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九章 姜延之劫
鳳凰一聽見姜延的聲音,當即氣氛就變了。
姜延卻仿若不自知一般,仍然邁著悠閑的步子,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我還以為,只有我是這樣,沒想到你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你來做什麼?」在這個時候看到姜延,令我不自覺有些緊張,不知道他這次來又是為了什麼。
「哦?」姜延笑意輕佻,「看樣子,你很不希望我來啊。」
「你我身份不同,恕我實在想不通,你就這樣不經通報,冒然闖入我宮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覆上鳳凰停留在我臉頰上的手,輕輕移下,然後起身走到姜延面前,「姜大人好像從來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忘了尊卑。」
我分明看到姜延一震,慢慢捏緊了拳頭,這樣的挑釁對他終究是起了作用的。
「塗涯,你來這裡所為何事?」鳳凰在姜延欲出聲之前,打斷了。
姜延看了看我,才避過我走到了鳳凰面前,「只是聽說,昭華夫人要在這落香山上建一座道觀,如今旨意以下,宮內的司監正在籌備,所以我來問問,昭華夫人是否另有意思?」
原來姜延也是因為我要在落香山上建道觀才來的。
「不知姜大人有何意見。」幸好我剛剛已經和鳳凰說過這件事了。
「道觀建成之後,昭華夫人可是打算從宮外請幾個道士進來?」姜延話裡有話。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鳳凰聽不下去,開始不耐煩了。
「今早,昭華夫人的弟弟就偷偷出城了,不知道昭華夫人想要建道觀一事和大將軍出城,這兩件事之間可有何聯繫嗎?」姜延索性收起笑意,直直的看著我,想要從我身上找出破綻。
「長淵出城了?」我故意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來,看到姜延不屑一笑,才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似的,「許是去追寒月了吧。他先前與我提起過,我沒答應,想著可能是他自己自作主張,放不下寒月所以才追了去吧。姜大人怎麼會同本宮要建道觀一事聯繫在一起呢?」
「那夫人的弟弟,可真是無法無天啊。就這麼玩忽職守,棄城而去不顧後果,昭華夫人可想過,該如何懲戒嗎?」他步步緊逼。
「塗涯,夠了。」鳳凰半倚在一旁,冷眼旁觀。
「主人,你心心念念要為她做盡一切,可她的心裡卻惦念別人。塗涯替您覺得不值。」姜延轉過去和剛剛阻止他的鳳凰高聲說道。
這一聲,令鳳凰漸漸翻起眼瞼,那一雙硃紅色的瞳仁顯得格外魅惑,從姜延進門的那一刻,鳳凰就收起了她的笑意,只是面對姜延突然的挑釁,鳳凰才不知不覺地在意了起來。
她坐直了身子,慢慢的,側過頭去看著姜延,然後輕輕的站了起來,這時,她已經站在了姜延的面前,鳳凰和姜延面對面站著,氣勢上自然是冷漠的鳳凰更勝一籌。我轉身,姜延卻正好站在了我和鳳凰之間,鳳凰的一身大紅華服,襯得姜延那銀灰色的長衫上多了些妖嬈的異色。
姜延看著鳳凰不曾回頭,所以我並不清楚,他這個時候到底是怎樣一副認真的樣子。
只是突然的,「啪」的一聲,鳳凰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姜延的臉上,力道之重,令姜延退後了幾步,與我擦身而過,不得已退到了我身後。鳳凰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主人!」姜延不服,可看起來他並不怨恨鳳凰動手打他。
「滾。」鳳凰說著,側過身去,不再理會。
「是。」姜延沉聲道,然後退了出去。
我看著姜延離去之後,走到了鳳凰面前,她高高挑著一雙眼睛,我問她,「你是否從沒對姜延有過感情?一點也沒有?」
鳳凰片刻之後,才低頭看我。「沒有。」
「你若真的不在意,就不會難過了。」我點破,「你我都為執念而已,若能放下執念,又何故會落得最後不幸的下場。小鳳凰,你本為神祉,可是現在卻為了我要受天意的懲罰,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如此。」
「我從不後悔這樣的選擇,只要能救你,又有何難。」鳳凰淺笑。
從二十多年前,她答應雲初,用綺陌那個不成形的孩子救了我開始,她就從未後悔過。那一刻或許只是一個機緣,使鳳凰求天無能,而放棄了天意,用最「不擇手段」的辦法將我救回。
她伸手,輕輕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拍著我的脊背,「從天宴回來的那一刻,看到你就那麼死去的樣子,才是我這漫長的一生最害怕的。我受夠了孤單,難得才遇見了你,我為天界盡心儘力,征戰無數,可當我求助於他們的時候,他們卻只告訴我,你的死是天意。那群自詡萬能的神,卻只能在我失去你的時候攤著雙手說一句無能為力。即使如此,我憑何還與他們為伍?我不過是救了最想救的人而已。」
我依在她的肩上,側著頭貼著她的心口,聽著她的心跳,「我知道我的命是怎麼換來的,只是我違了天意而生,亂了陰陽,背了輪迴,還逆了乾坤。成璟的父母因為逆陰陽而受到的報應,我親眼看到了,我知道,我的下場一定不會好過,即使這輩子都換不清,恐怕,下一世都要受盡折磨了。」
「有我在,他們不會為難你的。」鳳凰輕撫。
「小鳳凰,我欠了你太多,你若能此時放手,就放手吧。我不想連累你和我一樣受到天意詛咒,你是神,不應該淪落至此。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嗎?我害怕你變了,我害怕你最後要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我向她說出這些,希望可以挽回她的心意,如果堂堂鳳神最終因為我這樣一個卑微的小人物而隕落,才是對我最大的報應。「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只希望你沒事。」
「來不及了。」她說著,慢慢推開我,「你現在說的這些,都來不及了。小梧桐,你是現在開始才想要做個好人了嗎?即使最後受到天懲?可我不願意,我什麼都沒得到,卻還險些失去了你,當你騙我說你只把他當做徒兒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可我明明知道你在騙我,我還是要成全你。為什麼?因為我在乎你,我怕只要我說破,你就會徹底跟他走。我以為只要時間就可以讓你看清楚,人究竟是多麼自私的物種,他們會為了私慾而傷害你,可是你被他傷了一次之後仍不知改,你寧願和一個你根本不愛的男人成婚去報復他,也不願意再回到韶山重新開始,因為你愛他愛到失去了理智,就像我在意你一樣。你經歷的一切於我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可是自從我送你下山之後,我竟然連安慰你的資格都沒有了,我的生命里只有你,而你的生命里卻出現了太多的人,每一個佔據了你心思的人都讓我嫉妒。你不是想要王權嗎?你不是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嗎?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給你,我倒要你看看,你是否還會愛著他。」
「小鳳凰……」她越說越入魔,讓我更加不安,我試圖去抓住她,想要解釋。
鳳凰卻如同在說出這些話之後傷透了心,她推開我,拒絕了我的安撫,轉身離去,不顧阻攔。
我知道,我負了她。
可是欠她的,我已經換不清了,曾經以為自己是受傷最深的那個,哀怨自憐,沒想到這一切到頭來卻傷了一個愛我極深的人。她遠比我承受的要多的多,我卻只看到了自己的傷口,那個被我忽略的小鳳凰,卻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朝上。
「……敢問昭華夫人,在大軍迫城之際,大將軍理應負起保護木城的職責,而宇文大將軍卻在此時離城,不知所蹤,當如何處置?!」
果不其然,大臣以長淵擅離職守為名出言責難。
這一個人稟明不要緊,朝中的多位大臣紛紛響應,要討要說法。
我嘆了口氣,其實餘光已經看到了落座在一旁的大祭司鳳凰側目看向了我,「諸位大臣不用擔心,是本宮派長淵出城的。」此話一出,朝中頓時議論紛紛,無不以婦人之見無理取鬧聲討,我等他們稍微平息了一些,才接著說,「大軍迫城,並非我城內守軍可以相抗衡的,所以本宮讓長淵帶上本宮的手信,去向之前曾經向陛下示好的臨近小國和夷部部落求援。」
說罷,我回眸與鳳凰對視,意在讓她看出我的心虛。
「昭華夫人所說的夷部部落,可是之前與我禹國交好的渠熊?」左側大臣站了出來。
「並非渠熊。」我道,說著看向一旁的姜延,「渠熊大王熊烈與墨陽王交好,而今渠熊大王下落不明,亦有可能與墨陽王聯手,等待時機進犯我禹國,故而不考慮求助渠熊。諸位大人放心,早先曾有夷部多個部落向陛下發出示降信,長淵此行必定不會無功而返。」
「對了。」我說著,才又不急不緩地轉過頭來,「不知道雲太妃一案,究竟是哪位大人在查?」
「這……」朝中的大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對於雲初之死一問三不知。
「回夫人的話,早先卻是陛下親自過問此事,陛下病後,雲太妃一案便暫且擱置。」站出來答話的,是司監「徐瑞」。
「是嗎。」我隨口應了一聲,接著問,「徐大人,本宮讓你在落香山建道觀的事如何了?」
「回夫人的話,司建司正在趕工,大抵明日下午便可使用。」他躬身回話,毫無一絲怠慢。
「既然如此,待明日建好,便先將陛下移過去吧。」我說起來淡然,可是已經感覺到鳳凰熾熱的目光投來,「陛下病重需要靜養,寢殿來往人眾多,不適合養病,且將陛下轉移至觀中,請太醫在觀中留宿,希望道觀中的清修靜養能對陛下的病情好轉有用。」
「是。」他應道。
姜延側目看了看鳳凰,站了出來,「昭華夫人,恐怕將陛下移到落香山上的道觀去住並不妥當……」
「姜大人,本宮也有事要吩咐你去做。」我伺機打斷他,「雲太妃一案,迫在眉睫,禹宮內外皆傳妖物作祟,所以人心惶惶。大軍還未攻城,我禹宮中人便已自亂陣腳,往姜大人嚴查而告知宮人,免得閑話越傳越離譜,擾亂軍心。」
「夫人,姜大人並非我朝中人,至於職位不便,不好查我禹宮宮闈之事……」
「那便讓姜大人有個合適的職位便是了,司監如何。」我明知姜延和雲初的死脫不了干係,可偏要他去查,如今將他拖在朝中是要緊事,以免他察覺長淵的去向。不等眾人反駁,我則問向鳳凰,「不知大祭司對本宮的安排可有異議?」
鳳凰作勢想了一想,搖了搖頭,卻是連一句話都沒有。
「既然如此,那便散朝吧。」我起身,由著身旁宮人扶著我從高高的座上走了下來,向一側走去,忽然停下,「司監徐瑞大人,可否同本宮來一趟,就侍女夏臻失蹤一事,本宮有些疑點想要向你問清楚。」
「徐瑞」應聲點頭,候在了那裡,其餘大人見禮躬身慢慢向殿外退去。
他才跟了過來,跟著我走出了大殿,向著夏臻曾經住的屋子走去。
「這便是夏臻姑娘的住處了。」他將我引到之前夏臻住的地方,打開了門候著我走了進去,跟隨在我身後的宮人則通通留在了外面。
「夏臻是從那一次我被你打昏,然後被元赫送回山上之後,就失去了消息的嗎?」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這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裡,看不出任何異狀,絲毫不像是夏臻自己收拾東西離開的樣子,這下我估摸著夏臻可能也出事了,只是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呢。
「徐瑞」看了一眼外面,說道,「倒是聽人提起過,那天你進到寢殿之後,夏臻便在外面陪宇文大將軍,只是被大將軍揮開了,他們因為是在殿外起的爭執,所以被人看到了。而這,似乎就是夏臻姑娘最後一次出現了,至於之後發生了什麼……」
「恐怕,先出事的不是雲初,而是夏臻。」我道,可現在還未見到夏臻的屍體,不能斷定夏臻已經死了。我從袖子中取出一樣東西,避開眾人視線交到了「徐瑞」手中。(未完待續。)