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裴夙
「你不得好死……」
裴夙冷然地看著那死死坐在龍椅上,連死都不願挪動一步的他的好大哥裴慶,耳邊聽著他那怨恨的詛咒,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北昊的鬥爭最終還是他這個面善心惡、虛偽無比的大哥佔了上風,奪了皇位呢。不過也是,他那三哥聰明是聰明,也的確擁有治國的雄才大略,再加上又是皇后親生,外祖父是手握重兵的老將軍,本該立於不敗之地的。
可惜他天生眼睛長在了頭頂之上,除了嫡親的人誰都看不起,過好的出身並沒有教會他如何禮賢下士,教會他如何籠絡人心,即便原本也有些人才看著他背後的勢力想要投奔,但最終都不免被他的高姿態打敗,雖說都是做奴才,但沒有人希望連做奴才都不痛快,能人賢士自然留不住,這也就算了,有些兩面三刀的,甚至明面上還敷衍著他那個三哥,私底下卻都已經奔了他大哥的懷抱。
畢竟他的出生也不算差,榮冠後宮的蘭貴妃就是他的母妃,母子倆都是會演戲的,一人在皇帝眼前扮柔弱可欺,一人在外人面前扮兄友弟恭,連他這個浣衣女之子都願意細心愛護,名聲怎能不好,皇位怎能不到手?
可惜,好運也只到此為止了。
宮門之外喊聲震天,宮內卻是一片寂清,僅有一個奄奄一息,剛剛登上帝位滿一月的帝王,也是諷刺。
裴夙嘴角微微揚起,將那出鞘的染血寶劍再次插回劍鞘,轉身欲走。
「裴夙,裴夙……」身著龍袍的帝皇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冷了起來,掙扎著大聲喊道。
裴夙沒有停下,繼續往前。
「你不得好死,朕詛咒你,詛咒你此生不得好死,天降橫禍,妻死子散,永世孤獨……哈哈哈哈哈哈……」裴慶一個支撐不住便從龍椅上滑了下來,咳地滿嘴血沫,仍然笑的開懷。
聞言,裴夙的腳步驟停,眼神一狠,抬手就將手中的長劍朝對方擲了過去,正中對方的咽喉,因為投擲的衝力太大,竟直接將那黃色的身影釘入了背後的盤龍雕像當中,深入牆壁。
「咯……」裴慶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珠激突,大量的鮮血順著他的口中流了下來,染紅他渴望了一輩子的金色龍袍。
見狀,裴夙垂下眼,說他什麼都好,即便不得好死,即便下半生都活在痛苦煎熬中都好,只是不能說他的妻子,說他的寧兒……
裴夙緩緩往外走去,剛出宮門,就看見身穿月牙白斗篷的珺寧站在外頭,看見自己走了出來,被立刻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在她身後是混亂嘶吼的兵甲,暴戾與柔和竟然就這麼結合到了一塊,猛虎薔薇,裴夙不自覺地就想到這麼一個詞,然後一步一步朝珺寧走去……
「寧兒,我回來了……」
「嗯。」
三年之後,安靜寧和的琳琅山的半山腰之上。
珺寧坐在竹屋前的鞦韆上,來回晃動著,過了良久,才看到裴夙順著山路緩緩走了上來,前幾日一隻不長眼的弔頸白額虎橫衝直撞地衝進了他們的竹屋,想吃人就算了,它還把竹屋給衝倒了,天曉得當時她和裴夙在做羞羞的事情啊,那橫樑掉下來差點沒對準她貌美如花的小臉砸過來。
當時裴夙就一個大發雷霆,把那不長眼的老虎給宰了,而他們兩個人又吃不了那麼多肉,只好全都送給了山下那些淳樸的村民們,看看裴夙那大包小包的就知道,肯定是那些村民們送的!
珺寧蹦蹦跳跳地朝裴夙沖了過去,「相公,你回來了……哇,好多吃的呢……」
「寧兒……」裴夙笑著接住了對方,然後將手中的東西放了下來。
柿子餅、腌菜、紅棗,還有那新鮮的菜蔬,都是珺寧喜歡的農家風味,這些東西吃起來才有一種古老的韻味在啊。
她很高興,但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她竟然在那群東西裡頭發現了一條粉紅色的絲帕,上面還綉了個夙字。
「哼╭(╯^╰)╮」珺寧立馬放下所有的東西,氣哼哼地往回走去,哼,裴夙竟然臭不要臉地收人家的手帕,實在是太可恨了,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
「哎,怎麼了?寧兒……」裴夙見狀不妙立刻拉住了對方的手,遞到手邊親了一口,有些討好地問道,剛剛不是好好的嘛,怎麼突然又鬧彆扭了,突然他的眼角就突然瞥到了那一抹粉,心下瞬間明了,伸手不著痕迹地一下就將那粉帕用內力化作了齏粉,山風一吹,瞬間就不見了蹤影,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走到珺寧的跟前。
「到底怎麼了?」裴夙一臉無辜。
「你還有臉問我怎麼了,你收那種禮物還有臉問我怎麼了?」珺寧指著地上的絲帕,義憤填膺地說道。
「禮物?沒有啊?」裴夙仍是一臉無辜。
「你還說沒有,你沒看到……哎……」珺寧使勁揉了揉眼,不見了,剛剛還在那裡,竟然不見了。
「沒有禮物,我才不會收別人的禮物呢,除了我的娘子,誰的禮物我都不要!」裴夙一下就抱住了珺寧,將頭放在了她的脖頸之中,蹭了兩下,彷彿在撒嬌。
經過了這麼多年,珺寧對他這一套已經看得透透的,早已生了免疫力,記得一開始裴夙向她撒嬌的時候她還覺得無所適從,現在已經能十分堅決地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額頭,將他抵開。
「好好說話,沒事別和我撒嬌,告訴你,我才不吃你這套,手帕呢,你弄哪裡去了?肯定是藏在身上了對不對?肯定是!快拿出來,拿出來,不要臉……」
「我不!」
「不行,快拿出來,你難道還想珍藏不成?」
「我沒有,我不……」
「我看到了,他用內力將那手帕化作了齏粉,寧兒你就算把這人全扒乾淨了,恐怕也找不到的!」
一個慵懶的男人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了過來,珺寧還好,裴夙的身體頓時一僵,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滿臉的鬱悶與不滿了。
「你怎麼現在來了?」兩人幾乎同時對那身穿深藍色道士服,一臉洒脫的男人說道,只是珺寧是驚喜,裴夙卻是嫌棄。
雲行,正是當初珺寧和裴夙在報了仇之後,遍訪名醫,遇見的古怪道士,說他古怪只是因為他從不遵守任何清規戒律,甚至比一般人還要洒脫些,平生最愛美人和美酒,記得當時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還是在青樓花魁的房內。
他愛美人卻不好色,只能說他喜歡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美人亦在內。平時連道袍都不好好穿,露腿露胳膊的,簡直讓人找不到詞語來形容。
而裴夙對他的厭惡自然來自於對方在初見面的時候就對珺寧的調戲,說什麼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妹妹,當時裴夙就讓他去夢裡見妹妹去了!
但不得不說這不著調的道士,也確實是個名醫聖手,裴夙的毒到了他的手中,僅花了兩年的世界,就再也沒有發作過,但為了安全起見,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來幫裴夙複查一下,而這個時候也是裴夙最不爽的時刻,畢竟那種騷包的男人,還喜歡調戲自己妻子的男人,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
珺寧掩嘴笑了,她就喜歡看見裴夙一遇見雲行就暴躁炸毛的模樣,可是雲行總是那般懶洋洋的樣子,雖然打不過裴夙但仍然老是撩他,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離開,偏偏他還甘之如飴……
聽見了珺寧和裴夙詢問的雲行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因為小爺我閑雲野鶴的日子到頭了,家裡人急召我回去,說要我娶老婆了,沒辦法,我家老頭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就吊著一口氣等我回去見他呢,不回去不行啊!正好趁我現在有時間,趕緊給這病癆鬼看完了算!」
聞言,裴夙眼神瞬變,珺寧立刻捂上雙眼,以免見血,果然沒一會雲行的慘叫聲便傳了過來,看吧,每次都被揍,每次都不長記性,非要撩他,真是……那雲行不會是抖m吧,感覺被揍很爽什麼的,珺寧渾身一個激靈,立馬把這邪惡的念頭趕出了腦中。
放下手,雲行已是滿臉血,但仍努力維持著那他不著邊際的儀態,然後把頭上的血一抹,開始正兒八經地給裴夙把起脈來。
就在這時,一個白色的鴿子撲棱這翅膀停在了珺寧的肩上,她的臉上頓時揚起一抹微笑。
然後從那鴿子的腳下將書信取了下來,「咦?九妹她登基了!」
「李沅芷嗎?」裴夙問道。
珺寧猛點了點頭,厲害啊,果然女主就是女主,是她的永遠逃不了!
那頭,雲行放下了把脈的手,站了起來,往一旁退了兩步,一臉沉痛與嚴肅,「還是準備後事吧,沒救了……」
於是又被揍,這下才終於老實了,躺在地上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禍害遺千年,病癆鬼你的身體已經全好了,北昊那頭還要嗎?聽說現在是你之前的二哥裴嵩當政,他天生懦弱怕事,我知道他只是個傀儡,背後拿主意的人仍然是你!現在連身體的禍患都沒了,要不回去做你名副其實的北昊帝……」
聞言,裴夙挑了挑眉,沒有回答,反而看向珺寧,「其實做不做皇帝於我而言都無所謂,我倒更喜歡與珺寧在這山水之間生活,之所以在後頭拿主意,不過是我那二哥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可惜之前我那個大哥將皇室的子孫都屠戮的差不多了,沒一個能撐得起北昊,才讓裴嵩撿了漏,我會給他時間,如果十年之內,他仍這般不堪大用,我自有辦法,不用你操心。而這十年是我和珺寧的相處時光,我不希望任何一人過來打攪!」
說著他握住了珺寧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啊啊,知道你們恩愛,何必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顯擺,走了……」雲行爬了起來,往外走去。
「相處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裴夙道。
「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行,南楚人士,儀嘉公主應該知道宇文家族才是……」宇文行笑著回道。
「宇文行?」珺寧瞪大了雙眼,原來這位才是李沅芷的真命天子,原劇情中的男主嗎?原來他竟一直在他們兩人身邊晃悠,不僅如此,還是個逗逼!
她知道宇文家族,當然知道,原故事中的李沅芷幾乎是他們一手扶持上去的,不僅如此,宇文家族的嫡長子還成了李沅芷的夫君,兩人相扶相攜,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恩愛兩不疑!
想著宇文行和李沅芷以後的緣分,珺寧就不免撲哧一笑,然後轉身從屋內拿出一封早就寫好的書信,遞到了宇文行的手中。
「這是?」
「給我九妹的信,早就寫好了,既然你要回南楚了,就幫我把信交給她吧,謝謝了!」
「李沅芷嗎?」
「嗯!」
「好,包在我身上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寧兒,從剛剛開始你就一直在笑,到底笑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真的嗎?分明那宇文行走後你就一直笑個不停,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情?」
「沒有!」
「真的沒有嗎?」
「沒……哎,你還好意思問我,剛剛的手帕你怎麼解釋?想這麼容易混過去,沒門!」
「什麼手帕,我怎麼沒看見?」
「剛剛宇文行都說了,你用……唔唔……」
山間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