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參觀基地
?「老大,下了課去訓練場嗎?你指點我一下。」
下午最後一堂自習課結束前,江游轉過身問薄珏。
薄珏對著面前厚厚的一摞資料奮筆疾書,頭也不抬的說:「不去。」
江游好奇地問:「你這是幹嘛呢?」
「下堂課不是要去基地了么?我得提前做好準備。」
「這有什麼好準備的,到時候席醫生都會跟我們講的。」
「哎呀你不懂,」薄珏不耐煩的擺擺手,「趙黑炭什麼都知道的樣子,我就什麼都不知道,顯得我多缺心眼兒似的,基地的資料圖書館也有,我先預習一下。」
江游還在探頭探腦,薄珏一筆杆子敲他腦袋上:「邊兒去,別打擾我干正事。」
「那我自己去啦。」
「嗯,去吧。」
下課鈴響了,教室里的學生三三兩兩都走了個乾淨,薄珏始終低著頭,偶爾抬起頭向跟她道別的同學笑笑,天徹底暗了下來,薄珏兜起一堆書繼續轉戰圖書館。
「《我們從哪裡來》、《天宿人的一百二十問》,還有……」
薄珏踮起腳,去夠書架頂上那本書,手指還沒摸到書脊,便看見兩根細長的手指捏住薄薄的書脊,輕而易舉的取了下來。
薄珏怒氣沖沖的扭過頭,和神色清冷的趙清閣四目相對。
果然!她就知道趙黑炭會事先做好準備!自己這次算是來對了!
「喂,這本書是我先看到的!」
「可它現在在我手上,誰拿到算誰的。」
「長得高了不起啊?!」
趙清閣先是微微彎了一下腰,然後伸出手掌在她頭頂上虛按一下,比到了自己的嘴唇,嘴角涼薄的勾了一下,不置一詞的走了。
對啊,就是比你了不起,矮麻桿。
「啊啊啊啊啊!氣死人了!」薄珏控制不住一腳踹在黑金打造的書架角上,然後「嗷」的一嗓子蹲下身抱著自己的腿不斷的吁氣,這一晚上以在醫務室包紮右腳而告終。
期待已久的第二堂生理健康課在孩子們的翹首以待中來臨,一大清早,壁空學院十年級的學生們就乘坐飛行器抵達基地正門。高大宏偉的正門前,以特殊工藝打造了一個黑金浮雕的零字。
基地的名稱叫做零,天宿星所有雛態蘇醒的地方,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趙清閣仰頭望著高高的雕塑,微微闔上了眼睛,並不刺眼的晨曦透過文字的縫隙間漏出來,像是在她的臉上踱了一層金光,比往日里溫暖可親很多。
薄珏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就把頭扭開,再一回頭她已經恢復了本來的神情。
一群年輕的學生圍著零字嘰嘰喳喳的討論,還有好多學生合影留念。
林箋緊跟在趙清閣的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
薄珏還注意到,趙清閣每走幾步,都要回頭看看林箋在不在,如果在的話她就繼續往前走,不在就等她過來再走。薄珏善於觀察別人,卻不善於認識自己,整整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向湊熱鬧的她竟然絲毫沒有參與,不知不覺的跟著趙清閣走了。
「薄珏,抬頭。」
「啊?」
咔嚓——
快門響起。
鉑金色頭髮的少女猝不及防間抬起頭,皮膚在朝陽照耀下白得像是透明的水晶,而煙灰色的眼眸中彷彿霧氣尚未散盡似的,水蒙蒙的迷離,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那相片一直靜靜地躺在這名學生的相機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機緣巧合之下整理資料再次抖落出來。他才發現當時多照進去一個人——站在相片角落裡神色淡漠的趙清閣。
那時的兩人還稚氣未脫,一個透著幾分機靈的傻氣,一個裝作事事無所謂的樣子,和經常在新聞上出現的眉峰含刀的兩人相去甚遠。這張照片最後被貢獻出來放在公眾平台上,連帶著她們年少時在學校的那些事情紛紛被挖出來,成為一段帝國的佳話,甚至在初等學院中掀起了一股她就要拳腳相加有我沒她的歪風邪氣,忙碌的薄珏還抽空給初等學院的校長們連下好幾道法令來整頓,當然這是后話了。
席賢在學生間向來人氣很高,一會兒被這個學生拉去合影,一會兒被那個學生拉去拍照,眼看時間快不夠了,席賢才拍拍手掌,微微提高了聲音:「好了同學們,大家對著零拍了這麼久了,有誰知道這裡為什麼被命名為零嗎?」
薄珏搶著舉起手:「席醫生,我知道!」
席賢:「好,薄同學,你說。」
薄珏清了清嗓子,認真的說:「書上說,零是正數的起點,也是負數的終點,在無限延伸的數字軸上,它永遠佔據著最中央的位置。對於我們天宿人來說,這裡是我們蘇醒的起點,也是沉寂的終點,更是靈魂的中間點。」
林箋低聲說:「清閣,你在笑什麼?」
趙清閣抬了抬眉:「嗯?我笑了么?」
林箋:「你笑了啊。」
趙清閣:「哦,在笑某人剛看了兩天書就急著賣弄呢。」
「地球人有句話叫做『倦鳥還巢,落葉歸根』,就是說飛累了的鳥遲早要回到自己的窩裡,樹上落下來的葉子都要回到大地。我們天宿人也是一樣,當我們的人生走到盡頭,我們的靈魂需要回到它的根,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基地。在凈化池進行短暫的歇息、凈化,進入輪迴之殿,在沉睡中走入新生,生生世世,無窮無息。」
「世界太大了,我們還只是小小的雛態,我們以後會離開壁空,步入社會,會遍布在天宿的每一個角落,我們也會死在天宿的任何一個角落,那我們的靈魂要怎麼回到這裡?」
眾人都聽入了神,不由得擔憂起來:「是啊,要怎麼回來?」
薄珏面向正北方,虔誠地說道:「因為我們有燈塔,指引我們靈魂的燈塔。」
趙清閣:「……」
順帶翻了個沒人看見的白眼。
大家紛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高高的彷彿直通天幕的藍色燈塔屹立在那裡,永遠謙卑,永遠正直,所有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席賢補充說:「那就是我們的靈魂燈塔,為每一個逝去的天宿人指路的明燈,如果它倒塌了,我們的靈魂就會迷路,無法進入基地重新沉睡,也就意味著永恆的消亡。因此代代天宿人都要肩負起守護燈塔的重任,以生命捍衛燈塔,將來你們也是。」
學生們受到召喚似的,不約而同的將手掌握成拳頭虛虛扣在心臟,低聲道:「以生命捍衛燈塔。」
席賢搖搖頭:「不,你們還不能,將來成人以後才可以以生命守護燈塔。」
「為什麼?」
席賢對著這些稚嫩的臉龐一個一個的看過去,緩緩道來:「因為你們是未進行過成人儀式的雛態,每一個種族的幼年期都是脆弱的,對於我們來說尤其如此。你們一旦犧牲,靈魂不會受到燈塔的指引回到這裡,而是魂飛魄散,再也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