臉笑容地喊著：「祖母，宛兒又來了。宛兒愛吃祖母房裡的飯，三姐說祖母這兒的的飯養人呢，祖母歡迎宛兒嗎？」

說著就到了林老夫人身邊，抱著林老夫人的一隻胳膊搖著。林老夫人喜歡孫女們圍著自己，開心地點頭，讓杜媽媽去準備擺飯。

林清蘭面不改色，跟著一起湊趣兒。林韻竹在一旁臉色有些不屑。林宛都看在眼裡，也不計較，和林老夫人說著今天加了哪些菜。

吃過飯後，林老夫人要休息，林清蘭和林韻竹告辭回去了，林宛兒假裝不識趣的，沒有要走的意思。林韻竹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想著林宛兒還是不了解祖母的心意，再留下去，怕是要惹祖母不高興了。林清蘭也不提醒林宛兒離開，只攜著自己的妹妹走了。

林宛兒等她們都走了，看著林老夫人，可憐巴巴地喊了聲：「祖母。」

杜媽媽看出她有話要說，使眼色讓幾個小丫環出去了。

「祖母，宛兒今日去看母親，母親的病怕是……」說著林宛就像是要哭了出來。

林老夫人責怪她說：「別瞎說，小孩子知道什麼！」

「祖母說的對，是宛兒說錯話了。祖母，宛兒想求玉姨給母親找個御醫瞧瞧，行嗎？」林宛哀求道。

「胡鬧，這種小事兒，怎麼能麻煩玉妃娘娘呢？」林老夫人有些生氣了。

林宛忙道：「祖母別生氣，是宛兒不懂事兒，可是宛兒著急啊。」她小心地看著林老夫人的臉色，繼續說：「四哥還在邊關，宛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要不，讓四哥回來看看娘吧，娘這是心病，如果四哥回來，說不準就會好些了……」

林老夫人聽她提起自己最疼的嫡孫，臉色稍霽，看著傷心不已的孫女，想了想對杜媽媽說：「文娟，你差人拿了我的帖子，去請王御醫，讓他明天得空來給我診診脈。」

去年開始林老夫人就得了皇上恩典，可以隨時請宮裡的王御醫來問診，林老夫人的身體一直是由他照看的，是個醫術醫德都甚是不錯的大夫。林宛原意也是想讓王御醫來，但不好直說，現在聽林老夫人主動提出來，馬上破啼為笑，摟著林老夫人的腰極力奉承：「還是祖母想得周到，王御醫醫術高明，怕是玉姨也請不來呢，宛兒知道祖母最疼宛兒，最是菩薩心腸了，宛兒明天開始，天天幫祖母抄佛經，為祖母和母親祈福。祖母，您說好嗎？」

林老夫人十分欣慰地笑道：「嗯，我的宛兒真的長大了。」

林老夫人是個信佛的，每月初一都要去靈山寺上香，供奉不少香油錢。但林宛知道，如果遇到和林家的家族利益相關的事情，她也絕不是個手軟的，話說劇本中的林老夫人使出狠辣手段把林清蘭也送進太子府的時候，是完全沒有顧忌過佛祖的。而且趙麗娘的死，雖然不是她動的手，可也是她縱容的。

當然，這一切可能永遠都不會再發生了。

林宛兒把林老夫人哄開心了，就告辭出來了，杜媽媽一路送她到門口，明顯這位擅於察言觀色的杜媽媽也對林宛兒刮目相看了。

林宛兒走到門口，握著杜媽媽的手說：「媽媽不用送了，您還是快回去服侍祖母歇息吧，祖母可是一刻也離不開您呢。」

出了慈心堂，綠柳已經等在門口了，和小蝶一左一右陪著林宛往回走。

綠柳湊到林宛耳旁低聲說：「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在前面碧湖旁邊的假山那兒。」

林宛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走到碧湖附近時，林宛擔憂地道：「綠柳，你說祖母會不會責罰三姐和五姐啊？都是我不好，自己不小心落了水，如果還連累兩個姐姐受罰，可如何是好呢？」

綠柳機靈地接道：「小姐，您不用太擔心的，您都在老夫人面前說清楚了，不關三小姐和五小姐的事兒，老夫人這麼疼兩位小姐，一定不會責罰的。」

林宛一副心安了的樣子說：「嗯，我回去也要好好抄佛經，不能再惹祖母不喜了……」

說著漸行漸遠，直到聽不到聲音了，林清蘭和林韻竹才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身邊跟著冬菊和翠紅。

林韻竹疑惑地問：「三姐，你說七妹是不是沒有發現是我推她下水的？」

林清蘭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說不準，但覺得她有些不好對付了，我們以後要小心點兒。」

林韻竹點點頭，隨林清蘭一起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回了她們的清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